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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节 第一章

一.

瘦高个是医学院的班长,正在拿着点名册划名字。我说:“我俩不是医学院的,是美术学院的。”

“美术学院的?”班长不满的皱起了眉毛,“你美术学院的在这凑什么热闹?”

我一听这话,不禁乐了:“美术学院的咋了?还不能进这教室了不成?”

“平时你们爱怎么进怎么进,可今天这有课!你们美术学院的能不能懂点规矩?”班长嚷嚷起来。

“嘿,你丫怎么说话呢?嫌不嫌屁打牙?小母牛骑摩托车,你以为你班长就牛逼烘烘了是吧!我告诉你,侮辱我可以,但侮辱美术学院就不成!”老曾一点就着,京片子首先就开了火。

那班长也是个硬茬,接着就道:“就侮辱你们美术学院了,怎么着?”

“侮辱?你倒是想,你能够的着吗?小母牛喝白酒,你以为就你们医学院最(醉)牛逼是吧?老子今天要不是走错教室了,都不想看见你这张基因突变的脸!你是不是学医没学好,吃药吃错了?”老曾的嘴果然不是一般的犀利,骂的那班长干伸脖子接不上话。老曾一边往外走一边嘴还不闲着:“还侮辱美术学院?有那资格吗?小母牛迎风劈叉,整个一吹牛逼还差不多!”

“你俩别走!”接不上话的班长急了,三两步窜到前面来。随后其他学生“呼啦”一下把我俩围在了中间。

“想干嘛?”我问着,也有些慌乱。这要万一动起手来,我跟老曾只有挨打的份。但我知道他们不敢轻易动手,学校对这方面规定的特别严。要是发现有打架的,立刻做退学处理。何况还是性质恶劣的群架,他们整个学院都要跟着倒霉。

“嘴挺顺溜啊,把刚才的话再说一遍?”班长瞅着老曾。

“我说怎么着,不说又怎么着?”老曾挺横,但语气已经露了怯。

“你他妈说不说。”班长使劲戳着老曾的膀子。

“拿开你的爪子!”老曾猛地拨拉开他的手。

“大家有话好好说行不,别动手。”我一看情势变得不对,马上从中开始劝阻。班长一把推开我,直接抬手给了老曾一个响亮的耳光:“操!”

“我日你大爷!”老曾立刻暴跳起来,拽着班长就滚在地上开始厮打。话赶话,终于赶出架。这一动手不要紧,整个阶梯教室全乱了。男生兴奋的吼叫声,女生惶恐的尖叫声立刻混成一片。我急忙喊着:“都别动手啊……”话还没说完就“砰砰”吃了两个腮梨。

我没想到他们真敢动手,大学生打起架来比他妈流氓还狠,一帮人玩命的踹,几下就把我踹到了门口。我还没来得及理清情绪,一帮子人又推搡着扭打到了走廊里,几个人撕扯着我的头发就往脸上狠揍,把周围路过的女生吓的哇哇乱叫。我也管不了那么多了,抱着脑袋到处寻摸老曾,想着这小子别被他妈给五马分尸了再。老曾没寻摸着,脸上身上又挨了几拳,鼻血顺着就流进了嘴里。一尝到血腥味,我杀心顿起,心想去他妈的吧,今天不把这群兔崽子全都放倒我就他妈不姓区!

我刚要狠下心来动手,从走廊那头就走过来两个扛着大块玻璃的民工。三楼实验室新装修,要安装大块的毛玻璃。两个民工正好摊上这事,混乱中被谁给撞了一下,歪歪斜斜的站不稳了,一边摇晃着一边喊:“坏了,坏了,闪开,全都闪开……”

这时候人比兔子跑的都快,迅速的像潮水般的朝四周退去,给即将倾倒的两个民工同志空出了一块预留地。还有个女生没来得及跑,靠墙看着快要砸下来的玻璃都傻了,嘴里喊着:“妈……”

那个时候,她就是喊姥姥都没用了。两个民工已经彻底把握不住平衡,整片的毛玻璃眼看就要砸在她身上。而鼻血不止的我,从合理的角度来说,却是离她最近的一个。我脑子一麻,猛的跳过去抱住了她的脑袋。这时候“哗啦”一声,背后整片毛玻璃从天而降。

我顿时感到脊背一凉。

接下来周围便是死一般的沉静,地球好像停止了运转,又好像是电影放到一半突然按了暂停。我以为是自己的错觉,还没过一秒钟,各种喧嚣声猛然间乍起。

首先是老曾撕心裂肺的一声大喊:“区明!”

他一嗓子吓得我浑身一个哆嗦,听他那腔调我还以为自己要死了。班长也着急了,慌忙的喊着:“送医务室,快,快!”

几个人不由分说的架起我就走,可我除了后背有点异样的感觉,其他也没什么不适。扭头看了一眼,那个女生还靠墙呆呆的站着,额头上一片抹开的血迹。我很明白,那只是蹭的我的鼻血。

到了医务室,这才觉出疼来。后背上“霍霍”的,感觉神经都要跳出来。顺着肩胛骨,玻璃片给我开出了两道口子,一条五六公分,一条十来公分,脱下来的衣服都被血渗透了。医生一边用双氧水清理伤口一边说:“打架,打架是吧?现在的孩子打起架来都不要命是吧!你们都要疯?哪个学院的?叫你们系主任过来!”

