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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节 第一章

现在已经是五月中旬了,随着白天慢慢变长,我们决定在即将到来的夏季半个学期开始之前,带几个小一点儿的孩子去度假一周。和我们做出这个决定几乎一样快的,是我们做出的另一个决定,那就是我们要去松威客海湾。

松威客海湾对我们来说是个非常特别的地方。它位于夫兰巴洛岬顶部散乱的旅行车停车场,靠近海边小镇布莱德灵顿,在约克郡的东海岸。在我们眼里,那是地球上最美的地方之一。自从四岁起我就去那儿。那是我爸妈第一次带我们去那里度假,我们实在是太喜欢那个地方了,以至于后来每年都要去。

我哥哥莱斯一辈子都没结婚,时至今日还住在我父母的房子里,他和格伦在七十年代中期给全家人买了一辆拖车,我脑子里对它保留着美好的回忆。尤其是我通过驾照考试那年,安吉和我周末会开车去那里找其他家庭成员,我们坐在我的改装版大马力福特卡普利里,感到无比招摇,感到自己终于成熟了。我们每年都会挑个时间去那里小住;有几年我们还一连去了两三次,因为安吉特别喜欢那里,尤其喜欢从悬崖上俯瞰风景。

当然了,假期总要购物。安吉认为我在购买儿童服装方面需要一些指导。

“在购物方面你需要些指导,就这样了,米尔。”我们开车去当地的超市时她对我说。我们今天也要去把我们这周的食物通通买回来,所以我们拟好了购物单,并把埃拉送到了我哥哥格伦那里,格伦喜欢有她陪伴。他比我大几岁,但他像莱斯一样,一辈子都没结婚,也没有过孩子,他是我所有哥哥当中从来没当过矿工的。

格伦心地善良,个性敏感,性格非常讨人喜欢。他经年累月地和抑郁症做着斗争,这就是为什么他不能过多工作的原因,但除此之外——也有部分可能是因为这一点,他是如此耐心——他一直都是最好的伯伯。在家里的时候,他一直都是我和安吉的好帮手,总是带孩子们去公园散步或带他们在他的小块菜地里打理蔬菜;因为他一贯不喜欢外出,所以如果我们因为某个特殊场合需要外出一个晚上,他总是很乐意帮我们照看孩子。

我转向安吉,她正坐在那里咧着嘴笑。“厚脸皮!”我反驳她说。因为如果说有什么是她擅长的,那就是购物了。安吉从不开车,所以送她的任务就包在了我身上。作为男人,我知道自己要干什么。和我在艾思达[1]见过的几乎所有男人一样,我的专长就是给安吉推手推车,我要一直把车靠在她右手边,以便她每次从架子上抓起什么东西都能右转身把东西放进去。

这实际上非常有技巧性,我们一把车开进超市停车场,我便立即指出:“我推超市手推车的距离足以绕地球转一圈了,”我说,“到如今我都可以推着推车去约克郡了——推车里有没有孩子都可以。”

安吉大笑。她今天似乎很高兴,我知道那是因为我们说好了要去松威客。我也高兴。我们现在有事情可期盼了。“米尔,这不完全是购物,对不对?”她说着翻了个白眼,“你得计划好要做什么吃的,想出你需要什么,知道要买什么,记住家里什么吃完了,看看特价优惠的有什么,想想你是否用得上。这才是购物。”

当然了,她是对的。当你有像我们这么多的孩子,手头又那么紧张——我们一直都这样,尤其是自从我停止工作后——这便成了一个特别考验人的任务。我跟在她身后走进超市时,心头涌起一阵阵恐惧,我意识到前面有个多么艰巨的任务在等着我。

这将是一项浩大的任务,傻子也会想得到。我是个人。我们一直按照传统的方式经营着我们的小家庭。这意味着我们俩都有我们一直从事的具体分工。我擅长装修、园艺、开车送年迈的亲戚去医院、跑腿儿、帮病人拿处方、挖坑、疏通管道、抱沉重的孩子、修理脚踏车和滑板、提东西、保持坚强、做兔棚(更别提为家养的宠物鸟做鸟舍了)、钻孔(尤其是给东西打眼)和清洗。

但面对这么多东西你要从哪儿入手?到这里来看看或挑选一两样东西是一回事,但这是我头一次得真正停下来,考虑安吉在买东西和放弃她不买的东西之前要做的决定。

“生鲜,”我们经过奶油、牛奶和黄油区时她对我说,“在买任何不能保存太久的东西之前都要好好想想,因为如果你买太多,最后就会丢掉。试着去想哪些东西能保存,否则你就会不停地要来买东西了。”她微笑着说,“那么新鲜感就会慢慢消退,米尔,相信我。很快就会。”

我感觉受到了冒犯。“我每周都陪你来,不是吗?”我争辩道。

安吉用不赞成的眼神看了我一眼,然后就来买食物和不得不一直思考食物之间的区别做了一番简短的演讲——吃什么、怎么做、该买什么来做—— 一周又一周,循环往复。

也不光是食物。也关乎其他所有事情。此刻我们在洗涤用品过道,我意识到我不知道从哪里开始。洗涤剂各式各样,五颜六色。为什么有些人洗衣服用小袋的亮闪闪的洗衣液,而其他人则把如同矮茶几一般大小的洗衣液盒搬回家?衣物柔顺剂究竟是干什么用的?还有我记得某天安吉告诉过我,为什么所有衣物上都可以用,而唯独毛巾不行。

[1] 沃尔玛英国子公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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