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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节 第二章

尉东霆扫了一眼打烊的木牌,慢悠悠地道:“打烊了?”

云翡只好抬头,视线对上他如墨的眼眸,本来就怦怦乱跳的心,又剧烈地狂跳了一下。不过,她素来掩藏心思,所有紧张的表情都被面具盖得好好的。她起身对他笑了笑,友好又热情地说:“抱歉,小店已经打烊,前头不远,便有客栈饭店。”

尉东霆掏出一锭银子放在她面前的桌子上。

一锭银子!云翡马上眉开眼笑,热情万分地问:“二位客官想要点什么?”

尉东霆的目光落在她那碗面条上,细如雨丝的面条,上面漂着翠绿的葱花,几点油星浮在上面,有淡淡的芝麻香味。

“来一坛酒,几样菜,再下碗面。”他指了指那碗葱花面。

“好,两位稍候。”云翡立刻进了酒肆,对正在吃面的茯苓道,“快,来客人了,下两碗葱花面。”

茯苓扭头一看,吓得快要跳起来,磕磕巴巴道:“尉……尉……”

云翡不由分说将她推进了后厨:“快去做面。”

宋惊雨也没想到尉东霆居然会来,是有人告知了他,还是他偶然路过,不得而知。他神色如常地迎上去,抱拳施了一礼:“尉将军。”

尉东霆恍然一笑:“原来是宋校尉开的酒肆。”

为了增加可信度,云翡马上接了一句:“是啊,我们宋掌柜年纪也不小了,打算挣钱娶亲呢。”

宋惊雨脸色一红,招呼道:“尉将军请坐。”

尉东霆指着身边同来的年轻男子道:“这是禁军中郎将肖雄飞,这位是荆州州牧府校尉,宋惊雨。”

两人互相见了礼。落座之后,尉东霆眯起眼眸看着外面十里长堤上的如烟柳雾,道:“不错,折尽春风……好名字。”

云翡提了一坛酒过来,给两人斟满杯子:“这是胭脂侠,将军请用。”

尉东霆举起酒杯,抿了一口:“嗯,不错,口味很奇特。”然后对肖雄飞道,“你尝尝。”

肖雄飞端起酒杯喝了一口,虽然也笑着赞了声好,心里却觉得有点奇怪。

今日尉东霆突然对他说,洛河边新开了一家酒肆极有趣,要来瞧瞧。他一听折尽春风这个名字还以为是什么高档雅致的酒楼,现在一看,不过是个弹丸之地的酒肆,酒水只卖胭脂侠,菜只有四道:五香牛肉、皮蛋黄瓜、脆皮花生、椒盐兔腿。这样不上档次的地方也叫有趣?大将军不像是这么没品位的人啊。肖雄飞深深觉得大将军可能是被某些人给忽悠了。但是看他表情似乎没有一点上当受骗的愤怒,神色安逸,英挺的眉头舒展,俊美的面孔露出一副“偷得浮生半日闲”的惬意。

云翡站在一旁悄然打量尉东霆,发现他神色平和,闲话如常,并没有找茬的意思,很像是和同僚一起偶然路过此处进来歇脚,于是便放心地进了后厨。

茯苓手忙脚乱地正在下面,脸色通红,手指发抖。

云翡见她这副模样,忍不住笑道:“茯苓,你莫非是喜欢上尉将军了,怎么如此激动?”

茯苓苦着脸,跺着脚道:“小姐,我是害怕。尉将军是不是来砸场子的?”

“你想多了,他是来喝酒吃面的。”云翡眉开眼笑,“没想到他出手这么大方,给了一锭银子哦!”

