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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节 嘛叫艺术

  我现在还和那时一样,常常火烧屁股似的狂奔在马路上。那时,我工作的地方(或者只能叫勤工俭学),离商场的厕所有750步(免费厕所中最近的)。我用脚认真地丈量过,这是指回来的路,去的路上要是像刘翔那样狂奔,顶多也就200步吧。

  

  出了卫生间门,心情和身子都无比轻松,我会慢悠悠地在路上晃荡着,或者干脆在商场里的男装区小转一圈,用没有洗的手摸一摸男模身上的白色T恤,或者干脆坐在男模的塑料大腿上,嗅一嗅腋下男性荷尔蒙的味道(当然,那是假想的,一股塑胶味)。

  

  出了商场,再走210步,跨栏,拐个弯,向前430步,再拐弯,100步,再跨栏,10步,就到了“满手香“花店。

  

  这就是我和未来勤工俭学的地方。

  

  老板夫妇一直坐在门外,不过,也只能坐在门外,地方太紧。老板娘低头用彩带绕成一个个的花,眼镜也滑到了鼻尖上。老板则在一边用计算器敲着一串串数字。

  

  这是一对教师夫妇,双双下海开了这个花店,好好地人类灵魂工程师不做,偏学人家拜金。

  

  第一天来干活,老板娘向我们讲了差不多二十条要求,基本上按照学校规章制度改的。我称她田老师,她不高兴,把脸拉得跟商场里衣模似的,我叫她老板娘,那脸顿时开成波斯菊。改革开放的结果就是资本家翻了身,教师成了臭老九。

  

  她说:“未来,成功,你俩好好听着,你们的一举一动我和李老板心里都有数,这是一个多么好的勤工俭学的机会啊,你们在这里既学到了插花,插花也是一种艺术,不用花钱就能学到这门艺术,到外面学还要交学费,在这里你们却可以获得薪水。”

  

  老板娘一边说话,强调那个所谓的“艺术”,一边挥舞着那双冻疮过后紫甘蔗皮一样的手。南方湿气太重,冬天罕有的潮湿,从老板娘的手指就可看出,我能想象得出来,曾经这双手,在冬天,某教室的黑板前,像香肠一样的手指头握着细瘦的粉笔在黑板上写着“wonderful”“beautiful”这样的单词。

  

  我和未来每天到花店的事情就是,把所有花瓶擦一遍,给花换上干净的水,揪掉一圈枯萎的花瓣,再用剪刀剪去花瓣边缘发黑的部分,用来卖给那些眼里只出西施,头脑发热的男人们。我们把八平米的地面一丝不苟地擦完,然后一人骑一辆28自行车随老板娘到花卉批发市场驮一后座的廉价玫瑰回来。

  

  W城的市中心行人如织,都跟吃饱了撑着似的,晃悠悠的,我车后座上的那捆玫瑰总是剐到行人的衣服或屁股,于是后面响起一串叫骂:十智、具(弱智,猪的意思)。

  

  W城的人说的是吴侬软语,即使是骂你的时候都像是娇嗔,我骑着发出咔咔声音的自行车穿梭在人群里,从来不把那些娇嗔的怒骂放在眼中。城市的风从耳边刮过,拂乱我一头的自来卷,迎风而立。后座上的深红色玫瑰也发出沙沙的声响,呼应我的心情。

  

  说实话,我不喜欢玫瑰,尤其是红色的,跟女人月经一样的颜色,红得发紫,像血块一样,夹杂着太多的细菌和不明物质。我抬起屁股,使劲地踩着脚踏板,风在耳边呼呼地叫,我放声笑了出来,我想,也许以后某一天谁也会送我这种深红色的玫瑰,我一定狠劲地砸在垃圾桶上,告诉这厮,“这审美也太次了吧,跟月经红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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