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兄弟

一

许多许多年之前，有一个姓刘的老渔夫和他的妻子，住在大海边上。老渔夫每天到海里去打鱼，但是打鱼换来的钱，连缴皇帝的渔税还不够。他们过着饥一顿饱一顿的日子。

一个冬天的早上，天黑得怕人，风发怒地吹着，大海里涌起了几丈高的波涛。老渔夫家里已经好几天没米下锅了，虽然天气不好，也只得背了渔网，驾起那只又破又烂的小木船，到海里去打鱼。

风不住地从他的脸上刮过，冻得他索索地发抖。浪不住地向船头扑上来，打得他浑身湿漉漉。他咬咬牙齿，双手紧紧地握着桨，迎着风浪，向前划去。

船到大海中，他开始打鱼了。第一网撒出去，风很猛，网撒得不大；拉上来，网里除了一捆水草，什么也没有。

第二网撒出去，风更猛，网小得像把没有张开的伞；拉上来，网里还是空空的，连小青鱼也没有一条啊！

他摇摇头，使出全身的力气，第三次把网撒出去。他年纪终究大了，天气冷，肚子又空着，太使力了，头有些发晕，好像天在打转，海也要翻过来了，站不稳脚，一屁股栽倒在船头上。好险啊！差一点掉到大海里。

他想，风这么猛，浪这么大，今天还打得着鱼吗？他揉揉眼睛，没精打采地立了起来收网。怎么，这回网很重呢！好容易把网拉上来。他吃了一惊，网里是一只小小的铁匣子。打开匣子一看，里面有十颗透明晶亮的珠子呀！

老渔夫把十颗珠子拿出来。真奇怪，他的手一触着珠子，顿时浑身是劲了，头也不晕了，身上也暖和了，肚皮也不饿了。他猜，这十颗珠子或许是宝贝，随口对珠子说了一句：

珠子珠子听我讲，

我要打鱼帮帮忙。

他将十颗珠子藏在鱼篓子里，抖抖身子，正要把渔网撒出去。突然，只见鱼篓子里透出一道金光，他不知怎么啦，忙将鱼篓子的盖盖揭开一看。啊！鱼篓子里，装得满满的，好一篓鲜鱼！条条都有两尺长，弯着尾巴，“必卜必卜”地跳着。

老渔夫十分高兴，捧起那十颗珠子，摸摸下巴上银丝似的胡须，说道：“从此有活路了。”

二

他回到家里，就把十颗珠子放在那只没半粒白米的木桶里，嘴上念道：

珠子珠子听我讲，

我要白米帮帮忙。

木桶里，透出一道金光，打开盖盖一看，果然，里面装得满满的好一桶白米。

他妻子又惊又喜，接过了珠子，把它放在一只空空的板箱里，嘴上学着念道：

珠子珠子听我讲，

我要棉衣帮帮忙。

板箱里，透出一道金光，打开盖盖一看，果然，里面装着两件簇新的厚棉衣。

他们有了白米，有了棉衣，又向珠子要了一只新的小木船。老渔夫不肯偷懒，每天依旧驾着小木船，到大海里去打鱼。

自从有了这十颗珠子，老渔夫和他的妻子不再整天愁眉苦脸的了。他们要什么就能有什么，生活当然过得很好。

三

不知道怎的，这十颗珠子的消息传到皇帝的耳朵里去了。皇帝带了两个卫士，坐着马车，来找老渔夫。

老渔夫看见皇帝来了，心里明白，黄鼠狼给鸡拜年，还有好事情吗？便急忙和他妻子站起来，颤颤抖抖地向皇帝行了个礼。

皇帝咳嗽了几声，他一步紧跟一步地走近老渔夫的身旁去，皮笑肉不笑地说道：“老头子，快把那十颗珠子拿出来吧！”

老渔夫往后退了两步，嘴唇动了几下，好像有许多话要说，但是他最终一句话也没说。

皇帝等得不耐烦，把脸一沉，转过身去，命令卫士们：“进草屋子去搜！”

正在这刹那间，老渔夫把袋里的十颗珠子，偷偷地塞给他妻子，使了个眼色，叫她赶快离开这里。

他妻子接过珠子，侧着头，看着皇帝的背影，脚慢慢地向后移动着。

卫士们将挡在门口的老渔夫一把推开，进草屋子去搜了。

皇帝十分心急，卷卷袖子，自己也动手来搜了。他把老渔夫拉过来，在他身上从头到脚地摸着。

老渔夫的妻子见皇帝没有注意她，放开脚步跑了。一会儿时间，跑出了许多路。

皇帝在老渔夫身上搜不出珠子，他皱皱眉头，摸摸下巴，非常失望。

卫士们在屋里没有搜着珠子，也空着双手出来。

皇帝气红了脸，眼睛骨碌碌地向四周转了一转。啊！老渔夫的妻子正在山边拐弯处，被他看见了。

“哼！老婆子带着珠子跑啦！”皇帝叫了一声，卫士们就飞快地追过去。

老渔夫的妻子拼命地向前跑着，可她是个上了年纪的人，哪跑得快哟！

眼看就要给卫士追上了。这珠子是他们的命根子呀！怎么舍得呢！她把十颗珠子含在嘴巴里。她想，要是给追着了，她就带珠子跳到山脚那个大湖里去。可是，她还没有跑到山脚湖边，就给卫士一把抓住。她急坏了，心想这一下可糟糕了。

