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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节 第六章

忽必烈钦佩文天祥之才华人格,至元十九年(公元1282年)十二月初八,他接见文天祥亲口许诺宰相之职:“汝移所以事宋者事我,我当以汝为宰相。”天祥回答:“受宋恩为宰相,安肯事二姓!愿赐之一死足矣。”忽必烈仍未下决心杀他,但元朝大臣力促杀文天祥,他们知道文天祥在一日,汉族人民抗元的斗争就一日不会停止。初九日,忽必烈下诏杀文天祥。

至元十八年(公元1282年)十二月初九,一个寒冷的冬日文天祥被押至柴市口,元大都(北京)数万人都挥泪来送别文丞相,文天祥从容坦然,躬身向南方再拜,别了,我的祖国!从容就义年仅四十七岁。其妻欧阳氏在他衣带上发现数行文字:

孔曰成仁,孟曰取义,惟其义尽,所以仁至。

读圣贤书,所作何事!而今而后,庶几无愧!

人们纷纷传诵,无不为之泪流满面。文天祥为国捐躯之日,元大都大风扬沙,一时天昏地暗,那是上天在谴责元朝统治者的残暴!忽必烈事后叹息说:“好男子,不为吾用,杀之诚可惜也!”

文天祥夫人欧阳氏口诵丈夫衣带上的赞语,热泪滚滚,她说:“我夫不负国,我安能负夫!”自刎而死。文天祥是实践孔孟之道的楷模,是个道德完人。《宋史》评论文天祥:“文天祥往来兵间,初欲以口舌存之,事既无成,奉两孱主崎岖岭海,以图恢复,兵败被执。”元世祖忽必烈“以天地有容之量,既壮其节,又惜其才,留之数年,如虎兕在柙,百计驯之,终不可得。观其从容伏质,就死如归,是其所欲有甚于生者,可不谓之仁哉。”

文天祥的悲剧,不是他个人的悲剧,是宋王朝的悲剧。他为国家的复兴奋斗到生命最后一息,他不愧是一个站在时代前列的人物,他是中华民族爱国精神的典范,是一位浩气长存的英雄。他的“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超越阶级、民族和历史,鼓舞、熏陶、教育着华夏儿女,为爱国、为正义事业而献身……

两京十二部,独有一王恕——单骑巡抚王恕

明朝成化、弘治年间,民间流传一句民谣:“两京十二部,独有一王恕。”两京指北京、南京。明朝以北京为首都,以南京为陪都。明朝最高行政机构是吏、户、礼、兵、刑、工六部,按明朝的制度,北京和南京都设有六部,合起来便是十二部。这两京十二部的长官是各部的尚书、侍郎,加起来不下几十人,可是民谣中为什么说“独有一王恕”呢?王恕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王恕,字宗贯,陕西三原县人。正统十三年进士。他最初任官大理寺时,就因敢于大胆批评刑罚不中之事而出名。后任扬州知府,“发粟振饿不待报”,关心百姓疾苦,为政清廉,刚直无私。被破格超任江西右布政使(省最高行政长官)。此后历官河南、云南、南京,均有政声。在南京任上,“考选官属,严拒请托”,不受贿,不准走后门,那些为官不正不清者,都怨恨王恕。然正直官员乃至平民百姓都拥护他。当时就有人说:“三原王端毅公,以清忠劲节,负天下重望,为近时名卿之冠。”又云:“王端毅鲠亮峭直,好善恶恶,出于诚意,悯时悼谷,有甚护疾。”

明宪宗成化十二年(公元1476年),朝廷派遣王恕巡抚云南。巡抚是持有尚方宝剑的人,其地位虽与总督相当,但权势却在总督之上。王恕来云南,前无报马,后无卫队。一个六十多岁的老人,骑在一匹瘦马上,顶风冒雪,跋山涉水,随从只是两个书童,行装是半笼旧衣,半笼古书。论其形象,就是一个教书先生而已,但他却是一位令高原南国震颤的人物。

王恕是为钱能而来。成化年间,宦官钱能执掌云南行政、军事大权。史书评其人,是“怙宠骄蹇,贪淫侈虐,古所未有。”据传昆明有一个姓王的人,卖槟榔发了财,市人戏称其为“槟榔王”,钱能处心积虑,欲将其家产攫为己有,于是把王姓户主抓来:“你一个区区平民,也敢称王,你这不是明目张胆地要造反吗?”吓得王家悉数交出金钱财宝,才算保住了一条命。钱能的后台是谁呢?就是当朝得宠的贵妃娘娘,因钱能在云南广搜珠宝珍奇奉献给她,故使自己在云南能无所顾忌,为所欲为。王恕出发前,好友告诉他:“钱能势不可犯,犯必有祸。”王恕胸中有数,微微一笑,挥鞭上路了。

王恕来到昆明,以其特殊身份和其一身正气,一下子镇住了钱能,让他和交趾国国王阴谋往来的事暴露了。对方送给钱能的生金、象牙、通犀等宝物被没收了,钱能手下的干将也畏罪自杀。钱能见势不妙,准备派人给贵妃娘娘送宝。此次送的是一只能言的鹦鹉,养在金丝编的笼子里,笼子四周,镶以各色珍贵宝石、祖母绿、翡翠、金刚、猫眼,号称“八宝笼”。这样的宝物送进宫中,贵妃娘娘一定会颔首称赞,钱能的地位便可保住了。

这天,巡抚王恕来了,他擎起鸟笼子看了看,打开鸟笼,放飞了那只鹦鹉。之后将宝石鸟笼掷于阶下,拂袖飘然而去。在宦官的诉状到京师之时,王恕的奏折也到了皇帝手里。王恕问道:“你是要一只小鸟,还是要大西南边陲?”“难道为了一只微不足道的小鸟,就该去折腾骚扰黎民百姓吗?”正义终于站到了王恕这一边……

