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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节 第三章

高山第一时间被叫到陈总办公室去了,接着就是晓玲,然后这封邮件传遍了北京的金融圈,甚至上了某大型知名论坛。虽然男女当事人的说辞相当统一——这是一段被剪辑过的视频,但大楼的监控录像只保留三十天,恰巧这段视频是第三十一天爆出来的。虽然陈总也觉得这是一件说不清的巧事,但这段证据就摆在那儿,他也不能坐视不管。

关一禾也看到了这段视频,他体会到的是绝望,他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样一个局面。他不相信晓玲会做出这样的事儿,他在等晓玲的解释。只是,整整一天,晓玲都在联系不同的人,希望能找出监控的完整原始视频。

这一天结束的时候,关一禾回到家,向晓玲提出了分居。当天晚上,关一禾搬了出去。这一次,晓玲选择了沉默。她觉得自己所有苍白的解释,都像一个笑话。她应该在高山做出暧昧举动的时候上去抽对方一个嘴巴,但她不能,毕竟,高山是她的上司,毕竟,高山最终什么都没做。

不是不爱了,只是不知如何再爱了。

这个局面让家里的三个老的也傻眼了,一直因为关一禾劈腿而对刘淑敏也怨恨的庄惠芬,如同被釜底抽薪一样斗志全无。三个老的越来越憎恶现代的高科技了,以前这些见不得光的事儿,都是各自关起门来,不承认就可以假装不存在,日子还是一样过。可如今,铁证如山,让人都不好意思不离婚。三个老人坐下来商量了一下,一致认为,也别五十步笑百步了,晓玲和关一禾都是好孩子,只是一时糊涂弄成这样,而且,两个人还是有感情的,为了果果,说什么也不能让两个人离婚。

接下来的两个月,三个老人为了晓玲和关一禾的事儿没少折腾,什么替晓玲给关一禾送换洗衣服啊,替关一禾给晓玲送礼物啊。只不过,这些简单的方法两个年轻人一概不理会,晓玲每每一眼识破,关一禾心里除了苦还是苦:他挽救的方法不知比三个老人高明多少,晓玲依然不为所动。

而这两个月里,一直被大家认为开始学说话的果果,不知是不是受了大人之间沉闷气氛的影响,再也没有多说出一个有意义的词。刘淑敏感到自己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她甚至疑心孩子被两个大人吓出了智力问题,连跟庄惠芬心情不好时挑事儿约架都不能再让她感到革命世界充满爱了。

庄惠芬也没少忙活,只不过她走的不是刘淑敏那种低端温情路线,她走的是高端心灵关怀路线,从电视上看到一个心理医生的访谈,扫听了所有的学生找到一个所谓的婚姻问题专家,结果人家是管功能障碍的,不管心理问题。庄惠芬思来想去,也不怕家丑外扬,给远在美国的庄文打了个求救电话,愣是从美国找了个婚姻问题专家。每天夜里定闹钟准时爬起来听庄文在线翻译如何解决婚恋情感,并做笔记。

只不过,洋和尚念不好中国的经,庄惠芬的高级路线也没走通。三个老人在努力了良久之后,发现自己无计可施了,他们坐在出租房里,仔细找了一下自己孩子的死穴,定了一条苦肉计。

晓玲和关一禾分居一百天的上午,同时接到家里的电话,庄惠芬和叶老师分别告诉晓玲和关一禾:刘淑敏喝药了!

两人双双赶到家时,庄惠芬正坐在亲家旁边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哭:“老刘啊,就算孩子们散了,咱俩也不能散,我跟你没过够啊,你这是干什么啊!”

刘淑敏一副大势已去的样子:“老庄啊,我跟你家晓玲没有缘,这辈子给她当不了婆婆,下辈子做母女吧。”

这两句对白是两位无产阶级老艺术家现场发挥的——在刘淑敏瞄见晓玲进门的那刻,脱口而出、行云流水。本来原定计划是,刘淑敏要在晓玲或者关一禾进门的时候吃药——维生素片,然后其他人迅速地拦着她,她再一哭二闹三上吊,连哄带吓地让晓玲同意搬回来不跟关一禾离婚。

只是,不知道是庄惠芬觉得刘淑敏太抢戏了,还是刘淑敏本人太入戏了,晓玲进门的一刻,庄惠芬愣是没拦住,眼瞅着刘淑敏吃了二十片维生素。而她再拦的时候,又正好挡住了晓玲的视线。刘淑敏就觉得20片药实在太撑了,水都没喝就咽了下去,一片药站在喉咙里卡得她难受,一个恶心,全都吐了出来。

等晓玲站到婆婆身边时,看到的是婆婆吐出了20个囫囵个儿的药片,仔细看还能看到药片上刻着“Vc”字样。

关懂了,她拽住要送刘淑敏上医院洗胃的关一禾:“我给妈买的都是天然维生素,而且她都吐了,没啥事儿。”

一场撕心裂肺的以死劝和就这么以闹剧收场了,庄惠芬不甘心,眼看两个孩子就要走,她干脆抽下了裤腰带:“是不是我上吊你们才能好好坐下来听大人说两句!”

果然,这句话震慑了所有人。

并非出于对婚姻的挽回,并非出于重新思考的整个事情,并非出于余情未了,仅仅出于对母亲的担心,当晚,如所有人所愿,关一禾搬回来了。她和颜悦色地告诉三个老人,自己会慎重重新考虑跟关一禾的关系。但她的心死了。关一禾对自己依然很好,只是,她能感到那种好仅仅是因为关一禾是一个体贴、负责的男人,她有时甚至恨这样的关一禾:太多情反而显得无情,他在赵金子面前是什么样子?会不会也像现在这样谨慎。越是这样想,她就越是难过,如果她放手,会不会让关一禾得到他应有的自由?

而晓玲的犹豫,却印证了关一禾的担心,他能想到的唯一办法就是埋头工作,他已经失去了太多,他要赶紧做完生生果业的项目,再像做一个新的项目那样夺回他的家庭。

这个家形成了一种诡异的默契,人人都在刻意躲避“劈腿”这件事,甚至原来最爱看《回家的诱惑》的刘淑敏,现在看到这种小三上位一类的情节也会换台。所有人都在小心翼翼地恪守彼此的界限,让家庭气氛看起来一团和气。关一禾和晓玲在这样的气氛中感到曾经的幸福正离他们一点点远去。他们拼命想抓住一些什么,却被自己一次次的扪心自问推得越来越远:

他(她)真的爱我吗?还是,我只是活在谎言里。他(她)真的信任过我吗?

这种自我否定的沮丧情绪太过强烈,以至于安思危从何玥玥那帮晓玲拿回视频的原始版本时,晓玲已经不再在乎自己可以被澄清了:高山和晓玲谈话那天,被夺走升职资格的何玥玥想找高山理论,在办公室外见证了这一切的她,回家冥思苦想找到了让自己重新升职的办法——性丑闻足以让晓玲和高山在丰盛无法立足。她想办法弄到了监控录像,了解了备份时间后,准确地在备份被删除的那天发出了自己剪辑好的视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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