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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节 后羿宓妃嫦娥升,大舜皋陶镇元兴

    九日落于沃焦,羲和寻回其尸,已变成九个乌黑的碳球。羲和把他们置于甘渊,反复洗刷,希望有朝一日洗去他们身上的污迹,再现火炽的面目。太昊制作乐舞,运大法操纵九球跳跃,其中八球随乐起舞,颇有章法,唯有最大一个死懒不动。羲和抱住不动之球,观赏八球共舞,疯癫痴笑。太昊心痛。
    太昊告于代帝,力主杀羿。祝融震怒,但畏羿箭,遂召集蚩尤的狼兄虎弟八个妖魂,投胎凡间,欲借刀杀人。祝融心知异怪横行,后羿不会袖手旁观,尧也一定请之出马。
    先是 中原一带出现一种窫窳的怪兽危害四方。此怪形如莽牛,浑身红毛如披,人面马蹄,叫声如婴儿夜啼凄厉骇人,而且力大凶猛,快跑如飞。凡人一见,难逃血口。有时窫窳闯入村落,毁房食人,残忍无比。后羿自告奋勇,向尧请命。英雄来到睚窳盘踞之深山,一路但见人头碎骨无数,令人发指;再往前,正遇窫窳撕扯人尸。后羿怒不可遏,张弓搭箭,只听飕的一声响,利箭射中怪兽脑门。吃人狂哀嗥一声,滚下山谷气绝而亡。
    此处方平,西南告急。畴华之野,怪兽凿齿频频出现。满口钢牙如凿,长达六尺,锋利无比;平时栖息于湖塘泽畔,一见行人,即窜将上去,一口咬住,狼吞虎咽,连点骨头渣也不剩。凿齿皮厚数寸,硬如盔甲,刀箭石斧皆不能穿。南方还有一条河,人言凶水,因那怪物九婴占据,残食路人而得名。九婴生有九头,或善吐火,或能喷水。九婴生性悍猛,九口齐张,防不胜防。洞庭湖畔,更有修蛇,粗长无比,张口可吞下整头大象,三年方才吐出骨头。修蛇所过之处,人兽无存。


    尧请羿出。羿奔西南,与凿齿打了个照面。凿齿扑来;羿眼疾手快,一箭封喉,正中凿齿血脖,先灭一怪。羿至凶水,九箭齐发,同时射中九婴诸头,九婴应声而亡。羿以唯一的神箭与修蛇恶斗,整整激战三天三夜,才杀此怪。腥血污神器,白箭化为废铜烂铁。修蛇之骨堆盘成山,人曰巴陵。人言修蛇所吐象骨,有延年益寿之奇效,只因修蛇凶狠,无人敢取。羿杀修蛇,分散象骨,挑醒目的几块呈于尧。
    东方青丘之泽,常有猛禽作恶,其名大风,身法巨大,翅遮半天,轻轻扇动,飓风骤起,大树摧折,房倒屋塌,人畜遭殃。此鸟乃大鹏雕,两翅遮村蔽庄,力大气宏。羿知此禽善飞,一翅千里,一箭射中亦不能致其死命,负伤而逃,反而难收;遂于箭尾系上绳索,箭中鸟身,扯定绳索,箭钩倒挂入骨,大风难逃。果然此法灵验,羿与大风较劲,大风伤痛,被羿拖下尘埃。众生一拥而上击杀恶禽。后人把箭上系绳运用之术称为“弓缴”,成为猎取较大野兽的常法。
    羿除猛禽恶兽,为人间解除心惊胆战之忧,深受众敬。羿亦心欢,引以为荣。
    羿有大功,尧欲加封;羿坚辞不受,言喜散漫,唯愿狩猎。嫦娥不以为然,劝羿趁此良机赶超权贵,得即尊位。羿摇首不语。恩爱夫妻渐生隔膜。
    羿在家不乐,常纵马山林,狩猎巡游,打抱不平;晚卧林间,数日不归。
    羿放马北方,听闻此地水患频频,不知何故,不由得心急如焚;一黄道吉日,正好来到洛河岸边,远远听得林中有女哽咽,其声悲戚。羿至近前,见一美丽温润少妇垂泪山涧。羿问其名,知其乃洛水女神宓妃,黄河水神冯夷之妻。宓妃慨亮,言语干脆,羿似曾相闻,但不知如此爽朗之人何故悲戚。羿自报家门,追问情由。宓妃久闻羿名,今日得见,喜出望外,见羿甚是关切自己,不由得道出原委。