茯苓看着她见钱眼开的模样,忍不住叹气:小姐如今真是一头扎进钱眼里了,越来越爱钱,不愧是苏半城的外孙女。

面条下好了,云翡亲自端到桌上,笑吟吟道:“两位请用。”

肖雄飞一看这面,简直想要拍案而起。尉东霆也沉默着,表情很是古怪。

云翡笑嘻嘻一低头,才发现茯苓慌慌张张的,竟然忘了撒葱花,根本就是白水煮白面,怪不得两人的表情不对。面里没葱花还叫什么葱花面嘛,她立刻转身去拿了一棵绿莹莹的大葱来。

没错,是一整棵葱。

在肖雄飞不解的目光中,她呼呼几下把一棵葱拧成几段,撒进了面条碗里,冲着尉东霆献媚地笑:“将军请用。”

肖雄飞目瞪口呆地看着尉东霆,等他发火或是拂袖而去,奇怪的是,尉东霆竟然毫不动怒,反而眼眸中浮起一丝笑意,问那小伙计。

“你这小伙计还挺机灵,叫什么名字?”

云翡没想到他竟然会问起自己的名字,灵机一动用她娘的姓氏取了个名字,笑眯眯地道:“小的名叫小苏。”

尉东霆点点头,赞道:“好名字。”

小苏算是好名字?肖雄飞挑了一口面条,发现这葱花面的味道真的很一般,但尉东霆却丝毫也没有挑剔的意思,淡定地拿起了筷子。

唉,不挑食到了这个份儿上,尉将军您真的有点对不起“国舅爷”这三个字啊。肖雄飞替大将军难过,不时地用同情的目光安慰他一下。结果他发现,大将军明显地心不在焉,手里拿着筷子,半天不动,目光定定地看着那柜台后的小伙计。小伙计埋头不知在看什么,笑得一脸花开的样子。

能让云翡笑得这么甜的,当然是银子。摸着可爱的银子,她心花怒放地抬起眼帘,对出手阔绰的国舅爷投过来一道“赞赏鼓励”的目光,而大将军的目光时不时地滑过那小伙计的身上,深邃莫测中涌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暗流。

肖雄飞暗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大将军和小伙计眉来眼去,这是怎么回事?他忍着恶寒低头吃面,将一碗难吃的葱花面塞进口中,心里暗暗告诫自己,自己一定是喝了胭脂侠,眼睛有点花,所以才看见什么都觉得镀了一层暧昧的绯色。

尉东霆吃过面,和肖雄飞起身离开。

宋惊雨将他们送出门外,长出了口气。还好,尉东霆对他开酒肆未露出什么不满,乔装打扮的云翡貌似也没露出什么破绽。大将军的突然造访大约是偶然路过,这样最好。云翡也这样认为,跟在两人后面笑嘻嘻地挥着手,笑得春花一样灿烂:“二位常来啊。”这句话透着十万分的真诚,因为一来就扔一锭银子的土豪,最讨人喜欢了。

“宋校尉的酒肆,自然是要常来捧场的。”尉东霆脚步不停,对她这个小伙计连看也没看一眼,但一点也不影响云翡欢喜的好心情。

突然,尉东霆抬手指着那柳树上挂着的铁环和铁球问道:“这是什么?”

宋惊雨笑着说:“这是小店为了招揽客人所设,若有人能将铁球投过铁环,酒钱全免。”

尉东霆停住步子,饶有兴趣地打量着铁环,扭头对肖雄飞笑笑:“这主意有趣,雄飞,你我来试一试。”说着,他上前几步,拿起铁链子系着的铁球,放在手心里上下抛了几下试试分量。

云翡没想到他竟然还有闲心来投铁球,瞬间心尖一抽。尉东霆的武功她是亲眼见过的,一想到那夜在客栈里和宋惊雨过招的情景,她顿时觉得自己的一颗小心脏就像是那颗铁球一样,被他抛上抛下玩弄于掌心之中,十分不好,眼看就要有心律不齐的征兆。尉东霆仰起头,微微眯眼看着那铁环。突然,一个黑影从他掌心飞起,那铁球就像个沙包似的,飞上去成一条直线,直奔那铁环而去。

云翡的心肝也随着那铁球被高高抛起,玉帝保佑别让他投中,不然酒钱全免啊。大约玉帝已经午休去了,没听见她的祈祷,那铁球丝毫不顾念她欲碎的心,竟然不偏不倚地正从那铁环中穿过,接着哗啦啦一声清脆的响声。这不仅是细铁链从铁环中磨砺而过的声音,还是一把刀从云翡的心脏上划过的声音,她捂着心口,疼得抽气,那一锭银子就这样物归原主吗?