王恕在云南昆明时,生活得像一介平民百姓,他的清廉朴素与贪官们的豪奢挥霍有天渊之别。文献资料记载:他穿布衣布袜,外出办事,自己筹办伙食。日常的供给“惟猪肉一斤,豆腐二块,菜一把”,酱醋佐料,全由主人家供给,逐日记账,月底结算。这位吏部尚书、巡抚、高官权臣,他清廉正直,贴近民心。在巡抚云南的告示里,说出了王恕的肺腑之言,“欲携家童随行,恐致予民嗟怨,是以不恤衰老,单身自来,意在洁己奉公,岂肯纵人坏事。”说“衰老”,是恰当的,这时他已是花甲之年,在当今已是退休的年龄了。这位高年巡抚敢冒锋刃之险,风霜之苦,跋涉数千里,来到云南,他要证明的就是一个人生信条:“洁己奉公”。人民的爱憎分明,是非清楚。也许是对那时的官吏腐败贪污的憎恶,昆明的老百姓竟然把王恕的告示抄了下来,高悬中堂,家家焚香祷告,顶礼膜拜,奉为神明,感恩戴德。

王恕在云南只住了九个月,离去时,一如来时:一骑,两童,半笼旧衣,半笼旧书。《明史》本传说他“威行徼外,黔国以下,咸惕息奉令”,“直声动天下”。

王恕不仅自己清廉,尤对当时的贪污腐败风气嫉恶如仇。仅在成化一朝,他就曾先后应诏上疏二十一次,主动上疏三十九次,平均每年二三次,几乎全部都是指斥权幸蛊惑皇帝胡作非为之事。“天下倾心慕之。遇朝事有不可,必曰:王公胡不言也。己疏果至。时为谣曰:‘两京十二部,独有一王恕。’于是贵臣皆侧目。”明宪宗也渐渐不喜欢他不断批评朝政,找个机会,让他致仕还乡了。宪宗朝,王恕数为巡抚,历侍郎尚书,政绩卓著。只因“以好直言,终不得立朝。”归乡后,朝臣犹不断上书请用王恕。

明孝宗即位,王恕又被起用,任吏部尚书。上任后在大门上贴一张告示:“宋人有言,受任于朝者,以馈遗及门为耻,受任于外者,以苞苴入都为羞。今动曰贽仪,而不羞于人,我宁不知耻哉!”当时贪污受贿已蔚然成风,廉耻既无,亦不以为怪了。称作“贽仪”,表示是理所应得的酬劳。王恕对此深恶痛绝,誓不随波逐流。虽已年高,对国事仍时刻挂于心怀,先后因旱涝、冰雹、地震等上书二十七次,“咸切时弊”。

王恕一心为公,不受贿,不贪赃,故其个人生活十分清苦,且心甘情愿,以此为荣为乐。当时官吏,即使不在贪墨之列,特权也甚多。以用油为例,大都由官库供给,王恕从不用官库的油,总派老仆在商店零星打油以供食用。偶尔偕夫人及家人外出同行,遇到驿站,他总让夫人与家人投宿民居或旅舍,而后自己到驿站住宿。驿站官吏于心不忍,怎能让朝廷贵官与夫人分宿两处,此举不合人情,恳请让夫人同宿。王恕恳切解释:驿站是朝廷为官员所设,目的为公;而夫人及家人住宿其间乃是私也,这个便宜不该占!坚决辞谢了。

王恕的儿子从陕西三原故乡来京城探亲,骑着一匹骡子,布衣草帽,一路水远山遥,风尘仆仆,他不声张,不露身份,粗食饮水,酷类穷书生。谁也不会想到他就是执掌天下官吏升迁奖惩命运的吏部尚书之子啊!王恕的一个女儿,嫁给了一个姓宋的监生,出嫁时只乘坐一顶市井平民雇用的两人抬的小轿。她背着父亲花二两银子买了一块宝石,一再叮嘱切勿让父亲知道,因为这在王恕眼里已是不得了的奢侈浪费了。

王恕一生勤政廉政,清白无私,不畏权贵,敢于直言,在当时确实起了树立廉洁奉公风气的好作用。《明史》评论他:“扬历中外,五十余年,刚正清严,始终一致。”又说,明朝孝宗在位时的“二十年间,众正盈朝,职业修理,号为极盛者,恕力也”。可见王恕是弘治年间明朝这座大厦的一根顶梁柱啊。

刚峰正气永留人间——明代著名清官海瑞

海瑞字汝贤,自号刚峰,海南琼州府琼山县人。自幼,家境贫寒,四岁丧父,依祖传十亩薄田糊口,母谢氏做女红供他读书。海瑞天资聪明,读书勤奋,年轻时即以德才见称,成为闻名的海南才子。但因生性耿直,不肯趋奉,直至三十四岁嘉靖二十八年(公元1549年)才中举人。

数年后升浙江淳安县令。淳安乃偏僻小县,田地贫瘠,百姓贫困。全县仅八千余顷土地,每年负担绢一万六千多匹,三千九百多担粮的沉重租税。丈量土地时,官吏贪污受贿,给豪门大户少量,给贫民小户多量。故富者田多而少纳税,贫者田少而多缴税。富者益富,贫者益贫。贫苦百姓叫苦连天。

海瑞上任后即微服出访,对县内情况了然在胸,贴出布告,将重新丈量土地。一日回衙,管钱粮的李先生即呈上一厚厚的礼单。“这是全县乡绅为大人过生日送的贺礼。”海瑞看那单上竟有送一千两的,总数约二万。他哈哈大笑,即请全县送礼的众乡绅进县衙喝酒。席间,他向众人高声说道:“海某来到淳安,深蒙各位厚爱,愧不敢当!我的生日不是今天,就是生日那天,也绝不接受一文贺礼。各位送来的银子,当面奉还,清丈土地之事,本县令出必行。各位都是正义君子,定能赞助本县重新清丈。如有不逞之徒从中作梗,敢于作弊,本县言出法随,必定严惩。”

