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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节 第二章

第一日天神与流星雨

我们从奥尔良门出城,十几分钟后即来到外环城,本想在那里拦顺风车,可是外环城车速等同高速,哪有车敢停下。我们只好穿越外环城线,进入与巴黎相邻的94省,在省级公路上拦车。

我们并未定方向,更无目的地。两人分站马路一边,伸出左手拇指,看哪边的车先停,我们就去哪个方向。结果我大胜,一位红衣女子停车让我上去,后座有一位小女孩抱着小熊睡得香沉。Iciar穿过马路跑过来,很不服气,申明她那边的车都满员,否则定是她胜。

她就是这种性格,什么事都喜欢与我比高低。待红衣女子问我们想去哪里,我们一时过于高兴,很欠思量地说,去你家。

这让红衣女子着了慌,以为路遇女劫匪,“嘎吱”即将车刹停。我马上做解释,并再三表明,我们不去她家,只是去她家的那个方向。

我的长相纯洁无害,Iciar更是一副讨喜模样。红衣女子终于又将我们相信,告诉我们她要去Troyes,父母家中。

Troyes是个有名的名牌打折村,像我们这样的时尚人物不可能不知道。Iciar的大眼睛先是一亮,而后她无奈地叹了口气,转头去看窗外飞掠的景物。

巴黎到Troyes,走高速大约一个半小时,但交通台说高速上因出行的人太多,今天塞了七百二十四公里的车龙。红衣女子走国家公路,用了近三个半小时。她说即使高速上不塞车,她也愿意这样走,虽时时有红灯,但可以穿过不同的市镇,有种在旅游的感觉;况且此时麦田正黄,夏花灿烂,沿途又有许多巨大的雪白电力风车矗立原野中,一路皆是好景,错过太可惜。

我们听得微笑,很赞同。这是一位很懂得享受生活的女子。

与她道别,我们也不进入打折村,直接去了停车场——身上分文没有,实在没有必要折磨自己,毕竟女人大多都是天生的购物狂。

停车场里已有许多购好物正欲离开的顾客,我们上前询问可否搭载我们一程。中年人让生活教育得谨慎多疑,都不太愿意。有一辆车来自25省,车主是两位年轻男孩,看似大学生的模样。听到我们的问询,他们主动招手道,来这里啦,去贝桑松吧。

果然没有猜错,这两位均是孔泰大学的学生,假期在LU饼干公司打工。今日是他们的休息日,他们结伴出来购物。

他们将车开出停车场,南行了半个小时后转到乡村公路上,且越行越偏,我与Iciar起了疑,偷偷将安全带解开。在我们正考虑要不要跳车逃跑时,车子停在一个湛蓝宁静的湖边。湖很大,蓝汪汪一片,好似一片天空掉落凡尘,湖水中映出白云朵朵。

临近湖岸的地方,水生植物长得极茂盛,有睡莲朵朵,或红或黄,点缀其中。一只只漆得颜色明艳的小舟随湖风轻荡,拴舟的铁链不时“哗啦”响一声,更显四周静谧。

我们下了车,微风夹杂了花香来问候。此时正是中午,阳光正烈,这里却感觉不到炎热。

年轻人将车中音乐打开,又扯出一块布铺在地上,再搬出两篮子食物,饮料、水果、面包、火腿,相当丰盛。甚至还有一瓶香槟及一盒大蛋糕。

高个子那位叫Luc,他说,我未预料到会碰到两位美丽的女士,但是我却预料到今日是Nico的生日,借这里的湖光山色祝Nico生日快乐。

Nico感动得要死,用力抱抱好友。

酒足饭饱之后,两个年轻人嬉闹着跳进湖里去游泳,惊吓了一群游得自在的鱼。我与Iciar躺在草地上看天空。天空碧蓝如洗,时不时有飞机飞过,划出一道白色的气流航道。

玩够了的年轻人再度启程,走高速,三个多小时后到了贝桑松。

这个城市给我的第一感觉就是空气冰冷清新,天空撒娇一样只是一味任性的蓝。这是法国最小的一个省会城市,东邻瑞士,南接意大利,城市极其精致美丽,满城皆是鲜花翠树。还未进城,远远地即见路易十四时期依山而建的防御工事,连连绵绵,巍然耸峙。虽然历经近四百年,它仍是法国最著名的城防工事之一。