肖雄飞一脸兴奋地鼓掌喝彩:“将军好力气,好准头。”

宋惊雨也暗自佩服尉东霆的膂力,扭头对云翡道:“小……小苏,将军的酒钱……”

云翡欲哭无泪,转身进去将那一锭银子拿来,万分不舍地递过去,心疼得声音都变了调:“将军,你的酒钱。”

“这,怎么好意思收回。”尉东霆无视她痛不欲生的表情,转头看着宋惊雨,露出一抹不好意思的微笑。

云翡立刻把手掌往后缩了缩,大将军你给都给了,怎么好意思再拿回去呢?像您这种土豪,一掷千金才更显得英俊潇洒、玉树临风。

宋惊雨素来是个老实人,而且心里对武功高强的尉东霆有一种钦佩之情,忙道:“将军既然投中了铁环,怎么能收将军的酒钱哪。”

尉东霆笑了笑:“既然如此,那我就多谢宋校尉了。”

肖雄飞万分肯定,大将军是绝不会拿回那一锭银子的,但他万万没有想到,尉东霆竟然从那小伙计的手里拿回了那一锭银子。肖雄飞惊诧得脑子有些发蒙,大将军何时变得如此吝啬了?再看那小伙计,眼巴巴地瞪着大眼睛瞅着大将军,分明是一副肝肠寸断的表情。而大将军看着小伙计的眼神很是奇怪,有点类似于……肖雄飞一阵恶寒,闭了闭眼睛,我看错了,我一定是看错了。大将军洁身自好不近女色单身未婚没有绯闻,绝对不会是这个原因,绝对不会,那小伙计长得有什么好看的?除了一双眼睛灵动漂亮,其他的通通不能看。

尉东霆毫不客气地收回银子,施施然离去,玉树临风的身姿消失在那河堤上。

云翡懊恼得快要吐血,和银子失之交臂的感觉简直比割她的肉还要痛,痛上一万倍。她跺着脚心里腹诽:国舅爷您这么有钱,干吗要占人家的便宜来白吃白喝?

宋惊雨安慰她:“小姐,那一碗面和几杯酒,本来也值不了一锭银子。”

云翡嘟着嘴郁郁不乐,忙来忙去,白高兴一场。尉东霆果然抠门吝啬,上一次放在她这里三千两银子,还大言不惭地收利息。这一次更过分,这点小便宜都占。本来云翡以为尉东霆说捧场的话,只是随口说说而已,谁知翌日,他竟然当真让人过来捧场。

云翡一看肖雄飞带了六七个男子来到酒肆,顿时心花怒放地迎上去,昨日的不快顿时烟消云散了。

宋惊雨也迎上去拱手见礼。

肖雄飞笑吟吟地伸手指着身后的六个人:“尉将军交代末将带兄弟们来给宋校尉捧个场。”

“多谢尉将军,诸位请。”

云翡上了酒菜,笑眯眯地看着六个人,心里盘算着这一笔酒钱可以抵得过昨日尉东霆免费的那一顿了。七人吃完之后,云翡笑眯眯地上前,两眼放光地打算收钱。谁知肖雄飞站起身来,笑吟吟地道:“宋校尉的酒肆有个规矩,只要投铁球穿过铁环,便可以免了酒钱。兄弟们,可别丢了尉将军的脸,让大家看看咱们禁军的身手。”

云翡一听这话,心里顿时喷了一口血。柳树上挂铁环,本就是招揽生意的一个噱头,挂得那么高,铁环那么小,平常人累死了也不会投中,可是来的这几位可是禁军中的高手。她急得暗暗跺脚,尉东霆哪里是带着手下人来捧场,分明是来砸场子的。河堤上的游人,一看折尽春风的门前来了禁军铁球投环,顿时都围了上来。人越聚越多,不大工夫,小酒肆被围观的人群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喝彩声叫好声此起彼伏。