海瑞当面点名,令乡绅各自领取银子,众乡绅都瞠目结舌,半晌无语。第二天,海瑞亲自率人下乡,重新丈量土地。成为第一个在全国查实土地数目,解决赋税合理负担的县令。之后便是整顿吏治。海瑞认为整顿必先从自己开刀,当时官员的收入一是国家俸禄,二是各类“常规”收入。“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即从此中得来。海瑞下令革除了一切“常规”,把全县人民每人每年要负担的几项银子从平均五两减到两钱。自身除俸禄之外一无所有。好心的朋友劝他如此势将得罪所有的大小官吏,岂不是要大难临头吗?海瑞回答:“充军流放,下狱杀头,心甘情愿。但再也不许鱼肉贫苦百姓了!”

海瑞习惯过那清贫的日子,他身穿布袍,日食糙米,令家中老仆种菜以自给。总督胡宗宪惊讶地对人说:“昨天听说海县令为母亲祝寿,买了两斤肉。”海瑞的刚直与节俭已渐闻名。

胡宗宪是宰相严嵩的党羽,在浙江势焰熏天,其子更是无恶不作的酒色恶棍。他听说海瑞革除了“常规”,很不以为然。他有意要去试试这位海县令。他带领家将,气势显赫地向淳安而来。他一路逢州过县,所到之处谄媚奉承之徒络绎不绝,山珍海味地款待,奉赠金银财宝,地方官惟恐照顾不周。不多日,胡公子的车队里几十个箱子就装得满满的了,且都贴上了总督衙门的封条。

胡公子到淳安,一无人迎接,二无人送礼,他心中恼怒,住进驿站即寻衅闹事。借口驿站供应不周,大发淫威。竟把驿吏倒悬拷打,一时县衙诸吏为之惊惶失措。海瑞带领属吏前往驿站,对胡公子厉声教训说:“从前胡公率人巡视部属,轻车简从,命令凡他所经过之处不许摆设酒席及装饰宾馆,务须节俭,决不扰民。今日你等歹徒,衣饰华丽,行囊富足,且行为粗俗鲁莽,决非胡公那文明知礼的公子所为!”他大声喝问:“你们是何处强盗,竟敢盗用总督官衙的印鉴,贩运私物!”下令通通擒拿,衙役们遂将胡公子及仆从痛打一顿。并将其所携带数千两黄金统统没收,纳入公库。海瑞又亲笔给胡宗宪写封信,说明歹徒冒充总督大人的公子,到处行骗,勒索钱财,行凶打人。为维护总督大人的声誉和尊严,现已将所有人犯全部擒拿归案,请总督大人亲自审理。海瑞派人把胡公子等人和行李,一起交送总督府。胡宗宪看了海瑞的信,有苦说不出,又不敢张扬,只得忍气吞声,将儿子大骂一顿了事。数月之后,严嵩的心腹大臣,左副都御史鄢懋卿奉旨出京来总理江浙盐政。所到之处,排场之阔,挥霍之多,勒索之巨,令人咋舌,仅在扬州一处,就搜刮黄金三百万两,在杭州一餐挥霍白银千两,并选十数个美女供己淫乐。他的红呢大轿要征用百余名轿夫,其老婆的五彩轿,要用十二名女子来抬。随从车辆不计其数。所过之处,百姓犹遭洪水猛兽。

严州知府得知鄢懋卿要路过淳安,惟恐海瑞供应不周,惹来大祸,事先向他下了严令,不惜一切,要使鄢某满意而去。

海瑞感到为难:心知所谓视察,其实就是搜刮的代名词,只要他金银刮足,吃喝满意,所谓视察政务,只是虚应故事。御史此行,县里要修桥、铺路、装修客馆、备礼品、山珍海味,别的不说,仅这一副价值千两黄金的酒具和纯银制作的溺器、锦垫镶金的马桶,这不是要淳安百姓的命吗?海瑞思之再三,毅然豁出七品知县和颈上的一颗人头。他给鄢懋卿写了一封信:“从大人发来的告牌,可以看出大人品德高尚,生活俭朴,最厌逢迎,平生惟恐所到之处令百姓不安。可是听说大人所经之处,州县官吏竟敢不按大人的牌示办事,不仅大肆铺张,谄媚巴结,恨得百姓怨声载道。这就使我左右为难。遵照大人牌示,深怕落得简慢不恭的罪名,不按大人牌示办,又怕违背了你爱惜百姓的一片好心。因此不得不请示大人,究竟如何办才好?”

鄢某看罢海瑞的禀帖,气得直发昏,一气之下,连严州也不去了。但他并未忘记此事,过了两年,他特意派御史袁淳出使浙江来寻海瑞的过错,但袁淳住了好久,终未能找到海瑞一点毛病。无奈只得以“倨傲不恭”之罪,奏劾海瑞,罢官,调京议处。

海瑞在淳安四年进京两次仅用去路费四十八两,对各级长官概不送礼,分文没花。留下的惠政佳话则街谈巷议,至今不衰。告别时两袖清风,飘然而去。身上穿的还是那件已穿了八年的麻布皂袍,衣边袖口,破损之处已补缀得重重叠叠,布丝缕缕,在寒风中飘飘摆动。

送行的淳安父老乡亲无不抱头痛哭,呼声如雷,海瑞热泪纷纷。他觉得在人间生命财产,富贵荣华,所有一切都没有人民发自内心所憎予的荣誉和挚爱更宝贵了,他默默地勉慰自己,从生至死,要刚峰永在,清节长存。

