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可以这样爱你

什么都可以说，什么都可以不说

让我采一束月光吧

插在今夜我寂寥的窗前

过了今夜，我不再会有气力

为你写诗和流泪

—海烟《原来可以这样爱你》

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我觉得暗恋是世间最美的情感。

所以，在我曾经得知有一个男生暗恋我身边的一个姑娘长达五年之久的时候，我脑海中涌出来的第一个想法竟然是—好浪漫。也许是因为那时候的我还是一个书包里可以随时翻出言情小说的天真少女，觉得世间所有的故事都应该是公主和王子从此过上了幸福的生活。当一个姑娘被言情小说洗脑了的时候，整个世界都宛如童话。

关于暗恋的第一条定理就是，当有人暗恋一个姑娘的时候，这个人一定会先从姑娘身边的人开始了解。所以，在那个每天都无聊到听着窗外知了叫的夏天里，我多了一个戴着眼镜的腼腆而羞涩的男生朋友。我自然知道这是传说中的曲线救国方案，不过君子当然有成人之美。姑娘当然不叫姑娘，姑娘有一个温柔而好听的名字，不像我的名字听上去就格外地接地气。所以我时常羡慕我家姑娘，也羡慕我家姑娘那个好听的名字。嗯，是的，你没有听错，我家姑娘的意思就是，姑娘的“所有权”是我的。我认识了姑娘这么多年，和姑娘一起吃过饭，一起逛过街，一起洗过澡，一起睡过觉，难道这还不够我将姑娘划分到我的所属范畴吗？

人们都说，看热闹的从来都不嫌事大，放到我身上，倒是有那么几分道理。若是没有我，那个腼腆而羞涩的男生大概还会花上那么几年的时间才能认识我家姑娘吧。虽然觉得有些舍不得让出我家姑娘，却又觉得暗恋五年的男生似乎也有那么一点儿的可怜。学生时代的孩子就是这么可怜，除了压得人喘不过气的各种习题册子，只能发展仅有的这点儿八卦小爱好。大抵是见的次数多了，姑娘慢慢熟悉了男生，但只道他是我一个新认识的朋友，见面也只是会打上一个招呼而已。虽然是一个简单的招呼，却也足够让男生欢喜甚久。我有时候觉得男生可怜，有时候又会觉得男生可恨，明明表白是很简单的一件事，何苦弄得如此复杂？

关于暗恋的第二条定理就是，当有人暗恋一个姑娘的时候，这个人一定会先从姑娘身边的人开始讨好。认识了男生的那个夏天，我过得简直如此惬意，甚至可以说，比自己找了个男朋友还要惬意。天气最热的时候，男生常常会偷偷翻出栅栏，去街角的超市买来冻得结成冰块的矿泉水，她一瓶，我一瓶，我一瓶，她一瓶。她时常觉得不好意思，所以总是喜欢给我带各种各样的零食。在她的心里，以为是占了我的便宜。在我的心里，其实我才是被顺带着提供服务的那一个。不过，这些我却没办法对她说。只能在姑娘夸赞男生细心体贴的时候，多多地替他美言上那么几句。只是姑娘似乎从来不走心，听完了也就是听完了。

我时常鼓励男生表白，男生却总是担心自己的表白会惊扰到姑娘的学习和生活。那么关键的一个时期，若是给姑娘带来了不好的影响，他难辞其咎。或许是他真的太敏感太细心，所以想得如此之多，总是有太多的顾虑，所以一直从顾虑到大学。

后来，我们三个各自分离，从北方到南方，跨越了好几个省份。大学的新鲜让我们渐渐淡忘年少时的故事，我们经历着相似的生活，却经历着不一样的故事。直到那一年，泰国的小清新电影《初恋这件小事》风靡中国的时候，我忽然想起了记忆中那个带着几分腼腆和羞涩的男生。电影里的故事实在简单，不过是一个丑小鸭为了王子努力变成白天鹅的故事。马里奥的眼神很清澈，清澈得就像记忆里那个简单苍白的影像。我趴在被窝里从头哭到尾，哭到最后，却不知道为谁而哭。在这一场暗恋的故事中，我不过是一个旁观者，主角尚且没有觉得委屈，我又何须如此？

也许是出于好奇，在下一个新年回家的时候，我还是忍不住问了姑娘，当年那个男生到底是因为什么跑到那么遥远的南方？在我看来，以他的性子和成绩，完全可以追着姑娘到一个城市念书的。

姑娘想了想，歪着头对我说：“你知道吗？我一直以为他喜欢的是你。”

我有些惊讶，却也能够理解：“可是后来他和你表白了吧？”

姑娘沉默了很久，久到我以为她不会回答。就在我准备放弃这个沉重的话题的时候，她语调有些低沉地对我讲：“他的爱太过于沉重，沉重到我根本就要不起。况且在他第一次出现的时候，我已经把他划分到你的追求者范畴里。若是喜欢我，何必在我不可能喜欢他以后才告诉我？”

我有些震惊了，也开始怀疑自己那不切实际的幻想根本就是对现实生活的一场华丽意淫。我以为他喜欢她，她就该喜欢他；我以为五年的时间很久，久到可以打动一切；我以为公主和王子会幸福地生活在一起，可是根本就没有想过，也许他是骑士而不是王子。这个世界上有太多的“我以为”了，可是，世界本身就不会按照我以为的去发展。因为我从来就不是上帝，我只是个被童话故事荼毒了的幼稚姑娘。很多事情，你以为可以感动得了全世界，其实不过只感动得了你自己而已。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思君如百草，缭乱逐春生。

