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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节 第二章

 

李佳君是个老实巴交的人,可也并非头脑愚钝之人,对妻子的红杏出墙早有觉察与耳闻,虽心存不满,但其宽和仁厚的性格,使他怎么都做不出破坏家庭和睦的事来,燕玉兰因而更加有恃无恐。发展到第二年,燕玉兰已经常夜不归宿。李佳君有小燕芳相伴,日子过得倒也算风平浪静。

后来,这位被小燕芳视为亲生父亲的男人,得肺癌去世了,这对小燕芳来说如同天塌下来一般。那年小燕芳八岁。

燕玉兰并没有因此而悲伤,从火葬场回来当天,就急不可耐地把夏汝民带回了家,当着女儿的面逼夏汝民与原配离婚。夏汝民嘴上答应着,但在之后的好几年中,都没有任何实际行动。

接下来的那几年,燕玉兰和夏汝民依然交往,却吵得天翻地覆,不再有人关心燕芳。大部分的时间里,仿佛燕芳并不存在,这个家完全是属于这对通奸男女的。燕芳渐渐学会了自己洗衣服,自己做简单的饭菜填饱肚子。每当深夜,被隔壁房间传出的阵阵呻吟声惊醒时,她心里总会萌生强烈的厌恶感。她恨妈妈,朦朦胧胧的。尽管她还不懂男女间的那些事,却一直觉得妈妈对自己的父亲李佳君犯下了不可饶恕的罪。

燕芳曾不止一次只身回到姨妈家,姨妈每次都开开心心地留她吃饭,可每次都会无可奈何地将她送回来。曾有那么一次,姨妈将燕芳送回来时,与燕玉兰大吵了一架。姐妹俩吵得很凶,彼此都讲了很多难听话,姐姐指责妹妹没有尽到做母亲的责任,而妹妹则为自己百般辩解,哭诉自己多么苦命,讲到动情处,竟忘记燕芳的存在,脱口而出:“我容易吗我?领着个拖油瓶样的野种,是个男人都会吓跑的……”

燕芳十三岁那年,夏汝民终于和原配离婚了,并跟燕玉兰闪电般结了婚。他们终于名正言顺地搬到了一起,燕玉兰带着燕芳,夏汝民带着儿子夏冲。这是个仓促间拼凑起来的四口之家,没有磨合期,因为别无选择。家庭注入了新鲜血液,这对长期渴望家庭温暖的燕芳来说,并不见得是件糟糕的事,至少妈妈在得到了本不属于她的生活后,心也就落定在这个家里,渐渐开始变得顾家了——燕玉兰承担起了所有家务。燕芳也与异姓弟弟交上了朋友,两人很玩得来。

那几年,正值青春期的燕芳,身体发育可谓突飞猛进,体征的明显变化,使得她一夜间便出落成娇嫩欲滴的花季少女,小区里的孩子们都称她为“花仙子”。燕芳十五岁上下时,夏汝民看她的眼神就开始有些不对劲儿了,常死盯着她刚刚鼓起来的胸脯,这个萝莉情结很浓很重的老男人。有一次竟趴在卫生间的门缝里偷看燕芳洗澡,被燕芳发现后告诉了妈妈。

妈妈毕竟还是妈妈,千错万错,但天性中的护犊之心不会错,况且她也实难容忍自己的男人,对除自己之外的任何女人想入非非。燕玉兰劈头盖脸给了夏汝民好一通骂,夏汝民恼羞成怒:“自家女儿,看看又能少点儿什么?”说完,竟动手打了燕玉兰。燕芳为了保护妈妈,冲进屋去阻止,结果,手上也被夏汝民的皮带抽出了一道血印。

夏汝民并未因那次家庭纷争而有所收敛,反而更加变本加厉,经常乘燕玉兰不在家时对燕芳动手动脚。燕芳的学习成绩一直都很好,一次小测验,数学考了86分,夏汝民看了故作生气,说没考到90分以上就该受到惩罚,他趁燕玉兰不在家,扬言要打燕芳的屁股。他真的找来了一根细藤条,喝令燕芳把裤子脱掉,燕芳拼死不从,结果最终还是被他把裤子强行扒下一半,在腰下的臀上位狠狠地抽了几下。

野狼可御,家贼难防。一个周末,燕芳在家写作业,燕玉兰要出去买菜,夏冲要去少年宫练电子琴,本来说好由夏汝民陪送儿子去,但夏汝民却谎称身体不舒服要在家睡觉。等妈妈和弟弟都出门了,他却又一次闯进燕芳的房间对她动手动脚。

燕芳实在忍无可忍,对着窗外大喊“救命”,夏汝民一时惊慌,将燕芳按倒在床上,用力捂紧燕芳的嘴巴,另一只手却伸进燕芳的内裤里肆意淫邪地狂摸。后来夏汝民实在抑制不住魔鬼般的冲动,开始扒她的衣服。燕芳拼命反抗,再想喊出声却已不可能——夏汝民用枕巾把她的嘴巴塞住了。她想用头去撞他,可每次起身都被无情地按下。精疲力竭的燕芳,眼中含着绝望的泪,虚弱地做着最后的抵抗……

