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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节 第二章

东方已经渐渐发亮了,远远的,天边一缕墨红正渐渐地变浅。

老谭发动了汽车,刚入城不久,在一个偏僻的路口,将子生放下,自己独自开车离去。

早班的电车已经开车,子生上了车,一车睡眼惺忪的人。

子生没有回家,直接回到电话局上班。路过门房,邵老栓一把拉住了他,将他拖到了门房内。

“昨晚究竟发生什么?”邵老栓着急地问。

“我被人跟踪了,但是我把他们甩了,我怕还有尾巴就没敢回来。”子生平淡地说。

邵老栓追问,可子生对答没有任何破绽。子生还在门房里打了点水,洗了把脸,似乎比平常要开朗了一些。邵老栓看着子生离去的背影,若有所思。虽然对子生昨晚的行踪还存有怀疑,但有一点是肯定的,子生没有出事,那么组织就是安全的,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他一颗忐忑的心终于是放下了。

傍晚,子生送信回来,顺便带回来了两盒明顺斋什锦烧饼,那烧饼有十多种口味,用小烤炉烤至焦黄。皮酥馅鲜,味美适口,但价格也不便宜。

子生告诉邵老栓,自己发薪水了,买一些来尝尝。

两人一面吃着,一面聊着。子生将老谭告诉自己的那套“活信箱”的方法说给邵老栓听。

邵老栓很是意外:“这是谁告诉你的。”子生说:“是我爸跟说我的。”邵老栓狐疑地看着子生:“你爸?老韩从来没跟我说过这些。”

子生不以为然:“你又不是他的儿子。”

子生将另外一盒烧饼递给邵老栓,让他带给周先生尝尝。

听着子生一套完整体系的讲述,邵老栓心里的疑点更深了……

当晚,周先生吃上了子生让邵老栓带过来的明顺斋烧饼,吃在嘴里倒是欣喜:“这孩子还真有心,买东西都不忘记给我捎一份。”

邵老栓看着烧饼,若有所思,这一切总有些不太对劲,但究竟哪里不对劲了,他又说不上来。

这一天晚上,老谭写了一封家书,家书的内容是:

四叔:

吾近来工作不顺,有意离职,新工作尚在物色,计量科李某乃吾忘年之交且欲聘吾,划月俸三百大洋,要职若干,执意吾任职其一,行政职务优先。

谭华

在别人看来,这是再寻常不过的一封家书,其实这是在向上级汇报,老谭已经有了新的计划……

几个活动信箱正式启动了,这些信箱离起初他们指定的送信地点并不远,有些甚至靠得很近,所以操作起来并没有多大的困难。

邵老栓对这些信箱进行了一轮试探,拿一些无关紧要的情报让子生送去,结果全部都是安全的。

子生比以前更加忙碌了,每天从清晨到日暮,陆续将一些物品和信件从邵老栓这里送出去,又带回一些情报,活动信箱让联络更加地隐蔽便捷,但是邵老栓喜忧参半,子生在情报工作方面的迅速成熟总让邵老栓心里有些不安,他暗中跟踪子生好几次,但子生一如往常,没有任何可以被怀疑的迹象。

一个人是否真的可以和曾经的岁月完全隔离开来,这是个很奇妙的问题,毕竟有些事就像刻在了一个人的内心深处,会不时地蹦出来扰乱人的心绪,或是伤感、或是温馨,也或许是让人意乱情迷甚至怅然若失……

子生也是如此,虽然已经与过往的学生岁月决裂了,然而在街头偶然听见过路的日本女人说话,他的脑子便会猛然间被那几个日本音阶带回到过去的岁月,他会马上回忆起那个让他充满了冲动和憧憬,带着无可挑剔的圣洁高贵,美丽而温柔的女人,他的外语老师莫燕萍。

如今她在哪儿?生活得怎么样……子生无从知晓,他知道过去所有的一切都过去了,可能自己这一生都不会再与莫燕萍有什么交集。

莫燕萍的新生活开始得并不顺利,学校她是回不去了,她想去报馆或者什么公司上班,但当对方听到她曾经被青木公馆抓过,便吓得退避三舍,哪里还敢雇佣她?

