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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节 第二章

那天晚上,老韩从七月剧社出门,似乎察觉到异样,身后有人跟着自己。老谭绕了几个胡同,走进了泰隆胡同的妓院里,良久才从妓院里走出来。

一双手拍在他的肩膀上,倒是把他吓得一个激灵,回头,却是一张丑陋的脸,是老谭。

老谭表情平静:“相处这么久,都没有好好聊聊,今天我要请你喝碗羊杂汤。”韩培均笑了,那我恭敬不如从命。

在那家有些肮脏的羊杂店,老谭道出自己的身份,原来老谭和老韩就是武田要找的两个同学范江海、韩树森。老谭为了潜伏下来,用药物将自己的声音和外形都变化了。老谭知道老韩是共产党地下人员,而自己是中统特工,他期望一起合作,对抗日本人。

韩培均吓了一跳,他没有想到老谭为了潜伏下来,竟然用药物完全改变自己的外貌和声音,连他都认不出来,他为之敬佩,然而合作,韩培均并没有答应。

“我需要向组织汇报这件事情。”韩培均抛下话,起身往外走去。

老谭看着昔日的同学缓缓走出了胡同,并没有阻拦,信仰的力量,让他知道要说的一切都是徒劳,他不必再多说一句话。

可是,随后他发现韩培均已经被日伪特务盯上了。老谭一惊,跟了过去,期望能救下老韩。

然而……

在一个偏僻的巷子里,老韩倒在血泊里,奄奄一息,痛苦不堪。

老韩请求老谭结果自己的性命,不要让自己再痛苦下去。这是多么痛苦的事情,老谭嘴角微微一丝牵动,这个老同学说的是真的,他活不了了,多活一秒钟只是增加他一秒钟的痛苦。

老谭的手腕微微翻动,只是一晃,似乎是一件薄薄的器具在空中划了一下,又好像什么都没有做。

老韩已经气绝身亡,了却了痛苦。

老韩临死之前,请求老谭以后照顾自己的儿子韩子生。

自己是有责任的,老谭想。

父亲死了,家里一下空了下来,连空气都是清冷的。

子生看了看父亲的遗像,一缕阳光从窗棂的缝隙照了进来,落在遗像上,迷蒙了父亲的五官。子生抽出三只香来,低头专注地点燃了,正欲插上去,却听见啪的一声,香炉无端地落在了地上,摔得粉碎。

子生呆呆地看着粉碎的香炉,再看看父亲那张似笑非笑的脸,继而将手里的香按灭了,起身走出了屋子。

在街角的衣店里,子生重新买了香炉,出来店门,子生捧着香炉往回走。

巷口,一个卖报的孩子窜了过来,吓了子生一跳。孩子手里攥着一摞报纸问:“你是叫韩子生吗?”

子生点了点头:“是,怎么了?”

“对面茶楼二楼七号桌,你父亲的朋友找你。”

子生正要再问点什么,孩子已经离开了……

在茶楼的二层,子生看见七号桌并没有人就座,子生坐下了。七号桌在拐角,靠窗,窗外是条小巷。

子生抬眼看了看四周,想寻找到那个想和他见面的人。

“别乱看,是我找你!”一个声音从他身后轻声喊了出来。子生正欲回头,那个声音又喊道:“别回头。”

是邻座的八号座的人,子生略偏了偏头,用眼睛的余光去看那个人。只看见灰色的衣衫和一条散落地搭在椅背上的白色围巾。

“你是子生吧?”那人问。

“你是谁?”