是时嘉靖皇帝,在位年久,先是重用奸相严嵩父子,十余年不上朝听政,朝廷政治乌烟瘴气,天下民怨沸腾。嘉靖迷信道士谎言,深居西苑,一意修炼长生不老之术。督抚大臣争上符瑞礼官则表贺。大臣自杨最、杨爵直言获罪后,朝臣噤若寒蝉,一片沉寂、无敢再言朝政。

海瑞在嘉靖四十一年(公元1562年)来到北京,此时祸国殃民的严嵩已被已被御史邹应龙弹劾罢职,鄢懋卿被判充军,大学士徐阶入阁执政。原任福建儒学副提督朱衡升任吏部侍郎,朱衡了解并钦佩海瑞,在其竭力推荐下,海瑞又出任江西兴国知县。两年后他以力治穷县,政绩卓著,调到北京升任户部云南司主事(正六品)。历年所见人民的苦难,使他对贪官污吏深恶痛绝。到北京后他痛切地感到,昏君无道,是造成各种祸患的总根源。嘉靖四十五年二月,海瑞愤然提笔上疏皇帝:“至谓遐举可得,一意修真,竭民膏脂,滥兴土木,二十余年不视期,法纪弛矣。”“以猜疑诽谤戮辱臣下,人以为薄于君臣。”“吏贪官横,民不聊生,水旱无时,盗贼滋炽。陛下试思今日天下,为何如乎?”海瑞指出嘉靖修斋建醮,求长生纯属荒诞。“陛下误举之,而诸臣误顺之,无一人肯为陛下正言者,谀之甚也。”又说嘉靖“一心修真,是陛下之心惑。过于苛断,是陛下之情偏”。海瑞批评嘉靖斋醮为求长生,而拜道士陶仲文为国师,“陶仲文今已死矣,彼未得长生,陛下又何苦去求之?”他批评皇帝恶逆耳之言,喜奉承媚语。严嵩“有一不顺陛下者乎?昔为同心,今为戮首矣”。“用人唯顺,爱人以谀,故奸佞之徒气焰嚣张,官风腐败势难挽回。”“今大臣持禄而好谀,小臣畏罪而结舌。臣不胜愤恨,是以冒死,愿尽区区。”他最后竟愤怒地写道:“嘉靖,嘉靖,现在弄得天下家家皆净了。”

这封措词激烈、直戮心肝的谏书递上去以后,海瑞自知横批龙鳞,必死无疑,但觉得替天下百姓说出了要说的话,算是了结一件大事。也许向嘉靖猛击一掌,会使他从昏晕迷惘中清醒过来,振奋精神,可使国家转危为安,百姓可以活命。念及此处,心境十分开朗快意。海瑞把做官十几年积蓄下来的二十两银子交给好友王宏诲,请他帮助料理后事,买了棺材,遣散仆人,准备随时受捕就戮。

嘉靖读罢,气得大怒,抛疏于地,对侍臣说:“赶快把他抓来,不要使他跑了!”时宦官黄锦在侧,他说:“此人素有痴名,闻其上疏时,自知触忤当死,市一棺,诀妻子,待罪于朝,僮仆已奔散无留者,是不遁也。”嘉靖听罢,沉默良久,心中虽恨恨不已,但细思海瑞的话有许多是对的,过了片刻,又取海瑞奏折细读,一日三次被感动得长叹不已。遂将上疏留下,数月之久未作批示。嘉靖曾说过,海瑞这个人可以和殷纣王时的比干相比,但我可不是殷纣王。嘉靖此时已六十岁了,平时酒色过度,又吃方士的长生丹药,中毒心衰,看了海瑞的奏章,又悔又恨,羞愧交加,不久就得了大病。他恨海瑞,在其奏章上批了“詈主毁君”四字,将海瑞下锦衣卫监狱,交刑部,拟死罪。刑部拟罪奏章仍留置嘉靖身边,不作批示。宰相徐阶很器重海瑞,一日见嘉靖拿着法司的卷案正要批发,忙抢先奏道:“海瑞愚直无知,不过是想陛下圣明,想冒些风险沽名钓誉。要是杀了他,反倒成全了他的美名,不如把他放了,这样朝臣都会称颂陛下宽怀大度,他倒反而失算了。”嘉靖犹豫了半天,放下了笔,叹道:“我也是怕杀了他,让后人议论我听不得逆耳之言,以私愤杀人,连一个海瑞都容不得!”海瑞得救了。不久,嘉靖死去,众官多不知,刑部主事闻之,认为海瑞将来可大用,摆设酒席款待,海瑞以为是处死前最后的酒宴,恣意畅饮。主事告他皇帝已驾崩,先生可大用了。海瑞听罢放声痛哭,昏厥于地。不久复官,任大理寺丞。

隆庆三年(公元1569年)夏,海瑞升任都察院右佥都御史,总理粮储提督军务,兼巡抚应天(南京)十府,治所在苏州。海瑞上任,在政界官场掀起一场风暴。他首先向所管十府一州的各级官员颁布了严禁贪污受贿、鱼肉百姓、贪赃枉法等项内容的《督抚条约》,在条约中他给自己规定了一系列条款:出巡时取消鼓乐前导,所到之处不准地方官员出城迎送,居住和办事的房屋因陋就简,不许另行翻修建造;砚池、帏帐、桌椅、餐具不许更新添置;每餐饮食的花费,不得超过三钱银子,其中包括薪柴、茶水、佐料、蜡烛等零星费用。在物价便宜之处,不得超过二钱。

