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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节 自序

触动利益,比触动灵魂还难——我所理解的中国式生存逻辑

今人褒贬历史、月旦人物,往往都难以摆脱个人喜好。只是中国传统文化中的“泛道德主义”倾向过于浓烈,使得个体命运的评判失去了它本应有的多元色彩。尤其那些早已被时间盖棺定论的事,让人难以做到清醒地认识。经常有人跟我交流,你写的是今天,还是昨天或者是将来?我的回答往往会让他们大失所望,谈历史的归历史,谈现实的归现实,这个要分清楚,不能搅合在一起,一锅煮。因为没有谁敢妄言,用一本书就可以秒杀人类历史躯体里所有的生存细胞。我只能说,我用粗鄙不堪的文字描述我所理解的历史、我所理解的生存之道,只是出于个人追求真理的天性,并无更高远的目标。

可能有人从亿万册的书海里淘出眼前这本书,不管出于何种目的,或许是封面上的“生存”二字吸引了你:活着多难,生存不易。那么人类的生存有逻辑可言吗?我看这是一道伪命题。如果历史的功能只能从这个角度来衡量、去挖掘,那么这本书就会失去了它应有的价值,连最基本的可读性都会失去。

中国人早就习惯了在“历史”这个词的后面加上一个缀词,那就是“教训”,就好像历史生来就是一个好为人师的老学究,喜欢板起面孔教训人,所谓“以铜为鉴可正衣冠,以古为鉴可知兴衰,以人为鉴可以明得失,以史为鉴可以知兴替”。可是让人类感到讽刺的是,由于自身的健忘和野心家们的篡改,我们不但记不起这一条又一条的教训,就连历史最初的记忆也会一并丧失。尽管人性古今一致,可是每个人的生存基因中都同样有着非常顽强的自我毁灭因子,既无法从历史借镜,也难以做到自我修正与克制。

历史的借镜经过时间的层层打磨早已变得暗淡无光,可人类生存过程中所呈现的起伏、纠缠、挣扎、谋略、大道、利益……它们就像是一张张面孔构成了这个世界的千变万化。它使我们清楚,自己从怎样的原点出发,穿越过怎样的千山万水,又会奔赴怎样的未知方向。如果没有历史,人类的生存就会如同风雨飘摇的一叶扁舟,茫茫无所归依,即使有了此岸,也难以抵达彼岸。从这个角度认知,历史的功能不同于一本“个人生存手册”,因为里面没有我们需要的那些必备程序。它不会指导你怎样开机、怎样操作、怎样修复、怎样去更换新电池……但它依然是人类进步不可或缺的动力。

历史给我们今天的书写者提供了太多推测、辨识以及断定的可能性,这种近乎不由分说的“讼棍式”的思维,难免会让那些试图了解历史的人感觉到不舒服。在人云亦云、酣畅淋漓的谩骂过后,还是希望能够有一些有价值的东西留下来。君王有君王的理想,官员有官员的抱负,军阀有军阀的野心。他们身怀利器,他们发动战争,他们玩弄权术。那些被人为解读了千万遍的中国式逻辑,最后还是通过各种方式抵达“利益”的彼岸。尽管这话听起来不是那么舒服,可它却又真实得如同一块冰冷的铁,让人感觉不到丝毫的温度。就连一国总理也难免会感叹:触动利益,比触动人的灵魂还难。

人类历史发展到今天,“利益”这个词包含了太多人类语言难以言及的内涵,在道德伦理、法律、经济等多个层面上,它无处不在,又无所不包。利益可能是人类认识中最为复杂、最难以捉摸的概念之一,世上所有事物中,没有哪一件比利益更加古怪、更加微妙。所谓“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可见人们行事的根本出发点在于自己的利益,但问题是怎么衡量呢?于是我们可以看到,人与人之间有各种丰富的利益关系,各种利益关系再通过利益本身组成有机整体,变成利益体系,人类的利益体系是社会的元规则。

有人在史料里看到的是国家和制度离不开暴力的支撑,于是就认定暴力是生存的元规则。有人在其中发现国有国法、帮有帮规、盗亦有道,暴力群体内部也有契约需要遵守,而非暴力决定一切,从这一点上看,生存的逻辑就成了个人应该遵守的生存秩序。还有人认为决定历史演变的是生命个体的信仰,只有信仰才是人类生存的主流价值观。

一个社会只有惩罚是不行的,任何残暴的社会都不会长久,原因在于只有惩罚是形成不了价值体系的。人类从所谓的“原始共产主义”起步,然后进入群体暴力的时代,人人冲着效忠皇帝而来,人人又奔着利益而去。说到底这还是一个生存和生存体系的问题,生存是更本元的因素,暴力利益的最大化也要通过生存体系来完成。中国历史转来转去,皇帝用枪杆子捍卫自己的生存利益,官员用权力维护自己的生存利益,而草民无所依傍,逼急了只能用暴力去争取自己的生存权利。或许正因为如此,唯暴力论在中国一直大有市场。那些无道君王和铁血军阀都认定一个真理:只要有枪杆子就能够解决一切问题。枪杆子里面出政权没有错,但是要维护一个政权却不能仅仅依靠枪杆子,穷兵黩武治天下的王朝在中国基本上没有超过二代的,一个长命王朝一定要建立起一套属于自己的生存体系。暴力只不过是维持这个生存体系的手段,因此暴力更多地体现在生存体系博弈的战争层面上。

女儿经常说:爸爸,带我玩,不要写了,你写这些有什么用呢?是啊!有什么用呢?作为一个书写者而言,文字对于个体的生存的确是没有用的,顶多就是赏花买酒的碎银子;而对于一个写作者而言,他不能以有用或者没用来衡量自己付出的时间代价,他应该把自己的情怀隐藏于文本背后,在保证文字独立性的同时,也要坚持个人的人文诉求,如此,思想与文字两方面都可以幸存,否则的话,只会落下一个两败俱伤的下场。在人类绵延的历史进程中,我就像是一个痴迷的寻宝人,在历史的瓦砾中寻寻觅觅,翻翻捡捡。对于今天的我们,历史的价值就在于,它让我们从中读出人性的幽暗与光辉,读出现实问题之所在,引领我们走出一个时代的迷宫。

2013年3月19日 宗承灏于淮南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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