只缘感卿一回顾，使我思卿朝与暮。

岂不尔思，子不我即。

沅有芷兮澧有兰，思公子兮未敢言。

原来这世间最美的暗恋，只应该存在于故事里。小时候觉得暗恋很美好，其实很大程度上是因为自己觉得暗恋的两个人会在一起。若是问哪里来的这样的自信，我也不知道，可能只是因为那份愿意相信美好的心。长大了才明白，哪里就有那么多的天作之合呢？一见钟情确实很美好，可是一见钟情之前说不定已经看了多少一见无情的人了。

昔日看动漫《好想告诉你》的时候，几乎为翔太和爽子操碎了心。纵然情节是如此的单纯美好，但互相纠结着的两个人实在让我恨不得冲上去揍他们几拳。明明是很简单的一件事，又何必猜来猜去？就在我瞎着急的时候，朋友在一边幽幽地说了一句：你原来不是也觉得这样的剧情挺美好的吗？我瞬间好似一盆凉水从脑袋上面淋了下去，是啊，曾经我不是也觉得这样的感情才最美好吗。究竟是我变了，还是这个世界变了？

也许是某一天我忽然开始发现，我的时间原来没有那么多。曾经以为自己可以永远停留在十八岁，可是看着越来越多的朋友开始在朋友圈里晒结婚照，我莫名地有些焦躁。匆匆而逝的时间以及越发浮躁的内心，很难再像从前一样用很长很长的时间去喜欢一个人。我们习惯了快节奏的生活方式，也习惯了快节奏的恋爱思维，那些青春期里固执地喜欢一个人的简单而固执的倔强似乎被埋葬在了记忆里。

情人节的时候，一个人走在商场里，看到商场为情人节做的活动专区有那么多的叔叔阿姨挤在那里，拿着小纸板互相端详着对方纸板上面的信息。我好奇地走过去想看看这传说中的相亲大会，却被一个阿姨抓到了角落里一顿盘问。过分的热情实在让人难以消受，略带尴尬的场景也实在让人哭笑不得，最终只能苦笑着告诉阿姨，自己还在上学，实在没有结婚的打算，阿姨却依然不泄气，一本正经地告诉我，上学好呀，她家儿子也在上学，趁着上学的时间谈恋爱，毕业了正好可以结婚。此时此刻，我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愚人节的时候，我趴在电脑上码字到深夜，直到写完最后一个字的时候，甩了甩胳膊，一看表，已经要到十二点了。想着愚人节表白的传说，一时恶趣味涌起，发了一条微博说道，再没有人表白，情人节就过去了啊。发完微博，自己倒是笑了半天。不认识的人看到这条微博，估计心里一定在想，这得是个多自恋且恨嫁的姑娘啊。果然，过了十二点依然没有人来表白，嗯，和我预期的一样完美。揉揉被屏幕的亮光刺到发疼的眼睛，模模糊糊地想起了，曾经也是有男生和我表白过的呀。只是当时年少，终究还是说错了很多话，做错了很多事。后来想道歉却又不知道该如何说起，直到看到他和漂亮女友的合影，心里有了几分的欣慰，默默地祝福他从此幸福。只是再也没有机会告诉他，曾经那个不懂事的姑娘终于长大了，她终于学会了尊重，也学会了珍惜，那些曾经被人喜欢被人欣赏的记忆，足够她勇敢地走下去，成为更好的自己。

如若是今天，有人再告诉我他喜欢某个姑娘，我一定会告诉他，如果喜欢就请勇敢地说出口。人生其实说长也长，说短也短，能供我们挥霍的日子实在有限。如果在年轻的时候还不能做几件放肆张扬的事，难道还要等我们老了以后才偷偷地后悔吗？能喜欢上一个人，本身就是一件极其幸运的事情，世界那么大，怎么你就会恰巧遇见了她呢？如果连这种掉到眼前的馅饼还不捡的话，那是得有多傻。

不要怕被拒绝，反正你人生中被拒绝的事也不差这一件了。当初找工作的时候，你投了那么多的简历，最终不也就收到有限的几个Offer吗？被那么多公司拒绝，你尚且都可以挺住了，这次不过是多了一个姑娘，还有什么可怕的？况且，表白了未必成功，不表白就一定不成功。况且，对于很多人来说，被喜欢本身就应该是一件很开心的事情。虽然很多人主张人是为自己而活，但是被别人认可何尝不是一件开心的事情。有人喜欢你就代表有人认可你的相貌、品行、能力、思想，世界上还有什么事比遇见一个知己还开心的呢？

用太长的时间去喜欢一个人虽然很令人感动，但是，这份喜欢到底可以持续多久？一年、两年、三年……那十年呢？二十年呢？三十年呢？我们终究摆脱不了父母的压迫和旁人的目光。海烟在诗中写过：“原来可以这样爱你/什么都可以说，什么都可以不说/让我采一束月光吧/插在今夜我寂寥的窗前/过了今夜，我不再会有气力/为你写诗和流泪。”再深厚的爱也可能在漫长的时光中消失殆尽。人心是会疲倦的，太多的负担只会加速灵魂的衰老。所以，不要将一切都压在自己的心底。那句话说得很好，即使是做了后悔，也好过后悔没做。所有的爱都值得被珍惜，所有的告白都值得被纪念。

此时此刻，想到曾经也被人温柔地爱过，心中不免温暖。

翻开曾经收到过的卡片：“我喜欢你是寂静的。”

嗯，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