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胖胖迎面走来。他和小时候一样胖。大眼睛，乌黑的眼珠，骨碌骨碌地眨动。由于脸部肌肉发达，表情十分丰富。他嘴巴里的门牙长齐了。人并没有高多少，不过看上去他是长大多了。他那件衣服，显得很不合身，太短了。他那顶球形白帽，也和他的胖脸不相称，太少了。那书包带子太短了，书包几乎是夹在胳肢下。他上学去，穿过大街，穿过小巷，穿过广场，来到学校门口。

在校门口，遇见他的同桌。这是个瘦长形的男孩子，似乎比胖胖要高出一个头。他的两条腿，比别人的要长得多，但是非常之细，别人都管他叫“长脚”。

长脚亲热地摸摸胖胖的头：“你的头，像个圆皮球。”

胖胖把他的手推开：“你这个电线木头长豇豆。”

他们走进校门，同学们都来了。

镜头摇过。一排排课堂。各个课堂里，各个班级，老师们在认真地上课，学生们在认真地听课。一个课堂里，老师在发问，许多同学举起手，要回答。一个课堂里，老师在黑板上出题目，同学们在自己的本子上写着。一个课堂里，老师在表扬一位同学，把她的作业本展示给同学们看。一个课堂里，老师在发考卷，同学们的成绩都很好……

胖胖的课堂里。同学们都在做算术。他的同桌长脚，也在专心致志地做算术，一会咬咬铅笔杆思考着，一会在纸上很快地演算着。

胖胖面前铺着张白纸，手拿一支毛笔，正在蘸水彩颜料，画一张画。他抬头看看窗外，又低下头看看地上。他发现长脚脱下的鞋，故意把长脚的一只鞋，踢到前面去。这鞋碰到前边一个女同学的脚上，女同学吓了一跳，叫了起来。长脚正全神贯注地做算术，没有听见。

胖胖在画一辆拖拉机。长脚推推他：“为什么先画图画？赶快做算术呀！”

“急什么！”

胖胖还是画着画。他画的是一辆拖拉机。画得还挺不错呢！红颜色的车身，乌黑的车轮，车头上还写上“东庄大队”四个字呢！

许多同学算术做完了，把本子交到前面去。长脚也做完了，再看过一遍，合上本子，要去交了。他才发现鞋子不见了，叫起来：“我的鞋子呢？”

胖胖忍不住，“哈哈哈”笑起来。

“好，是你！”

长脚捅了胖胖一拳。他一只脚跳着，到前边去找鞋子和交本子。

胖胖的画，拖拉机四个轮子才画了两个，还有两个没有画。长脚一捅，他一让，课桌上那杯洗笔水碰倒了，溅了一地。他看看同学们都已交掉算术本，他连忙把图画纸推开，从书包里取出算术本，做起算术来。

同学们都在写作文。长脚已把鞋子找回来，坐下来写作文。他们的目光都集中在前面一块小黑板上。黑板上挂着一幅周老师画的画，这是看图作文的图，画面上是高山大队的社员，在高山上修起了许多梯田。一层层十分整齐的田，真像是梯子。长脚看着图，用心地在作文本上写着。

胖胖还在做算术。十道题，他做了五道了。现在他在做的这道题是：“一间羊舍里有28只羊，另一间羊舍里有19只羊，两间羊舍合起来，一共是多少只羊？”

他在自己的手心上，列了个竖式：“28+19=”，下边只写了个“7”字，十位的“4”字还没有写。他赶快在算术本上填上了答案，自然答案还是“7”。

长脚写好了作文，要去交本子，看见胖胖在手心上写字，想报复一下，故意指着他左颊说：“别动，你脸上有一只大蚊子。——打得重点，打死它！”

胖胖当是真的，用左手重重一掌打去。因为脸上有汗，他手心的算术题，便印在他的脸颊上。

长脚忍不住，笑起来。胖胖不知道，问：“笑什么？”

“笑你。——人家作文本都交了，你还在做算术！”

长脚笑着，说着，把作文本交到前面去。

胖胖看同学们都把作文本交了，心里急，忙把算术本推开，拿出作文本。

同学们都在画画。长脚也在画画。只有胖胖在写作文。他看看黑板上那幅“梯田图”，就写起来：“高山上红旗飘飘，高山里的农民伯伯，志气高，干劲大，他们在很高很高的高山上，修起了……”他问长脚：“喂，梯田的‘梯’字怎么写？”

长脚已经把图画画好了，正要去交图画作业，回头说了一句：“你连梯田的‘梯’字也不会写！——告诉你，‘梯’字就是我和你站在一起。一边一根电线木头，一边站着小弟弟。电线木头是我，小弟弟是你！”

胖胖还是不理解，跟着念：“一边一根电线木头，木字旁。一边站着小弟弟，一个弟字。哦！……”

他高兴地在作文本上写上了“梯”字，但“田”字还没有写，不知什么事，他跑出课堂去了。

周老师走进课堂，看看课堂里同学们都在，只有胖胖不见了。她走到胖胖课桌前，拿起他的作业本，看了看。她揪紧眉心，说：“怎么？他图画画了一半，算术做了一半，作文写了一半！”

她随手把他的一本课本拿起来，一看，包书纸上，竟然他自己的名字也只写了一半，“胖胖”变成了“半半”。周老师问长脚：“他到哪里去了？”

画面分为左右两半。一半，长脚在回答周老师：“不知道他到哪儿去了。”

周老师想了一下，说：“你去把他找来！”

另一半，操场上，一伙别班同学，看见胖胖脸颊上的算术题，围着胖胖，大家推来推去，不让他走，大家嘴上唱着。

“28+19=7，28+19=7……”

长脚找到胖胖了，告诉他：“快去，周老师在找你。”

“你骗人。”

胖胖和长脚两人相对，怒目而视。这一半画面，缩到角落里。

周老师伸手一拉，把胖胖从小画面里拉出来，按他在自己座位上坐下。

周老师把他的图画、算术、作文作业本，摊在他面前，批评他：“你这缺点，很不好啊！”

胖胖漫不经心、毫不在乎，做了个鬼脸。

周老师见他脸颊上糊掉的算术题，从口袋里掏出面小镜子，递给他：“你先去把脸洗一洗。”

胖胖接过镜子一照，看见自己脸上那么脏，自己也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