应天十府的大小官员,听到海瑞出抚应天(管辖应天、苏州、常州、镇江、松江、徽州、太平、宁国、安庆、池州十府及广德州)的消息,震动很大。平时德才兼备,为官清正者,拍手称快。昏官庸官,胆战心惊。贪赃枉法受贿之徒大多弃官纷纷逃窜,世家大族,名门权贵,本是高楼深院,朱红大门。闻海瑞上任,一夜之间,改漆为黑色。监督织造的宦官,立即减少了轿夫和侍从随员。腐败贪污享乐之徒心存畏惧,社会风气为之一变。江南人民从心底生起了一线希望。

海瑞决定重新丈量土地,均田均赋,勒令所有地主把历年来巧取豪夺的土地都退还给农民。海瑞碰到了江南第一大户,就是住在华亭的前任首辅大学士徐阶之家。徐家占田四十万亩,上告的农民竟有万人之多,主要被告即是徐阶的弟弟徐陟和他的儿子徐瑛。

海瑞很为难,徐阶曾是他的救命恩人,自己原来只是户部一主事,于两年之内连升要职,而今已是坐镇一方的大员,都是除阶等人的重用,提拔。如今徐阶刚刚被政敌高拱排挤出朝,告老还乡,就在此时逼他退田,非但棘手,也难以开口。

海瑞在华亭官舍中起坐难平,暗夜里他心绪万端,看到控告徐陟等人横行乡里,残害百姓,侵夺民田的状纸,他异常愤怒,几次想发签捕人,但想救命恩人,年老的徐阶,又不忍下笔。一直至东方微明,他才下了决心,还要坚持自己的人生信仰:“为天下苍生”,绝不为私恩所左右。

他派人逮捕了徐陟,依法定罪惩办。同时写信给徐阶,请他主动退田。并在信中恳切地对他说,过去对自己的救护和重用,既有私恩,也有公义。把自己从狱中救出,不就是希望自己能为天下苍生认真办几件好事吗?现在自己正是按从前的期望和要求去做,相信他会支持自己的。

徐阶在朝做官时,为人清正,做了很多减免租税的好事。如今不得已勉强退了些田,便想敷衍了事,推说自己的田已退光了,其余都是儿子们的。

海瑞为了说服他,登门拜访,推心置腹地说:“一个人的衣食住行,总想尽量好一点,其实所用很有限,吃、穿、用再好,绫罗万匹,用在自己身上也不过几件衣服;粮食千仓,每顿饭不过半斤米饭而已;楼阁百栋,每晚仅卧一榻罢了。聚敛那么多身外之物,实在没有好处。更何况为富者所以能富,都是巧取豪夺而来。不义之财,足以取祸。所以‘昔人改父之政,七屋之金须臾而散’,人生要得安静,先要干净。要能退田过半,那才是百年之后的安静之计。”

徐阶不愧为一代名臣,在海瑞的劝告和迫促下,终于退出了二十多万亩的土地。其他豪门巨富,见海瑞对徐阶都不徇情,便知趣地纷纷退田,江南百姓重新得到了田地,又取消了苛捐杂税,生活渐渐安定下来。

海瑞的均田、均税、均徭、免除各种“常规”钱,严惩贪官污吏,损害了豪门大户和各级官吏的利益,不久,朝野官吏群起而攻之。纷纷弹劾海瑞“纵民如虎,鱼肉缙绅”。“沽名乱政”,海瑞愤然上疏自辩,说:“二十年来,官绅一直为虎,百姓一直是肉。官绅们的肉,原来就是老百姓的。现在还肉于民,地归原主,有何不可!”

海瑞最终还是被免除了应天巡抚的职务,不得已告病还乡。他临行时,慨然说道:“这等世界,能做得成什么事业!”志士仁人闻之,无不为之黯然泣下。三吴之民闻海瑞将去,无数男女老少,“号泣载道”,家家绘其肖像祭祀之。

五十六岁的海瑞,做官二十二年,毫无积蓄,回到老家海南琼山,过着非常清苦的生活。万历年间,张居正派御史去查访他,御史来到琼山县深山里探视,海瑞“设鸡黍,相对食,居舍肃然”。御史叹息而去。八十岁老母去世,海瑞无力营葬,一位好友出钱帮他买了块坟地,才算把母亲安葬了。为了维持生计,他卖文度日。在荒远的天涯海角,听海潮阵阵,海风呼啸;看云天变幻,晚霞明灭,心想国事日非,民生日苦。就这样他在故乡度过了漫长的十六个春秋。

万历十三年(公元1585年)一月,多年来一直压制和排挤海瑞的高拱,张居正先后罢职死去。在朝野上下的一致呼吁下,海瑞又被重新起用,授任南京吏部右侍郎。可惜,海瑞已是年过古稀的七十二岁老翁了。接到诏书,他不禁痛哭流涕,自思壮年精力充沛之时,被奸佞排挤而被剥夺了为国为民尽忠效力的机会,十六个春秋年华,在野雾荒烟中虚度;而今报效国家的机会再度降临,韶华早已飞逝,白发苍苍之人又能做些什么。心虽向往而已力不从心了。

海瑞上疏竭力辞谢。他说自己已是垂暮之年。愿意效法古人尸谏之意,上疏中说:“陛下励精图治,但治理没有成效,是因为对贪官污吏惩治不利,刑罚过轻,姑息迁就了。在位诸大臣没有能说破这个原因的,反而借口对读书人要讲礼,来掩饰他们的过错。对读书人要有礼,但百姓就有罪吗?”他接着举出太祖制定的剥皮囊草的法律以及枉法八十贯钱判绞刑,说当今应用此严刑来惩治贪污。其余的劝谏均切合时政,言词切实。只是劝皇帝用酷刑,当时公议以为不妥。御史梅某上疏弹劾海瑞,万历皇帝虽然也认为海瑞的言辞过于偏激,但理解他的忠诚,下令罚了梅某的俸禄。其实当时认为海瑞建议用重刑不妥,是因为整个统治阶级上层都已腐败了。史家公认,明之衰亡至万历朝已成定局。

海瑞一再上书辞谢,但万历皇帝不允,无奈,只得匆匆上路。他独自乘坐一条小船,走过几千里水路,可是有谁知道这位年逾古稀,衣衫褴褛的白发老翁,竟是权倾半个中国,直声震动天下的南京吏部大员呢?

