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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节 第三章

“如果以后爹问起来,你就说那是外公留给我的嫁妆,无论如何,不能答应给他。”

“阿翡,娘不会那么傻了。”苏青梅抽泣着说,“还是你外公精明,给你留了些嫁妆,不然你出嫁,娘可真是什么都拿不出来。”

云翡伸手替她抹泪,泪水从苏青梅的眼中不断地往外涌,抹来抹去也抹不干净。当年有多少爱恋,如今便有多少泪水,戏文里的才子佳人,到了现实,那就是喜新厌旧,始乱终弃。

云翡暗暗告诫自己,以后可千万别被情情爱爱糊住了眼,看好银子要紧,不然落得娘这般田地就只有哭了。

“娘,你知道这件事就行了。爹要不提,你就什么也别说。”

苏青梅哽咽着应了一声。

云翡装作开心的样子,笑嘻嘻地摇了摇她的胳臂:“娘别伤心了,有了钱,走遍天下都不怕。”

她知道虽然有了钱,并不一定就快活。但爹是为了钱才和娘在一起,那么只要娘还继续有钱,就会暂时没事。接下来,要解决的就是那个棘手的尉东霆。好不容易熬到了天黑,她换了一身男子衣衫,带着那壶梨花白,和宋惊雨一起,悄悄出了州牧府。

夜色如墨,荆州城沉浸在一片安宁寂静之中,老百姓家家户户关门闭户,星星点点的光被围墙遮挡,只有临福大街上的酒楼客栈里灯火通明。

如春客栈是荆州城最大最豪华的一间客栈,听宋惊雨说,尉东霆住的还是上房,看来还挺有钱。云翡走到门前,看着客栈门前的“四季如春”和“宾至如归”两个大红灯笼,深吸了口气。爹很快就要回来了,无论如何,今夜要把这件事情摆平。

她转身对宋惊雨道:“你守在他的后窗下,我叫你,你再进来。”她打算先礼后兵,若是能悄无声息地解决最好不过。

宋惊雨点点头:“你放心。”

她当然放心,荆州是云定权的天下,在老爹的地盘上她什么都不怕,而且她袖中还带着宋惊雨送她的袖箭,射程两丈,足以防身。

云翡走进客栈,店小二顿觉眼前一亮,可真是少见这样秀美清雅、举止不凡的翩翩少年。一身深绿色的竹叶纹长衫清清爽爽,衬得人如美玉,白皙的面孔上嵌着两颗乌溜溜的眼睛,忽闪时像是会说话,一看便叫人生出说不出的喜欢。

他热情地问:“公子是要打尖还是住店?”

“我来会友。请小二哥准备两道下酒菜。”云翡盈盈一笑,提起手上的酒壶轻轻晃了晃。

小二吸了吸鼻子,敏感地闻到一股陈年佳酿的香味。

“好嘞。”小二手脚麻利地备好两盘菜。云翡付了钱,引着小二径直走到尉东霆的房门前。

小二替她叩了叩门,冲着门缝报了一声:“尉公子,有客来访。”

片刻之后,房门吱呀一声打开,果然是尉东霆。骤然看见女扮男装的云翡,他略怔了怔:“原来是你。”

云翡佯作生气:“怎么,不欢迎吗?”

尉东霆笑了笑:“当然欢迎。”

云翡从小二手中接过托盘,径直走进去,将酒菜放在桌子上。一回身,她吓了一跳,尉东霆悄然无声地站在她身后。背着烛光,一双眼睛显得深不可测,黑沉沉的仿佛藏着无尽机关,一不小心便会被吞进去。

她下意识地心头一紧,脸上却立刻露出一抹笑意:“白天多有得罪,我来给尉公子赔罪。”

说着,倒了一杯酒,双手递给他:“尉公子,这是我爹藏的好酒,你尝尝。”她最擅长隐藏心思,明明心里对他满是算计,脸上却布满真心诚意,两个梨涡可爱地浮在唇边,若隐若现,像是雨点落在水面上荡起的小小涟漪。

尉东霆看着她无辜又天真的笑容,略一迟疑,接过她手中酒杯:“多谢云小姐美意。”