接连几天,莫燕萍都是在被人拒绝中度过的,以前的朋友或者同事对她唯恐避之不及哪里还能伸出援手?莫燕萍怅然地走在街头,走进胡同口,被人叫住,是王妈,她曾经在莫燕萍和方君年家中做过一段时间帮佣,为人敦厚,做事麻利,深得方君年的赞许。

莫燕萍的事情王妈都听说了,两人站在一起说起过往,不免多落了几行泪。王妈怜惜地看着莫燕萍:“太太,你现在靠什么活啊!”这一句深深击溃了莫燕萍的最后防线,泪哗的一下落了下来,只是苦苦压抑着,没有发出声。

王妈叹了口气,不知道从何安慰。

最后还是王妈给莫燕萍介绍了活儿,在胡同里收一些衣服来,帮人浆洗,换些零钱。真是患难见真知,这个曾经只是自己的一个粗使下人,现在竟成了自己的亲人一般,这让她感动不已。

可这终究不是莫燕萍能干的活计,几日不到,纤细修长的手已经蜕了一层皮,拿什么东西都如针扎一般的疼,苦不堪言。晚上睡下,整个腰身仿佛要断开一般。

这还不是更糟的,出众的容颜再加上特别的遭遇,莫燕萍的事早就在胡同里传开了。一些市井无赖自然不会放过这个细皮嫩肉的漂亮小寡妇,不断地上门来揩油找麻烦。莫燕萍强忍着尽力躲避那些脏脏粗陋的手对自己的调戏……

直到一天被附近的小混混葛三儿摸了屁股,莫燕萍急了,抄起来把小剪刀,划了葛三儿的手……

幸亏玉茹及时赶到,扇了葛三儿几个巴掌,说出一长串道上的这个爷、那个爹的,总算是把葛三儿吓得胆怯地离开了。看着葛三儿的背影,莫燕萍终于懈了下来,哇的一声大哭出来。

玉茹斜倚在一边的桌子上,点上一根烟来,随意地抽着,也不去劝,只等到莫燕萍哭完了,才说:“葛三儿就是个地痞无赖,他是不会善罢甘休的,你这样,落到他手里还不是迟早的事儿?”

莫燕萍呆呆地看着玉茹,一时没了主张,半晌,才环顾四周,万般留念地颓丧地说道:“那我搬走。”

玉茹按灭了烟蒂,冷笑一声:“搬到哪儿都一样,哪儿没这样的臭虫?”玉茹凑到莫燕萍的身边,看着她梨花带雨的一张脸说,“你得换个活法儿。”

莫燕萍听得一脸茫然。

看莫燕萍还是不得要领,玉茹一拍大腿:“怎么还不明白,跟我去喜乐门,做舞女。”莫燕萍慌忙摇摇头:“我做不了那样的事儿。”

“哪样儿的事儿啊?”玉茹不屑地看了莫燕萍一眼,“嫌我是婊子是吗?还把自己当什么名门闺秀呢?醒醒吧!咱们都被男人玩儿,我还能挣钱,你呢!”

莫燕萍不说话了。

玉茹叹了口气,说:“这世道就他妈的是这样,想活好了就得豁出去,女人就这点本钱了,以你的身材、相貌、谈吐和学识,去喜乐门你会做得比谁都好。要不然,就在这儿任由葛三儿这样的垃圾摆布,你自己选吧。”

玉茹点醒了莫燕萍,她的确是无路可走了……

那一晚,莫燕萍未能入眠,坐在镜子前,看着自己浮肿的眼和苍白的面颊以及蓬乱的发,有些顾影自怜地叹息了一声,那声叹息久远而悠长,像是一个非常艰难的决断……

跟踪“影子”的尸检报告终于下来了,三个人都是被人用极薄的利器快速刺破心脏致命的。

可巧,武田弘一也来到了青木公馆。沈西林看了一眼王建中,王建中有些不自然,将眼光别向一边。

沈西林笑了,他当然知道武田弘一不会这么巧,赶着趟儿来。

武田弘一仔细看了一遍尸检报告,断然道:“凶手肯定是我的同学范江海。”

“何以这么断定?”沈西林有些不解。

武田弘一道:“杀人的方法是日本忍术,在中国只有他一个人会,他用极薄的竹签代替了日本忍术当中的刀片。因此,范江海肯定潜伏在天津的某个地方。”

沈西林沉思片刻,继而说道:“如果是这样,范江海必定会浮出水面。”

武田弘一笑:“这个还需要你们青木公馆多下力气。”

“自当全力。”沈西林应承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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