这几个人包括肖雄飞,全都试了身手。禁军中的高手,武功自不必提,七人中有三个人投中。这下可好,酒钱一分钱也收不回来,云翡心疼得恨不得将尉东霆暴打一顿,再踩成豆腐干。

肖雄飞领着众人离去。自然,一文酒钱也没有留下。等围观的人群一散,云翡立刻捂着心口,对宋惊雨道:“快去把柳树上的铁环取下来,万一他们明天还来,就可坏了。”

宋惊雨道:“这样不好吧,你看方才那么多人来围观,大家都兴致勃勃,明日发现这铁环不在了,只会让人说我们酒肆言而无信,吝啬小气。”

云翡也是一时气得昏了头,听了宋惊雨的话,噘着嘴道:“那你说如何是好?他们要是天天来,我们还不得赔死。”

宋惊雨只好硬着头皮安慰她:“这未必是坏事,你看吸引了这么多人来。将军或许是一番好意,他怎么会在意那点酒钱。”

云翡只好忍痛作罢。回到居处,她心疼得一晚上都没睡好觉,晚上做梦,酒肆里挤满了人,全是禁军!噩梦醒来,她心里无比确定,若今日再来一群禁军,她一定会被气得血溅当场。本来开酒肆赚钱是一件快活的事,可是偏偏被尉东霆搅得心神不宁,实在可恶。翌日一上午,云翡都在提心吊胆中度过,眼看到了打烊时分,她总算是松了口气,一颗悬着的心,终于妥妥地放了回去。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昨日禁军来过的原因,今日酒肆里的客人一下子多了许多,也有不少人跃跃欲试地投铁球,可惜,没有一个人能投中,能抛起来一尺高的人都寥寥无几。

云翡当初设这个铁球的时候,就考虑过这个问题,若是轻而易举就让人得手,她还不得赔死。今日平平安安躲过一劫,云翡高高兴兴地拿了打烊的木牌出去挂上。结果,刚一转身,脸上的笑容一下僵住了。

尉东霆站在她身后,身着一身玄色便装,高大俊朗,气宇不凡。煦暖阳光,照得他的笑容温柔明亮,俊美动人。可惜,在云翡的眼中,任何美色都没有银子好看。一见他,她便想起昨天那几个禁军的酒钱,顿时气血上涌,心如刀绞,万箭穿心。

尉东霆神清气爽地问道:“小苏,又打烊了?”

云翡没好气地伸手指了指那木牌,将军您认得打烊这两个字吧?尉东霆根本就不去看那两个字,而是弯腰拿起铁链上的铁球。沉重的铁球,在他掌心里就像个沙包,抛来抛去,没什么分量一般。

云翡立刻觉得自己的心脏又被他抛来抛去、忽上忽下地开始耍着玩了。

一看他流露出喝免费酒的意图,云翡实在忍不住了:“尉将军,本店也是小本生意,宋校尉开店是为了挣老婆本的,您这样,不大好吧……再说了,酒多伤身,偶尔喝一次最好,大将军您日理万机,应多保重身体。”

尉东霆放下铁球,笑了笑:“我今天是来替他们付酒钱的。”

云翡一听,立刻眼睛发光:“真的?”

尉东霆正色点头:“真的。”他拿出一锭银子,瞬间便有两道潋滟生辉的眸光集中到了他的掌心里。

云翡喜笑颜开:“多谢将军。”她伸手便要去拿那一锭银子。尉东霆掌心一合,将银子握住了,她软软的指尖触到他的手背上,触了电一般赶紧撤回来。

尉东霆笑着看她:“小苏,你去给我下一碗面。”

“我?”云翡指着自己的鼻子尖,笑容僵到脸上,眼睛瞪得老大。

尉东霆点头,将那一锭银子放到她手里:“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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