云翡越发笑得甜美可人,一双亮晶晶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恨不得从眸光里飞出来一双手,将酒灌进去。

但是,尉东霆说了一声“多谢”之后,却没有一饮而尽的意思,反而端着酒杯,含笑不语。

云翡被他笑得心里直发毛,他不会是怀疑什么吧?她马上给自己倒了一杯,爽快地说:“我先干为敬。”说罢,一饮而尽,以示这酒没有问题。

可即便如此,尉东霆还是不喝,依旧波澜不惊地端着酒杯,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笑你个头啊,云翡心里急得怦怦直跳。

平素云定权总是教育云琮要喜怒不形于色,云琮没学会,云翡却学了个透彻。眼下心里火烧火燎,脸上却越发笑得甜美,脆生生地说:“尉公子你快尝尝啊,若是喜欢,我明日再给你拿一坛来。”

尉东霆端着酒杯,轻轻晃了晃杯中酒,半晌才叹了句:“还未成亲,你便对我这样好,真是让我受宠若惊。”这一句似是而非的情话,说得半真半假,暧昧又促狭。

云翡的脸羞得通红,心里咬牙切齿:等会儿你就知道我对你有多好了,哼。

他看看她,极真诚地道了声:“多谢阿翡。”

云翡也不知他从何而知自己的乳名,羞恼得恨不得一个五指山盖过去,将他脸上的笑容给抹成一马平川。还好,他磨蹭半天,发完感慨,终于开始喝了。但是,只是一口!男人喝酒不都是一饮而尽的吗?磨磨蹭蹭做什么?

云翡心里的火苗烧得噼里啪啦,几乎快要从眼睛里跳出火星来。可是怕他生疑,她又不敢催,只能继续保持着甜美的笑,眼巴巴地看着他。

实在受不了了,她只好轻轻地发出一声深深的惊叹:“尉公子,你喝酒真慢啊!”

他看她一眼,慢条斯理地说:“因为,好酒要慢慢品啊。”

品你个头啊。云翡急得心里直飙血,脸上却还挂着一脸甜甜的笑。眼巴巴地终于等完他品完了这杯酒,脸蛋都要笑得木掉。

尉东霆点点头:“果然是好酒。”

云翡开心地又倒了一杯,双手捧给他,笑得蜜汁一样甜美:“那你再喝一杯。”

“好。”尉东霆接过酒杯,正欲送到唇边,突然闭上眼睛,貌似有点晕。

云翡没想到宋惊雨这蒙汗药药效这么快,心里暗喜。

尉东霆疑惑地问:“云小姐,这酒……怎么有点奇怪?”

云翡笑眯眯地道:“当然奇怪了,是我爹藏了许多年的好酒,味道不同凡响。”

“哦,这也……”话未说完,尉东霆竟然趴在了桌子上。

云翡惊叹,这蒙汗药实在是太强了,一杯就放倒了他?她不放心,上前推了推他:“尉公子?”桌上的人一动不动,她推了几把之后,使劲去掐他的胳膊,用的是足以让人疼得跳起来的力道。可是他还是一点反应都没有。

云翡乐得差点笑出声来,真是太好了,一切都顺利得不像话。她亲眼看到他将那张薛涛笺放在衣襟里。可是他趴在桌子上,不大好取。她绕着他左看右看,最后只好弯腰把手从他的胳臂下伸出去,再探入他的衣襟里。手指尖的确碰到了纸张,她心里狂喜,正要抽出来,突然尉东霆抬起头,一把握住了她的手腕。她惊慌失措,大呼上当,还未来得及挣扎,他抓着她的手腕往上一抬,她就势倒在了他的腿上。

云翡越发惊慌,尉东霆微微俯下身子,俊美的眉目近在咫尺,清晰可见那漆黑如墨的眼中映出她惊慌失措的影子。

“云小姐是要非礼我吗?”他声音低沉,明明是一句玩笑话,却仿佛有着一股迫人的力量,绵绵地压下来。她又羞又气,更可恨的是,她的袖箭就藏在右手的袖中,可是右手手腕偏偏被他握住了,这会儿想要发袖箭射他,也动弹不得。