“我是老韩的朋友,我姓周。”那人说,“你父亲出事了,我想来看看你……”那人说完这句话之后,是轻微的叹息。

那声叹息让子生动容,子生有种想哭的冲动。

那人再一次叹了口气,在板凳上放了一个纸包。

良久,子生再回头,那人已经走了,子生却没有察觉。一个纸包放在椅子上,那个人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了。子生拿起纸包,里面是一摞数目不小的钞票。

韩培均的死对天津这个城市来说是件太微不足道的事情,他蝼蚁一般的生命消亡在这战乱纷飞的城市中没有引起哪怕一丝一毫的波澜。但天津这个承载着几方政治势力博弈的隐形战场上却有着很大变化。

查询“影子”下落毫无进展。

为了获得更多的信息,武田对张金辉等人用上了奖励政策。如果能策反一个中统军统的情报人员,奖励1000个大洋。一时间,天津,众多中统和军统的特工以及混迹在各行各业中潜伏下来的国民党特务被暗杀抓捕。每天的天津报纸上都会刊登,某某人于何地被击毙,或者某某中统或军统据点被破获,其特务人员被诱捕……

老谭的意料没有错,一夜之间,国民党在天津精心布置的庞大的间谍体系瞬间瓦解了。

张金辉自然不肯放过这么好的机会,从抓捕到行刑逼供都非常卖力。

倒是王建中看不过去,劝解道:“这些人可都是以前的同事,你没必要这么赶尽杀绝吧?”

“甭把自己说得跟观音娘娘似的,你不杀他们,日本人就来找我们的麻烦,他们可是我们升官发财的保障,明白吗?”张金辉不以为然,一头扎进了行刑室,随后听到了屋内传来的惨叫声。

王建中摇了摇头,走开了,落下一声无奈的叹息。

走廊的尽头,沈西林的身影探了出来。

沈西林是来找武田弘一谈洋行的生意。

说完洋行的生意之后,沈西林本想离开,不想武田弘一问道:“这几天青木公馆的行动,你怎么看?”

沈西林笑了:“我只能说,武田君是一个精明的商人。”

“精明的商人?”武田疑惑地看着他,“怎么说?”

“用1000大洋策反一个情报人员,这笔生意难道做的还不精打细算?”沈西林明知故问地看着武田弘一。

“对于大东亚共荣有利的事情,我自然要做,这是我的使命。”武田弘一并不理会沈西林的嘲弄,“你们青木公馆前阵子是不是抓了一个叫莫燕萍的教会学校老师?”

沈西林没想到武田对这样的小事儿居然也了如指掌,但依旧不露声色,只是说道:“那是件小事儿。”

“我以前在大学是学习图书馆管理专业的,我觉得做情报和在图书馆工作有个共通的地方,那就是任何一个细节决定整体的流程。”武田弘一顾左右而言他,“莫燕萍的丈夫方君年是《天津日报》的主笔,是个激进分子,但没有证据表明他就是共产党,而且莫燕萍对这些也毫不知情,你们大动干戈地抓这样一个女人,这是为什么?”武田不紧不慢地沏着茶,末了奉了一杯给沈西林。

沈西林接过:“亲共也是很危险的,不是吗?”

“我知道你跟方君年是大学同学,而且情谊很深,莫燕萍是你最好朋友的女人。你的做法我不是很理解,希望沈先生有个合理的解释。”武田的语气说得不重,可这些话句句像刀。说完,武田抬头看了一眼沈西林,那眼神也凌厉起来。

“人总得有点私心,否则什么也干不好,对吗?”沈西林说。

武田顿了顿,似乎在琢磨着什么。

“我觉得武田先生也有自己迷恋的女人。”沈西林补充了一句。

武田盯着沈西林看了半天,两人相视而笑:“你的解释很合理,只是希望沈先生的私心不会影响到帝国的利益。”

沈西林觉得武田弘一那张老农民一般温和的外表下面感觉不到一丝热情,相反直视武田弘一的眼睛只会感受到异常的冰冷。

从竹机关出来,沈西林紧绷的神经才松弛下来,自从见过武田弘一之后,每次见到这个日本特务头子沈西林就不自觉地会紧张,似乎他身体里每一个细胞都必须被调动起来才能应付那个日本关西农民。

走在两边都是竹林的碎石路上,沈西林自我告诫着,跟那个日本人说话一定要小心再小心,否则就会出错。他不能出错,因为他还有太多重要的事情没有做,沈西林带着特有的优雅微笑走出了竹机关所在的公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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