    其夫冯夷,黄帝宠臣,白面书生,风流倜傥,却自大虚荣。一日,暴雨过后沟满河平,夷见其水荡荡,自以为最,洋洋自得,踏波如醉,来至东海,望海水汹涌无边无际,不觉自惭。此谓望洋兴叹。然冯夷不改其性,喜好奉承,唯让人怕,动则示威,命黄河沿岸之民年祭月祭日祭,稍有不周,纵大水加之。民皆畏颤,不敢正视,时时颂赞。冯夷意在让人感戴,时记万事皆他所赐。冯夷在家也是大驾在前。因洛水是其支流,宓妃为其下级,夷整天威风十足,每次还家须宓妃早回亲迎,奉食洗刷,一如使奴,并常寻岔示大斥责打骂。宓妃忍了又忍,不知如何应对。今番,冯夷风闻洛水一带草民对他不敬,命宓妃发水惩戒。宓妃不忍看生灵遭灾,因此伤心。羿闻其言,怒发冲冠,一恨冯夷位居一方水神,不思保安济民,反滥施权柄,草菅人命;二恨 冯夷对柔弱女流痛下毒手;恨中有慰,宓妃位卑,心慈爱民;再望宓妃,朴实大方,不骄不矜,虽受折磨,其气不屈,大与嫦娥不同,相见恨晚之意油然而生。羿 好言劝慰宓妃,但讲决不能发水,冯夷如来,他自对之。宓妃仰慕羿之英名,邀羿做客洛水神宫。


    且说冯夷闻洛水不发,暴跳如雷,只思如何如何惩治宓妃。宓妃竟敢数日不来汇报,冯夷怒火中烧,欲亲临降罪,又恐有失身份,直急得如热油锅上的蚂蚁团团乱转。冯夷本是外厉内怯之徒,又待几日,由怒生疑,按耐不住,决定亲往探个究竟,为防失仪,化作巨龙,纵大水倒灌洛河。羿正与宓妃欢言,忽觉巨大水气铺天盖地而来,又闻人畜惨呼之声,急起身,跃出水面,跳上山头,闪目观瞧。羿本根性深厚,眼疾心亮,视物入骨,看破冯夷本相,大愤其行,抽出利箭,拉弓怒射。弦声一落,箭中龙目。冯夷大叫一声,以手护眼,急退,又见宓妃与羿在一起,妒恨交加。冯夷一去,水势顿降,万民复安。
    宓妃鄙视冯夷所为,誓与其分居。羿与洛神情投意合,约娶宓妃,离异嫦娥,二人订下山盟海誓。
    冯夷吃了大亏,上禀代帝祝融,不讲宓妃之事,但言羿妄射神仙之罪。代帝立召尧君,命尧拿羿。
    尧请命细查,返回下界,盘问于羿。嫦娥闻讯,也来吵闹。不想帝胄,天下第一美人,竟遭遗弃,脸面何存?自从嫦娥嫁羿,出门人敬,其心至诚,离羿不舍,今方知贵。尧问明是非曲直,摸透了爱女心思,有心成全英雄,奈何爱女不依;盘查红丝,已成死结;左思右想,得罪冯夷,水患无穷,为求安定,应有退让。帝尧明言,如羿斩断情丝,与妻和好如初,保羿无虞;如羿不从,当弃之,令天下人绝交于羿。羿心无悔。
    宓妃来劝,担心羿难,求羿忍耐。羿无言点首。
    尧上九天,回禀祝融,先言冯夷之恶,为祸人间,羿箭射之,罚当其罪。冯夷化龙,龙为水兽,当为人猎,非羿不敬上神。冯夷无言以对,祝融结舌,只得再思他法。
    此事不了了之,倒让冯夷清醒了许多,今日方知珍惜宓妃,嚣张脾气大改,黄河之水渐平。
    尧心有悔,闭门思过,专研男女姻缘,委天下大事于其佳婿大舜。
    舜大有来历,其父瞽叟从小目盲,乃太昊为杀羿投胎凡间所化,羲和亦伴其转世,并与鼓叟结为夫妻。二人居于东海之滨,本欲报仇杀羿,但事与愿违。太昊变瞽叟后忘己出身,一味与人生百态争持,完全与俗人无二,何谈报仇?羲和常到东海游荡,似有所思;一日,浴于大海之波,漂卧于嬉浪之中,忽觉腹动,生下大舜。其目双瞳,人号重华,炯炯两目如太昊初生之相。人间羲和却因流血太多不治而亡,魂归大海深处,返本还元。舜被风浪推回岸滩。瞽叟寻到妻尸新儿,痛哭一时,因妻亡而恶舜。