海瑞一路唯恐沿途各地官员得知自己的踪迹,赶来供给车马衣食,奉迎挥霍,既浪费民脂民膏,又败坏社会风气。他悄然而行,隐身敛迹。由东海驶入长江口,逆流而上,悄然来到南京。只是到了新河,看看自己的衣衫实在破旧有碍礼仪观瞻了,才置办了两件新衣。这是他一生中,为个人想得最多,花钱最多的一次,也最后的一次,总计耗费了四两三分银子。

海瑞上任,即发出“禁止馈赠送礼”的告示:“彼送我送,彼酬此答,尽精力于此,就是不收礼物,已属无聊之极,还能为黎民百姓办什么好事吗?”海瑞把全部礼物统统退回,他的两位挚友贺帮泰和舒大猷,派人从远道来看他,送来一些带着深情厚谊的礼物,也予退回。他写信解释说:二位的心意我感激不已,但收下你们的礼物,退回别人的礼物,便显得待人有厚薄。退了你们的礼物,他人便不会再送礼了。

海瑞到任之后,即严厉打击贪官污吏,提出“不用重刑,难除劣根”,宣布自己将竭尽一切努力,向腐败分子,贪官污吏开展一场大规模的围剿惩治。他坚持不懈地搏击豪强,力挫颓风;昭雪沉冤,拯民水火。杀贪官贪吏,救冤苦百姓。无数视当官为最佳发财职业者,对他畏之如虎,视之如仇。

万历十四年(公元1586年)以儒学副提举房寰为首的贪污腐败集团,密谋策划之后,上疏弹劾海瑞。说海瑞自己标新立异要做圣人,根本不把皇帝放在眼里,又为海瑞罗织了大量无中生有的罪名。

房寰的无耻诬陷,引起了朝野很多正直之士的公愤。无锡进士顾允成和另外两名进士联名上书,揭露房寰等人的贪污罪行,并逐条为海瑞辩诬。然而昏聩的万历皇帝,非但不惩治房寰,反把顾允成等三人驱逐出京。

由此引起一场轩然大波,以拥护和反对海瑞为分界,形成弹劾,辩诬两大派。最后万历皇帝在举国上下的强大压力下,不得不将房寰免职。可是年届七十四高龄的海瑞,再也经不起这宦海中惊涛恶浪,心力衰竭,在南京卧病不起了。

十月十四日,海瑞在南京病逝。当其清醒时,他发现部里给他送来的柴银多给了七钱,他命人立即退还了去。当其生命即将结束时,无一语言及家事。他为官三十五年,在海南琼山故乡祖传的十亩薄田,未增未减。一生的积蓄只有一百五十一两银子、一匹绫、一匹葛、一匹绸,旧衣数件而已。王司寇凤洲评海瑞说:“不怕死、不爱钱、不立党。此九字断尽海公生平,即千万言谀之,能加于此评乎!”

海瑞病逝之噩耗顿时传遍大江南北,南京一带十府一州的百姓如丧严父,如失慈母,痛彻心脾,同声悲哭。送葬之日,家家举幡,户户挂孝,孝服如白雪覆盖大地,白衣似梨花开遍原野。送葬人群首尾达一百余里。江涛阵阵当为清官呜咽,天风浩浩替名臣哭泣。守灵的人群在墓前号泣,竟持续十多天还依依不肯离去。

江南的人民怀念他,家家户户把他的画像,供奉在中堂里,朝夕瞻仰。海瑞早年在延平县做教谕的时候,曾对学生们说过:“不要随便给人写歌功颂德的碑文,倘某个人真正给天下黎民百姓做了好事,万千民众的心中之碑,口头之碑当是最公正不过的。”

海瑞的一生正是这样的。海瑞的品质、精神和做人的操守,是其人格中永恒的光辉。

咸称居官清正,天下廉吏第一 ——清代著名清官于成龙

康熙皇帝(爱新觉罗·玄烨)是中国历史里杰出的政治家,“康乾盛世”的开创者。他历来重视吏治,曾说:“朝廷致治,惟在端本澄源。臣子服官,首宜奉公杜私。大臣为小臣之表率,京官为外吏之观型,大法则小廉,源清则流洁,此从来不易之理。”(《清圣祖实录》卷九十)康熙察吏重在奖廉惩贪,竭力发现并扶植、奖励清官。于成龙就是被其称为“咸称居官清正,天下廉吏第一”的,有清一代不可多得的著名清官。

罗城县令于成龙,山西永宁人,顺治十八年(公元1661年)由副榜贡生授广西罗城知县,时年他已四十五岁。柳州罗城,地处万山丛中,蛮烟瘴雨,偏僻荒凉,民族杂居,世代械斗。于成龙赴任之时,英气勃勃,怀抱“利不苟趋,害不苟避”之信念,典卖田屋,筹集盘费。告别老母时,内外但闻哭声一片。他携仆登程,义无返顾。

于成龙至罗城县,居民仅六家。县衙草屋三间,在丛林之间,猛虎白昼悠悠然行于庭中。于成龙“插棘为门”“累土为几”,招吏民百姓从容问其疾苦,百姓“皆感公至诚,益乐就之”(《清稗类钞》册三,1223页)。“成龙扶病理事,立意修善……凡有陋弊,清察厘革。”(《与友人荆雪涛书》)后诸仆死逃殆尽,于成龙“万里一身,生死莫主。夜枕刀卧,床头树一枪以自防”(引文同上)。昼夜所念者,“为民兴利除害”而已。他竭精殚力,肃清匪盗,数年,罗城大治。徭民安居,“不敢复犯界,数遣子女问安。每春时,命两徭舁竹舆,行田野中,见力耕者,辄呼与语,相劳苦。民率妇子罗拜,或坐树下与饮食笑语,欢如家人”(《新世说·政事》)。于成龙之“诚意恻恻感人”。百姓将田赋亲输其手,或留数钱置案上,成龙问其意,民人答曰:阿耶不要火耗,不谋衣食,宁酒而不买乎?于成龙感其意之诚,留数钱仅够沽一壶酒而已。

