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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节 一 我的第一所学校

 

很早以前,我曾经写过一首诗,题目是《我的第一所学校》,如今,我依稀记得其中几个片段——

我驾着没有轮子的车跑遍天南海北。

我的第一所学校的教室只在暑假开放,

我的第一所学校的同学如今少了两个。

放爆竹的花台拆了吧!

捡石子的沟壑不再荒芜。

我的长长的通向溪边柳树的小径和小径上的白色倩影都已衰老。

从我有记忆那天起,我就生活在学校中,我将自己在其中度过童年的学校叫做我的第一所学校。听母亲说,我三岁以前和她一起住在公社供销社的阁楼里,每天,我都在走廊里爬来爬去,我是在四岁时才随父亲住在县里的高中。可是,我对这些没有印象,只记得我睁开眼睛时看见的就是学校。

我还隐约能想起,小时候,每天早晨,当我醒来,我总会透过卧室的窗户看见金色的树叶。我家门口有一条细细的马路,路左边种有白杨树,每天早晨,朝阳的光都会照在白杨树上,白杨树琉璃似的叶片刹那间金光闪闪。而晨风吹起时,白杨树的叶片沙沙作响。最妙的是白杨树的树皮,淡青色泛着银白,经晨光照耀变成了金色、银色、青色的奇妙的混合体,好像含有黄金白银的青玉石。我就在这金色的早晨吃金色早餐——我将玉米面熬的粥叫做黄金粥,而它是我小时候早餐的常食,于是,我的早餐就成了金色早餐。直到许多年之后,别人和我说起金色童年,我还会想起小时候看过的金色风景、吃过的金色早餐。

我无忧无虑地在校园中奔跑一整天,在小小的我看来,校园是那样的广大,仿佛就是整个世界,就是宇宙。我在校园中常听到敲钟的声音——我小时候在农村长大,乡下的学校没有电铃,上下课、学生集合都要靠敲钟,学校里的钟是挂在一棵石榴树树枝上的一块长方形生铁,黑油油的、冰凉冰凉,每当上下课时,一位老汉就会拿起同样是用黑铁制成的重锤击打那块铁,于是,清脆的钟声传遍校园。在我的记忆中,这钟声听起来分外动人,我后来听到的电铃声都没有那样使人心动。这大约是因为现在的我听到铃声就要去履行责任,再也没有童年时的心情。

后来,那株歪脖子老石榴树折断了,学校又立了一个木头架子挂钟。而那株折了的老石榴树成了我的爱物,因为它的根部发出了一些青绿的枝条,枝条上开出火红的石榴花。原来的老石榴树也是会开石榴花的,但是,幼小的我只能仰头看它,它对于我就像天上的星星一样远,而这些树根上发出的石榴花和我一般高,我可以和它们一起玩耍。

学校里有许多书,对于几乎不识字的我来说,它们是天书,我把它们看成来自神秘世界的符号。

我的童年像风一样,原野上奔走、树梢间欢歌,自由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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