    瞽叟再娶,又生子名象,眼却甚小。父顽,母嚣,弟傲,舜却能相适;三次被赶出家门,三次携资而归;其行勤谨;及长,耕于历山,历山之民皆勤;渔于雷泽,人皆让畔;陶于河滨,器具弃饰而求实。大舜所居之地,一年成村,二年成邑,三年成都市。


    尧命荐贤之时,众皆举舜。尧以九子结交于舜,以观其外,帝子益笃;尧以二女(娥皇、女英)嫁予舜,以观其内。舜饬妻妇德,帝女卑躬。尧赏舜尊职、牛马财货,命他荣归故里。
    舜父、弟嫉妒舜,谋财害命之心顿生。鼓叟命舜修仓库之顶,及上,抽取梯子,积薪焚舜。幸好事前娥皇、女英各赠舜草帽一顶,戴在头上,舜两手各持一帽,如大鸟展翅状,飘然而降。瞽叟又命舜挖井,及深,率象填土埋舜。土块却挤卡于井腰处,舜从一旁开洞而出。象以为此番舜决无生还之理,遂分舜资财于父母,欲占舜之宫室二妻,坐堂上大弹舜之爱琴。舜归,象以思兄之辞牵强自辩。舜行愈谨。
    尧召见爱女贵婿,目睹二女返朴归真,甚喜。尧命舜治五典,五典兴;命舜迎宾于四门,四门有序;置舜于深山大泽,风雨雷电齐至,舜行之不迷,大象为骑,狮、虎引路。尧以舜为圣,屡委大任。
    其友皋陶同进,任司刑之官大理,秉承天意讨有罪,创立五刑并五用。皋陶脸青绿色,嘴似鸟喙,铁面无私。他有一兽名獬豸——一只独角神羊,很有灵性,有分辨曲直、确认罪犯的本能。皋陶判决有疑之时,便将神羊獬豸放出,如那人有罪,神羊就会顶触此人,无罪则否。皋陶居此判决,天下无虐刑,世世无冤狱。卑鄙小人闻风生畏,纷纷逃逸,人居无贼矣!
    再说后羿暂放情怀,转回家园,闷闷不乐,面带忧郁之色;一天,忽闻西方桑梓有野猪、封狐出没,毅然前往。后羿一战即擒野猪巨怪,而封狐善变美女,惑人心目,及近则凶相毕露敲骨吸髓,尽饮血脂,甚难对付。后羿见封狐欲射;封狐变作嫦娥模样,羿不忍下手。封狐溜之大吉,众人皆叹。
    羿又遇封狐;狐妖竟变作宓妃一般;羿如痴如醉,弃弓丢箭,欲牵其手。众人大惊。危急之时,从西方云雾中随风如尘降下一法师,手持金击子,指定封狐,以五雷之法迫其现出原形。羿大悟,亲手击杀封狐。
    老法师号镇元子,与燧人同辈,因引其族人居于树端,以避猛兽侵扰,构筑如鸟巢,故名巢父。后因轩辕立世发明宫室茅舍,众人多弃巢父而去,唯有一青年最终留了下来。二人索性白天也不下树,就枝采果,日进米粒,一修千年。年岁却如初登树野,容颜不改。巢父悟道,飘然云游,徒弟仍在树间修,后历三千世,方得正果,皈依佛门,号乌巢禅师。
    巢父悟大道,尤善镇妖邪;在中土之时闻有矮怪戏耍人众,决定会会此灵。搜天索地,方见其面;此物面多白须如老叟,身高半人如童儿,令人称奇。矮怪见法师吃惊不小,扭身入地,土遁西窜。法师眼可透五行之器,指定矮怪如影随形 。凡人不明,皆言其疯。西行万里至万寿山,法师跃上云空,指地为刚,矮怪碰壁。法师又点化一孔,供其喘息。此怪乃万年人参精,先天所生,大地灵根,今日受困,遂扎根于此,出孔明之处生发成参天巨树。法师法师围树造观修行,自号镇元子,广收徒众。三千年后,人参果树开花,又三千年,结果如娃粉嫩;此果再过三千年,方可成熟。可谓奇宝难得,其效不亚于王母仙桃,鼻子嗅一嗅能活三百六,有缘尝个鲜,享寿四万七千年。
    镇元子亦知羿名,邀他到观内叙谈。二人语多,结下大缘。奈何后羿凡念未了,不日拜别镇元东归。
    岁月蹉跎,更经情绝,英雄见老。羿自思谢世之后,箭艺何存?乃生收徒之心,于是大开山门。
