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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节 第三章

雪刚停,阳光朗照,别墅内的亭台水榭、假山竹林覆上厚厚一层晶莹的雪,在阳光的照映下,如玉砌一般。

屋内的空气温暖而闲适,武田着日本和服安坐一旁品茗,一边一炷香已燃去一半,满屋的暖香。

“武田先生,好雅兴!”沈西林被武田弘一的副官领进来看到这一幕,半由衷半奉承地说道,“你快成神仙了。”

武田点了点头:“既然来了,不妨品上几杯。”

沈西林坐下,将这几天寻到的关于韩树森的资料交给了武田。

“我在法租界户籍处找到了一个叫韩培均的人,从北平过来的,来天津卫的时间和韩树森辞职离开北平的时间吻合,他的档案被人为改动过。”

武田弘一看着档案,上面的照片韩培均显得有些落魄而且不修边幅。

“我可以肯定,韩培均就是你要找的韩树森,不过……”沈西林顿了顿,与武田四目相对,最终还是说了出来:他已经死了,就在你来天津卫后的第二天被人杀了,有一个儿子,据说不是他亲生的,今年十七岁,前几天刚进宫北电话局所当了一名维修员。”

武田将目光再次移到资料上,上面有一张中年男子的证件照,他将自己与同学的合影拿来比较,这个中年男人看上去要苍老许多,但眉宇之间还是能看得出,这两个人的确是一个人。

“韩树森来到天津之后就一直在法租界的巡捕房任职,是三等巡捕,职位很低,不过,有一点我觉得奇怪……”

沈西林再一次止住了话,别有用意地看着武田。

武田反问:“有什么奇怪?”

“这还用我说吗?一个在日本留学学建筑的人,到天津只为了当个巡捕,这说得过去吗?以他的资质,不管是在国民政府里的哪个部门工作,一个月混个几十块钱的薪水不难,当巡捕一个月不过四五块,何苦呢?”

“他是怎么死的?”武田问。

沈西林皱了皱眉头:“他死的方法很奇怪,看着很像帮会的人干的,但是我觉得是你们的人干的。”武田不解:“你什么意思?”沈西林呵呵一笑:“其实你根本不需要我为你查清这件事,只要找找你们系统里的人,一切应该很容易就明白了。这是他的尸检报告。”

说着,沈西林把另一份文件递了过去。

看着尸检报告里的照片,武田弘一很肯定地说:“他的死和我们无关,这几个月的行动我都清楚。”

“也许是没有汇报。”

“不可能,我的人不敢。”

沈西林不说话了,他知道武田弘一说的是对的,日本情报系统的严密超乎一般人的想象。

武田弘一合上尸检报告思考了片刻,继而看着沈西林:“沈先生,我的老同学是被谋杀的,从伤口的痕迹看用的是日本的军用制式手枪,天津帮会的人不会用这样的武器。”

沈西林很佩服武田弘一细致的观察力,自己对比分析了半天才得出的结论这个日本人几分钟就说出了答案。

“你觉得他是军统的?还是中统的?”沈西林问。

“恰恰相反,他哪儿也不是。”武田没有将这个话题继续下去,而是转到另外一个人范江海的下落上。

沈西林的回答,让武田有些失望:“虽然我们已经用尽了所有的办法,但是这个人在1931年以后就再也没有任何消息,仿佛凭空消失了一般。”沈西林说到这儿,不由苦笑了一声,显得有些无奈,“不过,这年头一个人凭空消失也属于正常,不足为怪。”

“可他是中统训练科的科长,这就不太正常了。”武田没再问下去,只是给沈西林斟茶,“来,这是上好的普洱,越陈越香,这样的雪天,喝这种茶就好像把时间和岁月都喝进肚子里,中国的文化和中国人的思想都很玄妙,也许我得一点一点地体会。”

武田似乎话里有话,沈西林则保持着一贯优雅的微笑,接过茶来,就着窗外的雪景,品起茶来……

梅园公寓内,莫燕萍连续几天一直高烧不退,幸好有玉茹照应才慢慢好转了起来。而玉茹几乎成了莫燕萍的老妈子,为她端屎端尿洗衣送饭。看到莫燕萍的样儿,玉茹心里不免有气,病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可这大少奶奶却依旧是不下床,更别说出门了,脸也不洗,牙也不刷,饭端过来是什么样儿,回去还是什么样儿。玉茹压着一肚子的气,翻来覆去地说着那几句话劝慰莫燕萍:“嗨,没什么大不了的,女人还不都是那么回事儿,不缺胳膊少腿儿,只是弄花了脸蛋你就该谢天谢地了……”

这一天,玉茹走进莫燕萍的房间,看到自己早上端来的面条早已坨成了一块饼,排队买来的狗不理包子也早已坚硬冰冷。玉茹没有说话,又到厨房里下了一碗面,还煎了一个荷包蛋放在上面,端到莫燕萍的面前,说道:“你好歹吃几口,不怕你自己饿,也要顾及我的辛苦吧,这都三天了,你出去打听打听,姑奶奶我啥时候这么伺候过人的?”