我被双氧水给蛰的灵魂出窍,六神无主。班长领着一群人在旁边陪着笑舔着脸说:“不是不是,不是打架,就是出了个意外……”

“去你妈逼的吧,你们……”鼻青眼肿的老曾跳脚开骂。我趴在床上拿手碰了碰老曾,轻声道:“算了,把事闹大了,大家都麻烦。”

班长继续低声赔笑:“就是,就是。这真是个意外。人太多了,不小心就碰着了玻璃。”

医生也不是好糊弄的,张口就说:“意外?有这样的意外吗?你以为人家都没长眼睛?就这口子,再深一点就到了肌腱,万一弄个残废,你说你们谁能担得起这个责任?你们这是大学生还是流氓?”

大家都被骂的有些讪讪,不吭声了。医生清理完伤口,转头去拿注射器。我说:“这是啥?”

医生说:“麻药。你这口子得缝针。”

我说:“不用麻药,直接缝行了。打麻药对脑子不好。”

医生惊道:“你想疼死?”

我说:“没事。直接缝行了。”

老曾叫了起来:“区明,你丫疯了?”

我不理他,扭着头对医生说:“缝吧,没事,我保证不动。”

在我的一再坚持下,医生最终没有使用麻药注射,直接开始伤口缝合。我深呼吸,闻着医务室独特的消毒水味,尽量走神。但还是不可控制的感觉到了医生用手按着我后背皮肤的触感。针头刺破皮肤,慢慢挑开,有些生涩,让我想到路边帮人纳鞋底的老头。手术线穿过皮肤被抽出来发出“嗤”的一声,顿时火烧一般。

医务室里鸦雀无声,只有穿针引线的摩擦声音。所有人都在盯着我的后背,只有我自己看不到。一套针线活下来,我疼的满头大汗,膀胱一阵一阵的收缩,差点就小便失禁了。

快收尾的时候,医生也是看不下去了,终于说了句安慰人的话:“别硬挺着,疼的话喊出来,喊出来就没那么疼了。”

我嘶哑着嗓子说:“早知道这么疼我就打麻药了。”

事后,在秉着“息事宁人”的方针之下,打架事件被我们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解决完毕。毕竟学校追究其责任来,大家谁都不好过。在化解这件事情上,医学院的班长展现出了很大的诚意,所有一切花费都由他来买单,末了还送了我们一堆营养品。这一点也在很大程度上取得了老曾的谅解。

老曾翻着班长送宿舍来的营养品说:“操,买的东西还真不赖呢。这小子,一看就是个官二代。”

“那也不一定啊。不能因为人家有钱就鄙视人家。”我提出了异议。

“肯定是官二代,没跑啊。”老曾转过头来煞有介事的给我分析,“你想想他出事前后的表现,多少圆滑,多么世故,平常家的孩子哪会这套啊?一开始扇我的那一巴掌,啧啧,那叫一个干脆,不沾染点领导干部的霸气敢直接给人来这手?出事了以后该掏钱掏钱,该说好话说好话,跟他妈换了个人似的。区明,这你要还说他不是官二代,我直接把你眼睛给抠了。”

我想了想,若有所悟:“你甭说,照你这么一分析,还真是。”

“那是!”老曾得意的拍拍我肩膀:“当不了官咱就看A片,练的就是这双眼!”

“我操,你要死!”我立刻触电似的骂道,老曾一拍我膀子正好碰到伤口,差点把我疼晕过去。

老曾赶紧收了手,又想起了什么,说:“区明,缝针的时候你真汉子,愣是一声不吭,要换了我早就歇菜了,这我真服。你丫真是小母牛看手表。”

“这个又怎么说?”

“牛逼到几(极)点了!”

“我说曾哥,咱非要跟小母牛过不去是吧。”

“行,不扯闲淡了。也快到饭点了,你不方便,等着吧,我帮你把饭打回宿舍吃。”

老曾走没多长时间,看门大爷让我下去一趟,说有人找我。我下去一看,一个女生提着个饭盒,站在门口正瞅着我。我说:“你是?”

“今天真是谢谢你了。”女生的语气温柔至极,娇媚动听。

我愣了一下,猛然想了起来,这就是我挡那块毛玻璃的时候抱住的那个女生。当时没注意,这么一细瞅,还挺好看的。

二.

老曾打饭回来,刚进宿舍就猛地嗅了嗅鼻子:“怎么一股子红烧肉味?”

我把饭盒打开,说:“喏,一级红烧肉盖饭。”

“操,这玩意三十多块钱一份啊,都是二食堂给他妈有钱的小崽子们专供的。好啊,区明,我好心出去帮你打饭,你却自己偷偷摸摸的开小灶,幸亏我来的及时发现了。啥也不说了,我这心哇凉哇凉的……”老曾指着我埋怨起来。

“哪啊,你觉得我能有闲钱吃这个?”我急忙争辩道:“是张莉刚给我送来的。”

“张莉?张莉是谁?”

“就是差点被玻璃砸着的那个女生。”

“哦……”老曾恍然大悟道:“我都忘了这茬了,总觉得你这伤是被人打的。我明白了,你当时英雄救美,现在人家乌鸦反哺来了。”

我皱眉道:“我说曾哥,咱要是实在不会成语就别乱用行吗?”

“别给我顾左右而言他。”老曾还来劲了,“怎么样,那小妮子咋说的,有没有说要一夜迷情以身相许啥的?当时我也没细看,脸盘长的咋样?身材如何?前凸后翘不?”

“曾哥,你一下问这么多问题,我实在无从答起。”

“行,你就一个个答好了,我不急。”

“你倒是能急的上啊。”我白了他一眼,“人家过来就是表示个感谢,其他啥也没有。就是问我经济上需不需要帮助,还问了问医药费的事。我给她说了,这些都没事了,医药费他们班长给垫付了。”

老曾问:“她是医学院的人?”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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