罗城民众怜悯于成龙独身一人,滞留南疆,每晨夕时时环集问安,并叹其度日过于清苦,间敛些微金钱跪进,此举只供些微盐米生活费而已。于成龙微笑答谢:“我一人何须如许物,可持归易甘旨奉汝父母,如我受也。”民众皆怏怏持去。当罗城民众得知他家人自北方来探视时,为之大喜,“奔哗庭中”,言于公家人来,“好将物安家去”,又馈赠金钱,于成龙含笑答谢说:“此去吾家六千里,单人携货,适为累耳。”挥手令去,民皆伏地饮泣,于成龙亦为之泣。

于成龙在罗城,招抚流民,尽除诸禁,多有革新,总督卢兴祖等言:“罗城在深山之间,瑶、玲顽悍,成龙洁己爱民,建学宫,创养济院,任事练达,堪列卓异。”于成龙在《与友人荆雪涛书》中回顾罗城七载生涯时说,数年以来,并非为追逐功名,只求生还故乡。“日二食或一食,读书堂上,坐睡堂上,首足赤露,无复官长礼。夜以四钱沽酒一壶,无下酒物,快读唐诗,痛哭流涕,并不知杯中之为酒为泪也!”其苦可知,其情可想。因于成龙治绩斐然,康熙六年晋升为四川合州知府。他辞别罗城时,父老遮道呼号:“耶今去,我侪无天矣!”竟追送数里,痛哭而返,惟一盲者未去,问其故,盲者说,下民通星相占卜,料公囊中盘费必不敷千里之用,届时下民薄技可为公作川资之用。于成龙感其真诚,允其相随。后果值淫雨连绵,盘费用尽,竟赖盲者之力得以到达合州。(见《大观》)

由知府到巡抚

于成龙上任四川合州知府,川中大乱后,州中遗民仅百余,正赋仅十五两,而徭役征调繁重。成龙大力改革宿弊,招民垦田,贷给牛种,不到一月,增至千户。不久迁湖广黄冈同知,黄冈盗贼纵横,白昼行劫。成龙善治盗,张某久为黄州盗魁,横行一州。成龙化名杨二,微服佣其家,得张爱信,尽悉贼情,后一举擒获张某,并利用此盗魁尽获州内其余群盗,州内肃清。成龙在黄州任上,“尝微行村堡,周访闾里情伪,遇盗及他疑狱,辄踪迹得之,民惊服。”(《清史稿》卷277)时湖北巡抚张朝珍以卓异荐举于成龙。

康熙十四年秋,黄州大饥,于成龙及时赈济,“全活数万人”。翌年,又适岁饥,讹言四起,人心惶恐。“成龙修治赤壁亭榭,日与僚吏啸咏其中,民心大定。”(《清史稿》)十六年,任江防道员,十七年升任福建按察使。于成龙离黄州赴福建时,“民遮送至九江,凡数万人,哭声与江潮相乱。”得民心如此,古史罕见。轻舟将发之际,成龙命从人买萝卜数石,有人笑谓此贱物,何必买如此之多,回答说:“我沿途供馔赖此矣。”数石萝卜伴成龙,千里迢迢至榕城。于成龙任福建按察使时,因郑成功抗清事,泉州,漳州诸郡“民以通海获罪,株连数千人,狱成,当骈诛。”于成龙知其冤,力主开释,后悉得免。其治狱“判决明允,狱无淹滞。”时军中多掠良民子女为奴婢,于成龙集资尽赎归之。时清兵驻福建,每月征役夫数万人,民众怨声载道。于成龙力陈其弊,得上司允诺,尽罢之。康熙十八年九月,福建巡抚吴兴祚等言:“成龙执法决狱,不徇情面,屡伸冤抑,案牍无停,不滥准一词,不轻差一役, 而刁讼风息,扰害弊除。捐增监狱口粮,遍济病囚医药。倡赎被掠良民子女数百口,资给路费遣回。屏绝所属馈送。性甘淡泊,吏畏民怀,为闽省廉能第一。”(《清史列传》卷八)康熙皇帝予以褒扬:“于成龙清介自持,才能素著,允称卓异。”是月晋升为福建布政使。

十九年二月于成龙迁直隶巡抚(直隶不设总督),下令严禁州县在赋税正款外勒索民众,馈赠上官。并严惩“反噬挟制”上官的不法县官。他上任后,为宣府等灾区民众“豁免钱粮。”十一月间,宣府东西二城,在二十多天里,饿死数十人。于成龙上疏:“伏思平粜粮石,止救稍能措籴之民,而不能救囊无一钱,僵卧待毙之民。”如再上疏请旨,须时一月,此一月之内不知将饿死多少贫苦人民。在未得朝廷旨意之前,他甘冒风险,当即决定委托保定府同知何如玉等驰赴重灾区,动支平价粮食。“确察饥困不能谋生穷民,每口赈给二升。”救活饥民无数。

