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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节 第二章

一道纤细身形在背后静静拖下阴影,疏真回过头去,不意外地端详着虹菱,笑着问道:“可好些了吗?”

虹菱披着羊毛大坎肩,仿佛不胜寒意,却仍笑着应道:“姐姐,我没事的。”

她想起昨夜这一场噩梦,蹙眉间一片惊惶:“如今燕主子也被禁足了,我们这西侧殿上下都惶惶不安——姐姐,你说,万一燕主子真被问罪,我们这一干人可怎么好?”

疏真微微一笑,眼中光华流转,却是一丝未动:“我们这些下人奴婢,本就是无根浮萍,何必去管这些贵人们的事,左右我尚有手艺,在谁手下,都少不了你我姐妹的衣食。”

她仿佛是在告诫虹菱,又仿佛是在自言心胸,银针在空中拖曳出一道优美弧线后,又开始跳跃不已,仿佛有了灵性一般。

只是不期然的,她想起那个长发幽黑近蓝,带起无边冰寒的男子,不由暗自叹道:“朱闻……如果我所料不差,针对你的布局,可是环环相扣,远不只这一着啊……”

她想得入神,有些茫然自失,暗笑道:这些又与我何干?

她心中正在暗潮起伏,却听屋舍外一阵杂乱脚步声,随即,大门被粗暴推开,却是几个三十上下的健妇,粗手大脚、眉目不善,正冷冷看向室内。

“奉顺贤夫人之命,带你二人去回话!”

说完,便七手八脚上前推搡拉人。

疏真未及动怒,却听屋外传来一道响亮的宣告声——

“君侯驾临,是什么人胆敢在此喧哗闹事?”

只见朱闻一身便装,在侍卫的簇拥下,大步流星走了进来。

他冷眼一扫,不悦道:“你们在这闹什么?”

健妇们讷讷不言,有机灵放肆的,倚仗老夫人器重,鼓起胆量笑道:“君侯,我们乃是奉老夫人之命彻查这件鸠毒案,这两人牵涉其中,我们正要带人回去问话。”

“哦?”朱闻微微一笑,语音却犀利辛辣,“本侯什么时候委任你们在慎司监查案的?”

众人面面相觑,不甘心就此撤退,正要再言,朱闻剑眉一扬,低喝道:“滚出去。”

宛如一记鞭子抽过,众人面上都失了颜色,纷纷目视姐妹二人,眼中闪过怨毒,络绎而退。

疏真静静地看着朱闻,默然无语,那一双幽深的黑眸,几乎要看入他心中最深处。

朱闻被她目光触及,只觉澄澈宛如冷泉,连肌肤几乎都要刺痛,于是笑道:“你那样看着我做什么?好歹又救了你一次……”

“君侯之恩,我们姐妹都铭记在心。”疏真轻声叹道,“可是闹了今日这一出,我们姐妹立刻便成众矢之的,这又当如何?”

仿佛料到她会兴师问罪,朱闻轻挥长袖,笑得越发潇洒不羁:“你也看到了这帮人来势汹汹,若任由她们妄为,你们今日也不能善了。”

他含笑凝望:“至于你问该当如何——到本侯宫中,做我的人如何?”

这一句话石破天惊,让一旁的虹菱霞飞双颊,却也让疏真目光一凝。半晌,她咬牙道:“君侯……你这是故意的吧!

“何来此一说?”

面对朱闻无辜惊愕的笑颜,疏真心下怒意凛然,她心知肚明,对方刻意在人前为自己解围。宫中流言如飞,一夜便会闹得人尽皆知,此时此地,已无自己安稳过活的余地。

雪光映入她眼中,她低下头,咬住唇,瞬间,已然明白此事无回寰余地。

疏真不再看他,只是径直吩咐虹菱道:“收拾东西吧,我们又要搬家了!”

“如此不甘愿的模样吗?”朱闻收了笑容,郑重道,“你在燕姬这里,也不过是忙于绣工,这般虚度岁月,真正是你想要的吗?”

“虚度岁月?”疏真简直要大笑出声,她抬起头,眼眸望定了朱闻,欲要反驳,却终究没有开口。

朱闻——意气飞扬、少年天纵的你,可曾知晓,即使是虚度年华,也好过颠沛流离、如履薄冰……

无声的叹息在她心间响起,清澈的黑眸染上了别样的黯然,却让朱闻会错了意,眉宇间隐见压抑的不悦——

跟随在我身边,竟让你如此难受?

顺贤老夫人看着下首这一众垂头丧气的侍婢,竟没有动怒,只是淡淡道:“下去吧!”

她一人独坐,枯对满室寂静,拔了拔头上银簪,看着镜中两鬓上的苍霜,轻叹了一声:“真是老了,不中用了……”

天未明时,她便得到密禀,就近伺候燕夫人茶食的侍女中,有一人已被君侯下令放了出来,如今派人前去拿人,却遭遇君侯亲身斥退——

此事果然与君侯脱不开干系!

她尖利的指甲在银簪上狠狠地掐了一个印记,将素梅花形弄得面目全非:“他如今长大成人,也有自己的主意了!”

她叹了一声,随后匆匆写就密函,唤人朝王城送去。

接下来几日,宫里异常宁静。燕姬禁足、瑗夫人长卧养病,各自安晏,波澜不起。

疏真手中捻了一根浅翠丝线,在麻布上绕了个盘龙结,但见绣图中峰峦叠嶂,池上天波浩渺,一眼望去青翠墨黑不一,如同一幅上好丹青。

朱闻坐在一旁懒洋洋地托腮看着,初春的日光照得满地光华,半边的金砖地面都映得暖洋洋的。他半边身子侧坐在阴影里,看不清眉目神情,却有说不尽的舒畅写意。

“你已经把我的大小四季衣裳都缝补一新,重描的花样子也都用上了,再等你绣好这幅屏风,这满殿上下可就没什么活可以给你做了!”

他的声音清朗,如此调侃着,却带着亲昵的暖意。

初春的风徐徐吹入,仍是微凉的,只是少了那种透入骨髓的寒,略微有些暖煦的味道了。

疏真默默地拿过刀剪,只听喀嚓一声,线分九股,齐齐而落,整幅屏风终告完成。

正在朱闻以为她不会回答之时,只听她淡淡道:“我本身就是绣娘,做这些乃是分内之事。”

“宫中这些绣娘,虽然不如你的手艺,但阖宫上下,却也不是少了你就穿不得绮罗衣裳,比起你的手艺,我更爱你的聪慧冷静。”

朱闻说着,从座中起身,竟是前所未有的郑重:“我身边正缺参赞文书之才,像你这般人物,陷在一堆琐碎针线里,实在是埋没了。”

朱闻见她仍是一幅不为所动的模样,不由心中火起,大步上前,一把执了她的皓腕:“为何拒人于千里之外?我就让你那么不快吗?”

他的面容贴得很近,目若点漆,犀利而危险,却带着别样的清俊魅惑,似乎要将她整个人都卷入其中。

“当然不是。”疏真的声音沉静淡然。半明半暗之间,朱闻觉得她的每个字都敲打在自己心间,“君侯的好意,我又岂会不知,只是和您走得太近,就意味着……”

她抬起头,毫不避讳地看着他的双眼,一字一句道:“数不尽且避不开的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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