面条送到嘴边,莫燕萍干脆将双目闭上,听之任之。

玉茹那点耐心早已被消磨得一干二净,将碗啪地放到一边,怒骂道:“你以为你是谁?千金小姐,大家闺秀?你现在啥也不是了,你的男人死了,再也回不来了,至于那么想不开吗?以前你是什么我不知道,现在你就是孙猴子棍子下面的小妖精,露了原型了,装什么贞洁烈女。”

床上的女人依然无动于衷。

玉茹也觉得自己骂得有点过,又端起面条耐着性子劝。

“吃点吧,饿死了不成,阎王爷不收饿死鬼,装病西施干吗,也不好看啊。”

玉茹挑着面条想往莫燕萍嘴里送,碰及嘴唇,莫燕萍厌恶地推了玉茹一把,只听到哐当一声,碗摔在地上,汤汤水水洒了一地。

玉茹真的急了,瞪着眼看着莫燕萍,一把上前,一只手封住莫燕萍的衣领,一只手甩给了莫燕萍两个清脆的耳光,厉声骂道:“你给我起来,要死你就早点抹脖子,省得老娘我牵肠挂肚地为你操心。”

莫燕萍的粉脸上有红红的五个手指印,可她并没有愤怒,嘴里则喃喃地说道:“你为什么不打死我?”

玉茹二话不说,扔过来一条绳子:“不想活是吧,现在就死给我看看!”

绳子拴在房梁上,当抓着绳套就差把自己脖子吊在上面的时候,莫燕萍犹豫了。

玉茹在一边抽着烟冷笑一声:“真想死在那帮人糟蹋你的时候你干吗不死了!”

莫燕萍呆呆地站在椅子上,手里握着绳套,眼泪簌簌落下。

玉茹把烟头一丢,一把将莫燕萍从凳子上拽下来,拉到镜子前面对着莫燕萍吼道:“看看你现在人不人鬼不鬼的什么样子,你他妈没死就给我好好活着!”

说完,玉茹摔门而去。

看着镜子里自己蓬头垢面的脸,莫燕萍终于哭出声来。

次日,玉茹再次来到莫燕萍的房门口,正要开门,门却已经开了,里面的莫燕萍完全变样了,头发不再凌乱,脸上和指甲里也不再全是污垢,那个皮肤白皙、身材婀娜、气质优雅的美丽女子又回来了,只是身上旗袍的颜色不再是以前那样清新靓丽,而是换成了粗布的素色,只是秀美的脸孔还是一片漠然。

玉茹吃惊地看着莫燕萍,倒是莫燕萍的反应平平淡淡:“我想好了,是该好好地活下去……”

青木公馆内这一天也颇不宁静,沈西林找到了张金辉,张金辉足足晚了十多分钟。沈西林冷笑道:“看来张队长很忙啊。”

张金辉傲慢地看了一眼沈西林:“可不是,天天有任务。”

沈西林又笑:“有任务?好,那我就让你看看你的任务。跟我走。”

张金辉不明就里,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但也只得跟了过去。

在停尸房内,张金辉看到了跟踪“影子”的三具尸体。沈西林掀开尸体上的白布,一张张青白色的脸露了出来,遗容显得死亡的时候很是痛苦。

张金辉有点急了问沈西林:“这是怎么回事儿?”

沈西林冷笑:“怎么回事儿,我还想问你呢,是早上英租界的巡捕把人送过来的。他是你手下的人吧?”

张金辉点点头。

“我查了一下,这两天,秦大勇这三个人都没出现在执勤名册里,却突然莫名其妙地死在英租界的街道上。张队长,你是不是该给我个解释?”沈西林的语气平静如昔。

倒是张金辉神情闪烁,欲言又止。

“怎么?人都死了,你还不说?”沈西林眉头微蹙,看着张金辉,“你觉得我该怎么跟上面交代呢?”

张金辉这才兜了底:“前几天我们抓的中统的人提供了“影子”的线索,我派他们跟着这条线想把“影子”抓住。”

沈西林点点头:“哦,想抓中统的高级特务。看来人没抓住,你的人倒全没了。”

“他妈的,这帮中统的混蛋,老子跟他们势不两立。”张金辉咬牙切齿地骂道。

沈西林挥挥手:“张队长,你先别激动,我只想问你,抓捕“影子”这么重要的行动你为什么又不汇报?”沈西林目光锐利地看着张金辉。

张金辉有些胆怯,不敢去接触沈西林的目光,看着尸体,说道:“沈主任,这话可不能这么说,我们这也是确保任务的严密性,万一走漏了风声那可就……”

沈西林打断张金辉。“走漏风声?你是不信我,还是不信天津特务委员会其他的同僚?”沈西林叹了口气,“张队长,三个兄弟见阎王了,是你送去的。我希望以后你行事慎重,再出问题别指望我给你兜着!明白吗?”

说完,沈西林不再理张金辉,扭头对一边站立的王建中命令道:“通知法医,进行尸检。”

接连几天,邵老栓都没让子生再送那些特殊的“信”。

子生有些沉不住气了,自己不是合格了吗,为什么没动静了呢?趁着快下班没人的时候,子生找到邵老栓问他:“你还用不用我?”

邵老栓低头喝了口茶:“闲不住吗?”

“你不是说我合格了吗?”

邵老栓抬头郑重地对子生说:“真想干下去就学学你父亲。”

“学什么?”

“沉住气。”邵老栓淡淡地说。

子生扭头要走,被邵老栓喊住。邵老栓从口袋里拿出一封信来交到子生手上:“这个你送一下,不急,等下了班,脱了工作服再去。”

这一次,子生不再慌张,一切仿佛已经驾轻就熟了,他轻松地将信送到了指定的地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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