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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节 第四章

屋里的几个人手里都拿着明晃晃的刀片,把我给围了起来。一个人指着我喊:“别乱来!你敢动一下强哥今天非砍死你小逼的!”

大顺的脸上没有血色,苍白的跟涂了粉一样。小眼睛急得一阵眨巴:“你,你别乱来啊,要强哥出点什么事……你就完了……”

我没有说话,只是喘着粗气,手里的剪刀不曾放松分毫。只要他们敢围上来,我就先弄死这个长着死人脸的家伙。如果非要死,怎么也得拉个垫背的。事情逼到这个份上,我也豁出去了。

“兄弟们,都先别动,别动!”死人强朝前面摆着手,示意他们先别围上来。接着一双吊三角眼使劲往上翻,想要看见我的脸:“兄弟,你……反背捶……”

我愣了一下。刚才打懵他的那一招,使的确实是反背捶。

死人强又说话了:“并肩子亮青的?

他说的这是黑话。意思是问,朋友你是个练家子?

我迟疑了一下,说“是”。死人强在这个时候说话,我感觉他在试探我什么。

“踩盘子顺线子,走的哪里的门坎?”死人强又问道。

我稍稍犹豫了一下:“盘子河里踩,坎上佛汉拳。”

“反背捶!曹州佛汉拳!”死人强忽然激动了起来。

“你是……”

“我操,我就是曹州的啊!也是佛汉门的,年轻的时候跟高大膀子练过!”

我说:“高大膀子他哥高大元是我二叔教出来的。我二叔叫区风。”

“我操我操!区风啊!我知道,区风是你二叔?真鸡巴巧了!他妈的,这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一家人了。这么说来咱俩还是师兄弟呐!”

死人强的激动不是装出来的,况且他还报出了高大膀子的名号。我慢慢松开了他,把剪刀撤了下去,但还攥在手心里。死人强转头双手拍着我肩膀,又朝其他人吼道:“操你们小妈的,都把刀片子给我扔了!叫师兄!”

“师兄……”其他人懵懵懂懂小心翼翼的朝我喊了一声。我心里这才松了下来。

“强哥,那个钱包……”我说。

“哎呀,什么钱不钱包的,等会儿你要哪个拿走哪个,都是咱的!走,走,咱兄弟们先出去喝酒去!真是的,都打到自家人头上了……”死人强不由分说的拉着我就走,又转头招呼道,“小膘,打电话给烂仔,让他去天香楼喝酒,带着他爹上次捎给他的那两瓶茅台!”

五.

到了晚上,华灯初上,我去了钱江娱乐城。前台小姐热情的迎宾道:“先生几位?”

“就我一人。”

“那先生是要洗浴,还是按摩?还是松骨?”

我说:“我就是来找一个……”

“哦,这样。”前台笑了起来,“先生有熟识的小姐吗?”

我说:“25号。”

我在黄色灯光淡淡柔和的小包间里等待了一会儿,25号推门而入。她跟上次一样,化着淡淡的彩妆。并不是很漂亮,但挺耐看,就像一杯清酒,喝完一口并不上头,还有回味。可惜出来寻欢作乐的男人,要的不是清酒,而是威士忌,伏特加,越带劲越好,最好抿上一口就能大醉不醒。

25号进来之后,正要说什么,脸上职业性的笑容一下怔住了。随即又笑了起来:“怎么是你?”

“是我,不欢迎吗?你上次不是说,第一次给我免费吗?”我也笑道。

“呵呵,我就是说说,你还当真了。我们每排一个钟都有计算的。不收你的钱,就得从我工资里扣了。”

“这么说还得收钱?”

“我能给你优惠点。”25号坐在床上,挨在我旁边,传过来一缕若有若无的香水味,“想做什么,来个全套?”

我还没有说话,25号就开始脱自己衣服:“你也真是的,上次可以给你免费做个快台,你都不干,现在自己又花钱跑过来玩……”

“你先别。”我拽住了她的衣服,“我来就是给你送个东西。”

“什么东西?”25号转头看着我,眼神疑惑。

“这个。”我从兜里掏出来。

25号愣了一下,失口说道:“我的钱包?!”

我递给她:“你看看,东西少了没有?”

“没少,全都在。项链也在。”25号翻了一下,惊讶的问我:“你从哪找回来的?”

“呵呵,这个你就别管了,只有东西没少就行。”

她盯着我,几乎是目不转睛:“你不会是警察吧?”