反正计谋已经被他识破,她也就不客气了,冲着后窗喊了一声:“宋惊雨!”啪的一声,后窗被人击开,一个人影刹那间便到了尉东霆身后,带过来的劲风几乎要将云翡面前的烛火扑灭。尉东霆立刻松开云翡,反手一击,一股强大的力道涌过来,宋惊雨大吃一惊,闪身避过。尉东霆腾身而起,一脚踢向宋惊雨的右肩,势如千钧。宋惊雨没想到竟然会遇见强敌,当即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应战。地方太小腾挪不开,两人在房间里过了几招,不分上下。

云翡暗暗后悔,自己应该多带几个人来。因为这事不够光明磊落,别人她又信不过,所以只带了宋惊雨来,没想到尉东霆的武功居然如此之高。

她生怕动静太大引了人来,忙小声道:“速战速决。”

宋惊雨原以为徒手便能拿住尉东霆,现在已知绝不可能,对方的功力只在自己之上,于是抽出袖中短剑,直刺而去。一道白光闪电一般逼向尉东霆的左胸,直取要害。尉东霆身子往后一跃,腾空而起,双足点到桌上,从腰间抽出柔软如水的太阿宝剑。一道白光从他手中蜿蜒而出,仿若蛟龙出海。云翡只觉一股劲风吹起自己脸颊旁的头发,身子一晃,被他搂在了怀中。

宋惊雨的短剑被迫在她身前停住,只是片刻的停顿,尉东霆便已占了先机。太阿宝剑从她头顶穿出,快若闪电,势如奔雷,云翡还未看清他如何动手,剑已经架在了宋惊雨的颈下。

云翡难以形容那一剑的速度,更难以置信州牧府第一高手宋惊雨,竟然会被他制住。抽刀断水,暴雨骤歇,只是弹指之间。桌上的烛光仍旧被剑气击得四处摇曳。他手中的那柄剑,寒气逼人,仿佛轻轻一颤,便要割断宋惊雨的咽喉。室内静寂无声,两人定如磐石,唯有剑气四溢。

云翡从惊愕中醒过来,忙道:“你快放手,不要伤他。”

尉东霆回眸道:“我怎么会杀他,不过是想让你看看我的武功罢了。”他收起宝剑,似笑非笑,“不知云小姐对我的功夫可还满意。”

云翡面色通红:“呸,你可真厚脸皮,武功再高我也不会嫁你。”

“为何?”

云翡哼了一声:“因为你要娶的是州牧小姐而不是我。哪怕州牧小姐是个猪八戒,你也会娶。”

他正色道:“如果是个猪八戒,我一定不会娶。”

云翡嗤笑:“我才不信。”

“我听说,州牧夫人带着女儿去了莲花山净土寺,于是便先去看了看。”想起那天的情景,尉东霆微微眯起眼眸,揶揄地笑,“说来也巧,猪八戒是天蓬元帅。我第一次见到你,你也是站在水里面……”

云翡又羞又气,简直想要跳起来打他,但又怕他继续往下说那天的糗事,连忙对宋惊雨道:“你在门口等我。”

宋惊雨收起短剑,目光暗了暗,站到了门外。

尉东霆挽起袖子,看着刚才被她掐过的地方,叹道:“力气不小,掐得这么恨。”说着,把光裸的胳臂伸过来,“你看,都紫了。”

呸,谁要看你的肉!云翡红着脸,退后几步,瞪着一双水汪汪的明眸道:“既然你早有预谋,想要什么,明说便是。我云翡虽是一介女流,却喜欢干脆利落,不喜欢兜圈子。除却婚事,其他都可以商议。”

他放下袖子默默地看着她,眼中浮起一片深邃暗沉之色,好似在考虑提什么条件为好。

云翡做好了准备等他狮子大开口,他却好整以暇地坐了下来,半晌不说话。屋内陷入一片寂静之中,静得让她心急。

她忍不住道:“你便是去向我父亲提亲,他也不会答应。不如拿了钱走人,想要多少银子,你说说看。”

尉东霆挑起眼帘,定定地看看她:“若是你父亲一定会答应呢?”