沿内河一圈而筑的兵营今天依旧傲然挺立,仿佛执戟待战的卫士,随时等候将军的命令。几百年的风霜雪雨并未在它们身上留下太多的痕迹。两边河岸的草地上都坐满了出来晒太阳的人,孩子们水晶般的笑声有时会随风而上在我耳边打个转,几位牵着狗跑步的人好似被狗拉着往前奔。

有一群年轻人坐在河堤上,嘭嘭地敲着手鼓。这声音很单调,初听时感觉是噪音,可是慢慢地便能听出简单中的平静,一种无欲无求。难怪这里的年轻人这么酷爱单调的手鼓,常常一敲一整天,恰似给坐在河的另一头打瞌睡的垂钓者的伴奏。

看着下面欢乐的人们和平静的流水,很难想象得出这里曾经是个你争我夺的军事要塞。然而矗立对面的古堡用箭洞和哨所,无声地证明了残酷历史的真实。

两位免费导游一路要陪同,热情异常,我们反而不自在。况且他们对我们的潜逃计划尤为感兴趣,商量着是否要一起流浪。我与Iciar极不愿意,通常众口难调,我们两个的性格,都不属于服从类,人一多,估计只会闹得不欢而散。匆匆与两位再三道了再见,我们逃离他们的视线,慢条斯理地在市中心游荡。

走在贝桑松的街道上,仿佛行走在时光隧道中——这里步步古迹,处处历史。

老街上有一座钟表博物馆,里面收藏了世界上最古老和最精美的钟表。据说一战时期,许多瑞士工匠藏身到这个小城躲避战乱,无意中成就了贝桑松的钟表业及微技术。离博物馆不远处,有一座不起眼的临街小屋,那是维克多•雨果出生的故居。

许多城市皆不满贝桑松独占盛誉,称雨果是贝省人,因他在此出生后六周即随父母离开,终其一生,这位大文豪都未再回过这个出生的城市。法国并无户籍制度,在哪里生活即是哪里人。但贝桑松政府可不在意这些,政府档案处依然保存着维克多•雨果的出生证明,这是他们最引以为傲的证据。

故居按照当年的摆设布置,楼下是厨房、客厅,楼上是房间。褪了色的金丝绒座椅,老式的床,厚重的布幔,床前的地毯上依旧洒落了几本识字图册,仿佛等着顽童归来。

出了雨果的故居,抬眼即见斜坡上“黑门”突兀地立在我们的面前。它是那么高大,而民宅挤在四周,我根本无法退到一个够开阔的地方去看全景,只能对它昂头观望。

这种情形倒似在罗马参观名胜,大多古迹都被民居包围,往往一转弯,即见到一处闻名遐迩的景点缩在某个角落,委屈没落。既无栅栏保护,也无明显标识,若无游览地图指导,我一定会将它忽视,目不斜视地从它身边走过。

“黑门”实际上是张十七米高的石拱门,随着岁月流逝,已有一米沉入土中。它建于公元175年,为庆祝某位国王凯旋而筑造。两千年岁月弹指一挥间,一切已物是人非,它依然挺立,妄图证明当时的盛景。

工匠在选材上并未深思熟虑,黑门所用的石头并不太好,上面的浮雕现已被风化得难以看清原型。

它通体黝黑,仿佛被烟熏过。我不知它是否一直这么漆黑,是否一直就叫“黑门”。这两千年前的缘由,又有谁能说得清。

而一边布满青苔的石头阶梯,却是古罗马时代的遗迹,那里曾是一个能容纳两万人的露天剧场。

我重返这个城市时,已是2012年。为迎接2011年的世界遗产日,黑门被清洗得仿若全新,完全不是我印象中的那张充满历史印迹的深沉的黑门。我去市政府抗议他们愚蠢的行为,接待的工作人员说已经接到无数的抗议,他们现在也知道是好心办了坏事。