“你上次不是还说我是学生的吗,怎么今天又变成警察了?”我苦笑道:“你觉得我像警察吗?”

“不像。”她盯了半天又摇了摇头。

“行,别管我是啥吧,只要东西找回来就是好的。那这样,我先回去了。”

“你先别走。”25号拉住我的衣服,“这钱包到底是怎么找回来的。你不说清楚,我不让你走。”

“你这人真怪,钱包找回来就行了,你知道能有啥用。”

“你就是得告诉我,要不然你就别走。”

我没办法又坐了下来,把事情大体给她说了一遍。最后自嘲的笑了笑:“本来以为要九死一生的,没想到遇到了老乡。死人强很早就来天津混了,现在有点小小的势力。要不是因为这个,你这钱包真拿不回来。”

25号关切的打量了我一遍:“你没受伤吧?”

我笑笑说:“没事。”

然后我们两个就坐在那里,一时找不到什么说的了,包间里的气氛有些尴尬。停了一会儿我说:“那没事了,我先走了。”

“你先别……”25号拽住我的胳膊,低下头小声的说,“我免费给你做个全套吧,就当是谢谢你了。”

我忽然间不好意思起来:“别啊,我又不是因为这个才帮你的。我就是……你改天请我吃个饭行了。我真得回去了,太晚了宿舍关门。”

“那我送送你。”25号把衣服重新整理好,跟在我后面出了包间的门。走到大厅的时候,前台小姐看着我俩的眼神很是疑惑,脸上还保持着职业性的笑容:“先生慢走,有空再来。”

走到外面,感觉风一下变得冷飕飕的,我不由裹紧了衣服。25号站在台阶上看着我,霓虹灯光在她的眼睛里慢慢流动。

我瞅了瞅公交站牌的方向,说:“我走了,你进去吧,外面冷。”

25号问我:“你叫什么名字?”

我说:“区明。你呢?”

25号笑了笑:“你就叫我25号就行了。”

说完这句话,笑容在她的脸上慢慢的飘散了,就像被风带走了一样。

“25号。”我点点头,朝她摆了摆手,“我走了,你进去吧,回见。”

“回见。”25号轻轻的说道。

晚上的风越吹越凉,也许是季节到了。空旷而沉重的公交车缓缓开动,发出机器磨合的嘶鸣。车窗外流光溢彩,车水马龙,掩饰着这座城市的萧瑟。我把头重重的靠在座椅上,落寞和满足感一起涌进了胸膛。

回到宿舍,我意外的接到了张莉打来的电话,在电话里哭哭啼啼的,问她到底是怎么了也不肯说,就只说约我在小湖边见面。

“估计是后悔了,想跟你和好。”老曾很有经验的猜测道,“女人一般都这样,总是马后炮。你越对她好,她越不领情。你要不搭理她,两天就不行了。不装装矜持她们都能得癌。”

“不太像,我听她哭得挺惨的。”我一边穿外套一边说。

“操,你太嫩了,不了解女人。拿着这个吧,今晚上说不定能用得着。”老曾说着,递过来两个安全套。

我瞅了瞅他,又瞅了瞅套:“你他妈神经吧你。”

在小湖边上我见到了张莉,一见面就扑进了我的怀里闷声哭了起来,搞得我莫名其妙。我拍着她的肩膀安慰道:“到底怎么了,别哭,有事慢慢说。”

“呜呜……我爸爸,我爸爸出事了……”张莉哭的直哽咽。

“出事了?出什么事了?”

“我爸爸被双规,带走……调查了,说他……生活腐败,还有情妇,不知道谁还把他跟那个女人的手机短信,都发到网上去了……我妈说要跟他离婚……”

张莉哽咽的说着,我心里却“咯噔”一下,想起来了大顺那天偷的那个手机。张莉哭的梨花带雨,把我的衣服都洇湿了。我安慰他说:“双规就是光调查调查,不要紧,这不还没什么事吗……”

张莉哭着说:“他们说,说……我爸爸会坐牢的!”