康熙二十年正月,于成龙进京陛见,得到康熙皇帝的高度赞誉:“尔为今时清官第一,殊属难得!”当问到他在黄州招抚叛贼何以马到成功时,于成龙回奏道:“臣惟宣布皇上威德,未有他能。”谦退谨慎,十分得体。于成龙所荐所劾者均与康熙心意相合。他勉励于成龙:“为政之道,当知大体,小聪小察,不足为多。且人贵始终一节,尔其勉之!”康熙皇帝对廷臣说:“于成龙起家外吏,即以廉明著闻。荐陟巡抚,益励清操。凡在亲戚交游相请托者,概行峻拒。所属人员并亲友,间有馈遗,一介不取,朕甚嘉之!知其家计凉薄,特赐内帑银一千两,朕亲乘良马一匹。以示鼓励。”(《清史列传》卷八)于成龙体察民间疾苦,多次如实奏报灾情,恳请蠲免钱粮,赈济灾荒。康熙皇帝无不应允,以示支持。年底,特旨授于成龙江南江西总督。于成龙善于发现人才,赴江宁任前,推荐通州知府于成龙(称小于成龙,字振甲,汉军镶黄旗人)。不久,康熙皇帝任命小于成龙为江宁知府,后升直隶巡抚,河道总督,成为康熙所倚重的一代名臣。

江南江西总督

康熙二十年(公元1681年),三藩之乱已经平定,康熙皇帝力图恢复生产,安定社会秩序。他曾说过:“江南最为重地,此处必用才德优长之人,始能胜任。”(《康熙起居注》二十三年五月初一)于成龙受命为总督,时年已六十五岁。他感激皇上知遇之恩,益励前操,力图报效。于成龙受命之日,即自直隶启程,直赴江宁。与幼子租驴车一辆,各袖钱数十文,自投旅舍。从未烦扰沿途府州县国家公馆。将抵江宁时,官吏畏其严明,出城远迎,至黄昏时犹不见人影,正在惊疑打探之际,逻卒来报,新总督早已单车入府了。

于成龙断然拒绝居住为他装修一新的府第,拒受礼品,谢绝接风洗尘之宴会。熟人婉言:如过于“清严”,“则上下之情不通”。于成龙笑说,赠我美酒,不如擒获此地大盗鱼壳为我礼品。按察使即募名捕雷翠亭化装侦得并捕获鱼壳,斩于西市,江宁为之震动。

于成龙就任两江总督,根据江南:“剥削小民而莫之恤,因循陋规而莫之除”的多年积弊,颁发《兴利除弊条约》,要求各级官吏将此诸种积弊,“尽行痛革。”违者严惩:严禁火耗(正赋外的加派)。禁止私派(巧立名目的各种摊派)访拿衙蠹(贪赃吏役)。访拿光棍(地方恶棍)。禁止问刑迟延。严禁借旗放债(旗人放高利贷)。严禁滥差(滥差衙役四处扰民)。严禁滥收(随意捕人下狱)。严禁捕役非刑私拷。严禁讼师(讼棍)。禁止取用行户(勒索商户)。禁止奢靡佚游。于成龙在条约中郑重声明:“本部院下车清介自持,誓不受属员一毫馈送。”(引自上海古籍出版社影印《四库全书》第1318册,737~742页《于清端政书》)条约文字剀切严明,条条切中时弊,直令贪官污吏心惊胆战,劳苦大众额手称庆。条约颁下,“官吏望风改操,知公好微行,遇白髯伟貌者,群相指震慑。士民有欢笑,无管弦,游惰不空手,柜坊无锁。”(见《大观》)社会风气竟为之一变。

于成龙总督江南,益愈勤奋,兢兢业业,严诫属吏,“革加派,剔积弊,治事尝至达旦。”他虽身为封疆大吏,但喜接近民众,了解下情,绝少官僚习气。于成龙躬行实践,“喜微行,察知民间疾苦,属吏贤不肖。自奉简陋,日惟以粗粝蔬菜自给。”(《清史稿》卷二七七)每天只食用粗米、青菜,江南人称他“于青菜”。遇灾荒之年,“屑糠杂米为粥,举家食之。”并以此招待客人。并说“如法行之,可留余米赈饥民也。”于成龙仆人无处得茶,则日采衙后槐叶当茶用,树竟为之秃。家风清白,诸子亦承父风,冬天穿粗布棉衣,从未制裘皮袍褂。

总督于成龙严惩贪污,倡节俭清廉之风,在江南引起震动。“江南俗侈丽,相率易布衣。”官僚士大夫家削减舆从,婚嫁不用鼓乐,地方豪强大猾率家远遁。“居数月,政化大行。”孔子提倡的“其身正,不令而行”在于成龙身上得到了验证。

像于成龙这样的清官,也有人以假言劾奏,欲令其休致。因他在江南“势家惧其不利,构蜚语。”(《清史稿》卷二七七)触犯了当权人物。明珠秉政,时与于成龙相忤。致有康熙二十二年,副都御史马世济督造漕船还京,上疏弹劾于成龙,“闻其自任用中军田万候之后,人多怨言。”“其年近古稀,景迫桑榆,道路啧啧,咸谓田万候欺督臣,倚势作弊……督臣衰暮,不能精察,故匪人得以播弄而败善政。”“请罢黜田万候,并令成龙休致。”(《清史列传》卷八)但康熙皇帝对于成龙是信赖的,特命其继续留任。二十三年又兼署江苏、安徽两省巡抚。

于成龙晚年,政务繁剧,又时闻流言蜚语。时熊赐履罢相居江宁,于成龙过访其宅,坐梧桐树下,倾吐其忧谗畏讥之意。赐履慰之曰:“丈夫勘得透时,虽生死不可易,何况其他!”其明年,于成龙上疏乞休,康熙弗许,再访赐履时深有忧色。赐履厉声曰:“遂忘梧桐树下语邪!”(见《大观》)于成龙虽蒙康熙皇帝奖掖,称赏,但权势之家的流言,及马世济莫许有的参奏,使他精神上蒙受着沉重的压力。遂于四月十八日,溘然长逝。享年六十八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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