为了平息我的不满,他们给了我上面那张黑门原本样貌的图片,以作纪念。

街道变得越来越陡峭,我们脚底下尽是巨大的鹅卵石,高低不平——这是古街道,曾经的大理石路面经过几千年的践踏即变成现在这个样子。我一时恍神,几乎以为自己步入了古罗马时期的街道。

马路呈微微的V字形,因街道的下水道不在路的两边,而在街的正中间。我觉得古人的这个想法蛮好,至少在下雨的时候,车子驶过不会将路两边的积水溅到行人身上。

古街道的尽头即是古堡,入口左右却是酿酒作坊,可见葡萄酒在法国人心中的分量。而正对作坊的是打铁铺,墙上整齐地挂着一些铁制兵器和马蹄铁,年代太久远,已经锈得不成样子。

Iciar去参观古战争遗址及路易十四的寝宫,而我更乐意去看动物园。

动物们实际上是野生放养。聪明的当地人利用山势的错综造出了个天然的笼子,只在某些地方有坚固的粗铁丝网着,因此并无囚困的感觉,它们也更显自在。一只花斑老虎在河水里蹚着步,气态安详地凝望着远处。即使我与它相距甚远,它不可抵挡的王者气势,还是迎面扑来。

到了晚饭时间,我们两个开始肚饿,又口渴,况且一天不停地东奔西走,我们已经很累了。喝水不是一个问题,法国所有的自来水,除标明不可饮用,皆为饮用水。自来水公司为水质投了巨额保险,只要有人因喝了他们的水而不舒服,定能获得巨款赔偿——只是至今为止,还未有一位幸运者。

我们在街头饮水机上先灌了一肚子的水,不再那么饿时,才坐在教堂的台阶上,努力想如何解决今天的晚餐与住宿问题。

周围的餐馆里顾客满座,白衣黑马夹的侍者端着托盘忙进忙出。面包店的蛋糕以其不败的艳丽对我们色诱,不远处土耳其烤肉的香气更是挑衅我们的肠胃。Iciar将她的背包翻了个底朝天,期望不小心发现一枚硬币或是某个角落躲了块想给她惊喜的巧克力。

她翻了又翻,最终放弃了,将包扔在脚边,头搁在我腿上,半死不活地看着天象。夏天太阳下山本就迟,况且这里是东部,太阳超级尽职,不到二十三点不肯回去休息,而月亮却按时升起,所以东边出月亮西边有太阳。这倒是夏季的常景,我们不以为怪,只是这里天空尤其明朗干净,能看得愈加清晰。

几声硬币相撞的叮当声音打扰了我们看天的兴致,我们低下头,惊异地发现Iciar的包上赫然放着几枚铜币。我们被惊得瞪着眼睛对视。这时,又有一位路人弯下腰放了几个硬币并给我们一个鼓励的微笑。

不远处的台阶上坐着几位带着狗的朋克,他们自在地喝着啤酒聊天,脚边的背包上已落满一层或黄或红的硬币。看来众人也将我们当作朋克啦,惊讶过后我们开怀大笑,守财奴一样仔细数钱,一点五三欧元。若在平时还不够一杯咖啡钱,但此时却是一笔巨款,足够买根经济实惠的长棍面包。

路过面包店,我们不约而同地决定不进去,因为它们味道虽好,价格却是商场面包的一倍。

处在饥饿状态,吃什么都是美味。我们吃了有史以来最好吃的一顿面包,尽管是商场的最廉价产品。

吃饱之后即是现实的住宿问题。我们原打算在桥洞中将就一夜,但这里入夜后气温骤降,我们将包中衣服套穿起来,还是冷得瑟瑟发抖。况且这时,我们又听到不远处两位流浪汉在争夺一个桥洞的归属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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