我没法继续安慰她了,这事谁都说不准。不过我跟张莉他爸,也就是张书记一块吃过饭,看的出来,他跟市里领导的关系都很铁,背景关系网非常庞大。就凭一些不疼不痒的手机聊骚短信想要扳倒他,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不过万一有政敌利用这个机会煽风点火的话,后果还真是难说。

张莉在我怀里哭了半个多小时,最后好说歹说的劝到了女生宿舍楼下。我给她蹭掉脸上的泪水:“别哭了,再哭眼睛就肿了,第二天起来难看。”

张莉还哽咽着:“我,我难受。”

“别难受了,你难受也没用啊。这时候咱要相信党,相信政府。”

张莉还一抽噎抽噎的。我安慰她说:“回宿舍吧,早点休息,别难为自己。”

“我,我不想回去,我害怕。”张莉靠在我怀里不愿意起来,“今天晚上,你能找个地方陪我吗?”

我的心快跳了两下,马上又沉静了下去。张莉一只手搂着我的腰,另一只手就放在胸口,在路边灯光的照耀下楚楚动人。我说:“快点上楼去吧,我也要回去了。别让人看见了误会。”

张莉没再说什么,抬起有些红肿的眼睛怨恨的看了我一眼,转身上了女生宿舍楼。我听着她踏足楼梯发出的“噔噔”的声音,不知道是应该幸灾乐祸还是深表同情。

夜深人静,月朗星稀。我走在回去的路上,想起了《无间道》里的一句话:出来混,迟早要还的。

但电影终究是电影,现实终究是现实。也许在中国,有的人出来混是不需要还的。起码张书记就没还上。他被双规以后,庞大的背景关系网立刻开始了运作,没过两个星期就官复原职,只是背了一个不痛不痒的行政处分。不可否认这里面有政敌的从中作梗,否则单凭一些跟情妇的暧昧短信是无法撼动他分毫的。但张书记要查出来到底是谁在网上捅了这第一个篓子,这个人必须要为自己的愚蠢行为付出代价。查来查去,终于查到了大顺的头上。

大顺是在一个废弃的造船厂里面挨的打。那天他像往常一样四处搜寻着合适的生意,蹲在路边抽烟,一辆白色面包车“嘎吱”一声停在了他前面。大顺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下来的几个人塞到了面包车里,嘴里堵上了一块带着浓烈腥臭味的女人内裤。面包车一直开到了塘沽,他们把大顺拉到一处废弃的船厂里一顿毒打,光棒球棍就打断了两根。当120的救护车赶过去的时候,满身是血的大顺已经昏迷了过去。

我买了些水果,去医院看他。病房里他的那些朋友都在,烂仔,死人强,还有些我叫不上名字的。头上身上的纱布缠的像个木乃伊似的大顺躺在床上还在抽烟,脑袋底下垫着两个枕头。

“强哥。”我跟死人强打了个招呼。

“来了兄弟,坐这。”死人强给我搬了个板凳,坐在大顺病床边上。

“强哥,区哥,我给你们说,这个仇我要是不报我就是婊子养的。”大顺挤着小眼睛,狠狠的抽了一口烟,随即剧烈的咳嗽起来,还带着“咝咝”的声音,应该是伤到了肺。

我没说话,转头看着死人强,毕竟他是大顺的老大。死人强劈手夺过大顺手里的烟头扔在地上:“抽,还抽!打不死也抽死你了!”

“强哥,我……”大顺费劲的扭头看着死人强,两个乌青淤血的眼眶都红红的,看得出来他的委屈。

“你说你也他妈的手贱,没事把那些短信发到网上去干嘛?除了找找乐子你能有啥好处?这下可好了,你看看惹的这身骚!自古民不与官斗,人家有权有势的,随便整你不跟玩似的!大顺你也活这么多年了,净长鸡巴不长脑子是吧!”

大顺被骂的直吸鼻子,泪水在眼眶里打转。我急忙劝道:“强哥,大顺这不也是一片好心吗,揭露生活腐败不正之风。”

“这他妈用得着他揭露吗,人家纪委是干嘛吃的。”

我说:“强哥,那找人下手的张书记就是纪委的。”

死人强怔了一下,说:“我操!”

我说:“事情已经发生了,现在说啥也没用了,强哥你打算怎么办?”

“顺子也跟了我这么多年,不能白挨了这顿打。要是这个仇不报,我们以后在天津卫也没脸混下去了。”死人强点上一根烟抽起来,“张书记我们没法动他,可这事是谁下的手,我已经叫人查清楚了,得给他说道说道。”

“是谁?强哥你告诉我,是哪个王八蛋下的手?”大顺激动的叫起来。

死人强用力吸着烟,眉头蹙在一起,在烟雾缭绕中缓声说道:“这人你应该听说过,在河西混的老大,叫东子。底下的人都叫他东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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