    代帝祝融亦窥到羿家之隙,二番杀羿不成,又生一计,法外施恩,点化封狐之魂投胎为人,唤名逢蒙,拜在后羿门下,伺机杀羿。逢蒙狡机过人,箭艺飞进,常有惊人之举,大得羿之欢心。羿因己无后,视蒙如子,无论学习生活,皆悉心照顾,常常单独与蒙探讨箭术。逢蒙时有新见,师亦受益,羿渐渐视蒙为箭友。逢蒙箭术远远超过众师兄弟,唯忌羿天下第一神箭名号,害羿之心顿生。
    嫦娥自改虚荣,真心如初,奈何羿心忧郁,唯专射猎。愈不得逾可贵。嫦娥满足于声名夫俊,也不免感怀日月如梭,与尧交谈,得知西昆仑王母处有长生不老之药,遂求羿去讨,进言食之可长保黎民平安。
    后羿动心,然此去昆仑路途遥远,且不说高山峻岭无数,漫漫森林,渺无人烟的大泽阻隔,就是看见昆仑,还有弱水三千鹅毛不浮,八百里火焰山热浪滔天,凡人难越。特别是弱水,下接冥界,乃地藏与凡间的分割之所,人神落此,肉烂骨销,魂沉九渊。

    羿公然不惧,嫦娥为他收拾行装。羿翻山越岭,长途跋涉,凭着超人的毅力来到弱水河旁,面对茫茫弱水,远望火焰山高,心潮起伏。一物自有一物降。羿忽然想起往日游猎南方,曾见不沉木长在深山,木质坚硬 却轻盈无比,抛入水中,离水数寸,似有气托,来回飘荡。羿心已决,先去南方伐不沉木作舟;又找到九婴的皮囊,其坚赛钢,水火不侵。羿二度西进,来到弱水河旁,踏不沉木舟,如履平地,直奔火焰山下。羿用九婴皮囊裹住自己和坐骑,冲进熊熊烈焰中。浓烟逼人,喘息不畅,幸羿之马日行千里快如闪电,半天功夫穿山而过。下马一看,除马尾烧焦少许,别无损伤。
    专司通报的青鸟把消息告知王母。王母知羿乃天下第一英雄,十分欢迎,问明来意,欣然赐药一包,“如夫妻二人各吃一半,便可长生不老,青春永驻;若一人服下,则能飞升成仙”。羿摇首。临行,王母又命三足鸟去瑶池边衔来瑶草一棵,赠给美丽的嫦娥,愿美人永远讨人心欢。羿如前返回,仅把不死之药交于嫦娥,准备选一黄道吉日共同服用,却把瑶草忘在贴身之处。
    逢蒙听说后羿得到了不死之药,自己熬成天下第一神箭手的希望化为泡影,妒火中烧,狗急跳墙,设计杀羿。逢蒙约羿考查其箭术长进。羿随逢蒙来到林间空地;逢蒙张弓搭箭,突然回身三矢齐发,冲羿飞来。羿两手各接一枝。逢蒙望着第三枝箭,得意地抽笑几声,不料羿羿张口叼住,逢蒙大惊,马上改颜,大赞师傅技艺高超。羿没多想,随手将箭还羿,逢蒙接箭,忽指羿后大呼:“看!师娘来了。”羿回首观瞧,没看到人影,转脸欲询问于蒙。逢蒙以箭为刀迅速刺进后羿咽喉。后羿以手指蒙,眼中映出封狐本形,张口欲言不能,含恨而亡。光明磊落的英雄命丧阴险狡诈的小人之手!
    他的忌日正是冬至后第一百零六天,也就是清明。后羿一出,天清地明!
    逢蒙急奔羿家,欲霸占嫦娥及仙药。嫦娥厉声痛斥逢蒙,逢蒙原形毕露,上前抢夺。嫦娥不愿看到丈夫费尽千辛万苦求来的神药落入歹人囊中,大仇难报,情急之下一口吞食,遂觉手足飘荡,身体穿窗而升。嫦娥不愿离开曾给她光荣和幸福的大地,就近飞入月亮之中住下。从此碧海青天夜夜孤单!
    羿家一忠实女仆闻主凶信,跑到羿尸旁边,痛哭一场,服毒而死,追随羿魂左右。
    尧闻此变,悲从天降,命拿逢蒙。官、兵、民齐动,羿徒围住逢蒙,乱箭射杀。众人一拥而上,把他撕成碎片。
    尧担心嫦娥,无奈尘缘未了,只是心悬慌乱,一下子卧床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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