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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节 第三章

那一年,司马昭辅政,踌躇满志。46岁的阮籍向司马昭请示说,自己曾经旅游东平,乐其风土,主动要求请调山东西南的东平。阮籍此举的本意是为了躲避司马氏和曹魏政权的斗争,司马昭以为他想为自己效力了,高高兴兴地任命阮籍为东平太守。阮籍骑了一头毛驴来到官衙,先把围墙拆掉,然后便整日喝酒。东平一带本来土地荒凉、民俗恶敝,阮籍却在此地登临山水,悠游忘返,自得其乐。他作于此时的《东平赋》抒发了自己孤独、苦闷、哀愁的愤懑情感,表达了隐逸避世、全身远害的愿望。这等玄妙人物,怎堪为官场宫阙所羁绊?

可只过了十几天好日子,司马昭又将阮籍调回到身边,将他牢牢攥在手心。司马昭一心想试探他对司马家族的忠诚,就追问他的政见主张。阮籍假装听不懂,坚决不谈工作、不谈政治,他时常仗着酒色盖脸,装疯卖傻,装神弄鬼。即使在司马昭的宴会上,别人紧张得连大气儿都不敢出,“阮籍在座,箕踞啸歌,酣放自若”,又唱又跳,大喊大笑,玩世不恭,疯疯癫癫,像个不懂世事的孩童,更像个有悖常理的精神病人。在严酷的形势逼迫下,阮籍先生应对司马氏骚扰的“技艺”,几达炉火纯青。得意之时,他忽忘形骸,摇头摆尾,世人谓为“痴”,与傻子无异;低落之时,他暴饮暴食,无所顾忌,行状乖张而怪异,引得世人纷纷撇嘴。有人以礼教的名义规劝阮籍正经一点,他翻着白眼说:“礼这玩意,哪里是为我这样的人所设?”

阮籍听说步兵校尉的厨房里美酒很多,也听说步兵校尉兵营的伙夫善于酿酒,就主动请任要求去当这个毛头小官。这完全是搪塞之语,真正原因是为了脱离司马昭授予他的从事中郎职务,始终与司马氏保持极佳的距离。到步兵校尉任上之后,他不思政务,与另一位“竹林七贤”成员刘伶终日酣饮,以至于街上流言四起,说他俩醉死在厨房里了。阮籍的豪饮是出了名的,当时恐怕只有刘伶在他之上。“阮步兵”这个称谓由此得名。

有一天深夜,阮籍酒已醒,躺在榻上,忆往事重重,久不能眠,于是起身打开房门,月光洒进来,照满了整个小屋,微风吹拂着他的衣襟,不知明天的月色会不会还这样好。他叹了一口气,把琴抱过来,盘坐在地上的月光里,随手抚动,琴声幽幽地从指间传出,在琴弦上流动。风吹进来,琴声随风飘出,绕在空气里,传来几声鸟叫,“难道它们也有伤心处?”此情此景,写在《咏怀诗》中,便是:“夜中不能寐,起坐弹鸣琴。薄帷鉴明月,清风吹我襟。孤鸿号外野,翔鸟鸣北林。徘徊将何见?忧思独伤心。”一缕琴音,一壶浊酒,让他在这样一个离乱动荡的世界里得以安身立命。在如此的一个危亡、衰乱的年代,他能够希求、盼望些什么呢?

阮籍虽然任职步兵校尉,但还常去司马昭的将军府,以维持同大将军若即若离的关系。将军府的大宴他是必定要参加的,并且一定要表现得相当不拘礼节。有时,他两腿外伸呈八字形而坐,旁若无人地吹起自己拿手的口哨。有时,他自个儿提罐豪饮,醉态十足,并且口若悬河地大讲特讲逍遥无为、成仙得道的玄言妙语,也不顾旁人是否厌烦他。就这样,阮籍在步兵校尉的位置上一直逍遥了七八年之久。

阮籍的《咏怀诗》八十二首,号称中国古代最长的组诗,为中国文学史留下了一个千古难解之谜。诗中没有一件事,也没有一个人物,全部是一个孤独者内心的痛苦表白,一个失眠者的朦胧呓语,一个流浪者的寻觅与徘徊,一个放诞者的啸傲与踟蹰。对生命的忧虑,对社会的讽叹,以及对仙境的向往,构成了咏怀组诗的基调。其实,阮籍的《咏怀诗》是循着中国古典诗歌创作的发展逻辑而生长的,它既继承了前代诗歌创作的精华,也是后辈学习的圭臬之一。阮诗的“遥深”,是那个时代文学与哲学思潮发展的必然产物,是他在诗歌中实践魏晋玄学“得意忘言”之文学观的体现。阮籍将“意”视为写诗作文的最高境界,这使得八十二首《咏怀诗》具有很强的哲理性,充满启迪作用。从这个思路出发去理解,阮诗也许就会不那么“难以猜测”了。

诗中反复感慨的“无常”和“有常”,是对宇宙人生悲剧命题的思考。一切都是无常的,青春、生命、友谊、名誉、富贵、国运等,一切都不是长久不变的,都是可能随时失去的。身处那样一个艰难危乱的时代,他的“忧生之嗟”对人生无常的思考就更加深刻。《咏怀诗》的核心内容是带有哲理性的对人生问题的思考,并且集中于个人的内在意志与外部力量相冲突、生命从根本上无法获得自由这样一个命题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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