云翡痛快地回答:“那我也不会答应。”

“为何?”

云翡心道:和你这种城府很深的男人在一起,恐怕做梦的时候都要睁着眼睛,提防被算计,累都要累死。这种实话,当然没有人喜欢听,她才不会说出来惹恼他。所以,妥妥地藏在肚子里,含糊其辞地说了一句不着边际的话:“因为你和我爹很像。”

她才不会走她娘的老路,找个爹那样的男人,最后落得人财两空。

很像她爹?尉东霆蹙了蹙眉:“你是指,我年纪太大?”

她顺着他的意思将错就错,连忙点头:“是啊,你比我足足大了十岁呢。”

他忍不住纠正她:“九岁。”

她夸张地惊叹:“那也……大好多啊。”

尉东霆:“……” 有那么多吗?

云翡立刻用晚辈仰慕长辈的眼神,雪上加霜地问他:“我称呼您一声叔叔,您不介意吧?”

他睨她一眼:“介意。”

她天真地眨了眨眼:“我才十五岁,对我来说,二十岁以上的男子都好老啊。”

门外的宋惊雨瞬间中枪,一颗心碎成二十三瓣。

尉东霆揉了揉眉心,又气又笑:“年长你几岁难道不好?”

云翡:“当然不好。”

“为何?”

云翡忍不住扶着下颌,叹了口气:“年纪大的心眼多,算计人心太累。”

这个回答让尉东霆很意外,看她样子又不像是开玩笑,虽然古灵精怪,却一本正经,很是认真。他心里一动,突然觉得她此刻的神色语气竟然不似一个十五岁的少女,清丽无俦的眉宇间那一抹淡淡的忧伤,动人心魄。

他沉默片刻,将怀里那张薛涛笺递给她,沉声道:“那好,此事作罢。”

云翡绝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局,大喜过望,立刻将薛涛笺拿到灯上,付之一炬。一颗紧张的心终于放了下来,看着那跳跃的红色火苗,她唇边不知不觉浮起了两个梨涡,对尉东霆嫣然一笑:“多谢。”

发自真心的笑靥,胜过烟花乍放夜空的那一刻绚烂。乌木门啪嗒一声轻响,墨绿色衣衫闪在门外。尉东霆从满城春花中醒过来,屋内已经没有佳人的身影,只余梨花白的香气,缥缈如烟,氤氲沉醉。

三日后,云定权回到荆州。因为林清荷有孕,路上马车行得慢,所以他只将林清荷送到了庐州的边界便匆匆赶回来。看来这位年轻貌美的二娘,在爹心里的地位,也不过尔尔,比不得他的地盘重要。云翡觉得自己提醒林清荷多留心眼,其实还是很有必要的。

“爹你回来了。”云翡甜甜一笑,走进书房,先将那个装银票的盒子放在了书案上。

“这是?”云定权刚刚回来,尚且不知他离开的这些天发生了什么。打开盒子,看见满满的一盒银票,他惊诧地抬起头,“哪来的银子?”

“爹,这是我和娘打赌赢来的八万两银子。”

云定权激动地问:“你娘的钱?”他心里第一个念头便是,苏永安留给她的果然不是一笔小数目。

“不是。”云翡摇头,笑着道,“我知道爹现在缺银子,娘手里的那笔钱闲着也是闲着,所以我想替爹要过来。”

云定权听到这话,心里无比熨帖,女儿果然懂事贴心,知道自己最想要什么。

云翡叹口气道:“可是娘死活不肯,说这笔银子要留作我的嫁妆。我告诉娘,只要爹能成就大业,女儿便是身无分文,也能嫁得风风光光。娘不信,我便和她打了个赌。”接下来,她便将自己在州牧府外放木箱出题招亲的事说了一遍。

云定权震惊地盯着女儿那张红润的樱桃口,珠落玉盘般地把这件事说完,气得一拍桌子站了起来,斥道:“胡闹!”银子和兵马是当前云定权最缺的东西,可惜,他既想要银子,又想要颜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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