真奇怪，含在她嘴巴里的十颗珠子，似乎也不愿意被皇帝抢走，骨碌骨碌地都滚下她的喉咙。卫士当然再也搜不着了。

皇帝大怒，他跺一跺脚，高声地说：“把老头子带走，不把那十颗珠子交出来，就别想回家。”

卫士们将老渔夫用绳子一绑，拖上马车去了。

“你们不能……你们不能呀！你们……”老渔夫的妻子连跑带跌地赶过来。她拉住马的缰绳，皇帝拿鞭子抽她，她也不肯放手。卫士用力将她一推，她被摔得远远的。

马车驶动了。她急忙从地上爬起来，揩揩额角的鲜血，跟在马车后面，跑着，大声叫喊着：“你们抢别人的东西，又抓人，你们是强盗！……”

马车驶得很快，一眨眼间，已经走得很远。老渔夫的妻子跑到一座石桥上，马车只看见一个黑黑的影子了，她才立住脚，指着马车的背影，咒骂道：“强盗！要挨千刀万剐的！……”

马车的黑影子也看不见了。她鼻子一酸，脚一软，扑倒在石桥的护栏上，大声哭起来。

突然，她肚皮里一阵紧似一阵地胀痛，低头一看，啊！她的肚皮一点点地隆起了。

不一会，她的肚皮已隆得像一只大鼓。

四

老渔夫的妻子到了草屋子里，肚皮却愈来愈大了。她心里知道，那是因为十颗珠子吞到肚里的缘故。她想把它们呕出来，用手指不住地挖喉咙。可是吐了一地，也没有把半颗珠子呕出来呀！

胀鼓鼓的肚皮，裂开似的，疼得很厉害。她耐不住，倒在床上直叫。她猜，准是珠子把肠坠断了。眼前一片昏黑，好像脚下的地立刻要沉下去，她很害怕。

没料到，过了不久，她生孩子了。生下一个又一个，生下一个又一个，一连生了十个。

她的十个儿子，见风就长，一下子都长得和大人一样地高，而且个个生得很俊俏。他们不但一生下来就会说话，就会走路，而且各人都有一套特别的本事。

第一个儿子，他的脚要多长就有多长。他立在大海里，海水只淹到他膝盖；他立在高山旁，山尖刚好和他的腰平。老渔夫的妻子给他起了个名字叫长脚。

第二个儿子，他的手要多大就有多大。他两个指头能夹住一只大狮子；有只蚂蚁爬上他的手掌，跑了三天三夜还没见到边。老渔夫的妻子给他起了个名字叫大手。

第三个儿子，他的眼睛能看见很远很远地方的东西。

他站在东山腰，瞧得见西山坡上野兔跟山羊赛跑；他站在南海边，瞧得见北海岸上乌龟和蛤蟆打架。老渔夫的妻子给他起了个名字叫千里眼。

第四个儿子，他的耳朵能听见很远很远地方的声音。他躺在地上，听得见天上孔雀和凤凰唱歌；他坐在屋子里，听得见深山里狐狸和狼狗顶嘴。老渔夫的妻子给他起了个名字叫顺风耳。

第五个儿子，他两臂一扑，能在天上飞行。他飞到天上，比老鹰还高；最大本事的云雀也没有他飞得快。老渔夫的妻子给他起了个名字叫飞天。

第六个儿子，他双腿一伸，能钻进地底下行走。他在地底下走，比马在路上奔跑还快；穿山甲哪赶得上他。老渔夫的妻子给他起了个名字叫钻地。

第七个儿子，爱跟火打交道。他能在火里走路，能在火里睡觉。多猛的火，他鼻子一吸都熄了；他鼻子轻轻一哼，就喷出许多火焰来。老渔夫的妻子给他起了个名字叫火鼻。

第八个儿子，喜欢蹦蹦跳跳。他的皮，又厚又有弹性。他跳得上很高很高的山峰；从几万丈高的悬崖上滚下来也不会受伤。老渔夫的妻子给他起了个名字叫厚皮。

第九个儿子，他的头要大能大，而且像铁一样硬。刀砍在他头上，不是缺口便是卷刃；他的头碰在石臼上，石臼就被压成粉末了。老渔夫的妻子给他起了个名字叫铁头。

第十个儿子，他的嘴巴要大能大。他张大嘴巴，一口气能喝干一条大河；他放开喉咙叫起来，声音比打雷还响。老渔夫的妻子给他起了个名字叫阔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