夏汝民终于如愿以偿占有了燕芳,就在他耗尽最后一点儿力气,将那罪恶的毒汁注入燕芳体内时,燕玉兰恰好买菜回家,闻声冲了进来,她发了疯似的扭打睡裤还挂在脚脖上的夏汝民。夏汝民自知做了禽兽不如的事,不敢还手,一直被打到鼻青脸肿、头破血流。那天,燕芳的床上斑斑点点都是血迹,已分不清是她下体的落红,还是那禽兽的脏血。

一阵死缠烂打之后,同样精疲力竭的燕玉兰突然昏倒在地,休克了,夏汝民慌忙将她抱上床急救,燕芳就像一只受了惊的小鹿,身上裹着被单,蜷缩在床的一角瑟瑟发抖。

燕玉兰醒来后,要去派出所报案,告夏汝民强奸罪。吓得夏汝民跪在她的面前,狂刮自己耳光,忏悔着滔天罪行,并一再保证,今后定会善待她们母女,甚至还厚颜无耻地跪向燕芳,说了很多乞求原谅的话。燕芳木然的眼神中写满了绝望,她宁愿立刻死去,也绝不肯原谅这个恶魔。

燕玉兰见事情已经无可挽回,若家丑再外扬,那更是祸不单行,也只好打落的牙齿往肚里咽。可她不肯随随便便让这事过去,逼着夏汝民将当天的经过一五一十写在纸上,并在后面附了一份签名摁手印的《保证书》。

燕芳看过那份保证书,上面有这样一句话:“……如果今后再犯,或对燕玉兰及燕芳母女不好,夏汝民将无条件同意离婚,并甘愿将自己名下的房产及一切有形财产全部转至燕玉兰名下……”当然,这句话是夏汝民被燕玉兰威逼着加上去的。燕玉兰手执那份《保证书》警告夏汝民,今天这笔债他要是不还,这份东西将不仅是夫妻恩断义绝的协议,也是让他一无所有的法器,更是送他去坐大牢的证据。

徘徊在绝望边缘的燕芳,对母亲的做法非但没有感激之情,反而恨极了。虽然她同样没有勇气将此事公诸于众,但她的态度很坚决,要妈妈立即跟这个男人离婚。已至不惑之年的燕玉兰,骨子里其实是个懦弱的女人,这些年的坎坷经历,使她对生活的要求已经大打折扣,最终她还是选择了委曲求全。

那时的燕芳,想死的心都有,她经常想,只要从自家窗台跳下去便可一了百了,可当她真正来到窗前,看见那盆甘野菊,想起爸爸李佳君临终前的话,又会立即打消轻生的念头。也就在那一年,窗台上那盆甘野菊悄无声息地死去了。

正值升学阶段的燕芳申请了住校,母亲没有阻拦。没多久,燕芳又带上户口簿独自一人去派出所为自己更名,改叫“燕无痕”,意为重获新生,痛苦往事不留痕。可天真的她也许并不懂得,命运的转变并不像改名换姓那样简单。后来,“燕无痕”这个名字,无论是在中学还是在大学里,都成了老师同学议论的焦点,大家都说这个名字像极了武侠小说里的人物,潇洒、飘逸。燕无痕只在心里苦笑,聊以自慰,蝉不知雪的她,浑然不知该如何去书写以后的人生。

燕无痕偶尔也回家。尽管每次夏汝民都大献殷勤般问寒问暖,还为她做很多好吃的,燕无痕却始终视他为仇人,从未理睬过他。燕玉兰却不同,像得了健忘症,不仅再未提起过那件丑事,甚至在与女儿独处时常会说:“对你爸友好一点儿——他有病之后就信了佛,人变了许多,你看他现在对我们有多好。”

燕无痕听了气得七壳生烟,在心里怒吼:“我没有这样的禽兽爸爸!你也绝不是个合格的母亲!”

再后来,燕无痕考上了交大。那年暑假,她和同学们组成户外活动组,一起去爬山,在一个无名的山谷里,她发现了一棵纤弱的甘野菊。她如获至宝地把这棵甘野菊带了回来,小心地种进花盆里。入校那天,燕无痕将甘野菊带去了宿舍,可偏偏遇上个有花粉病的室友,那女孩简直是见花如见鬼……无奈之下,她只有将甘野菊送回家中。每次回家,与其说是探望父母,倒不如说是回去照料那盆花。给花松松土,浇浇水,看着花长得很好,她也就放心了。家里的饭,反倒是可吃可不吃。燕玉兰看在眼里,只能在心里落泪,却也无计可施。

有一次,燕玉兰专程到学校来看望女儿,带了一只饭盒,里面是她为女儿包的馄饨。在宿舍门口恰好撞见谢雅莉,谢雅莉告诉她,燕子接了份家教工作,上门给孩子补课去了。在陪燕妈妈等燕无痕的时候,谢雅莉跟燕妈妈攀谈了起来。燕玉兰面容和善,对女儿的关心时时挂在嘴边,给谢雅莉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尤其是看到她亲手为燕无痕包的馄饨,更是令谢雅莉羡慕不已。谢雅莉甜得发腻地称燕玉兰是“世上最好的妈妈”,还要燕妈妈收她做干女儿。

这些年,燕无痕与弟弟夏冲的关系一直相处得很好,中学住校前经常一起玩,一起做功课。弟弟比她晚一年参加高考,燕无痕曾在大学宿舍里,花了几周的时间,将自己上年复习迎考的资料整理出来送给了他。燕无痕出国前,坚决不要燕玉兰和夏汝民相送,只让许文波和夏冲跟着去机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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