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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节 类似爱情(1)

我真正认识阿八那天小学已经快毕业了。

六年级以前,因为我爸是另一个村镇的小学老师,所以我一直在我爸任教的学校里读书,直到枣泥家里的房子起好了,也准备小升初了,才转学回枣泥中心小学校。也因为小时冰雪聪明活泼可爱,加上从三年级开始就写得一手好字,成绩也特别好的缘故,我小学人缘一直很好,特别讨老师同学喜欢。所以在新转学的一年时间里,不主动来接近我的,我基本没有闲暇功夫认识他们。阿八就是这样的人,记忆里,认识他的时候,还有两三个月就要毕业了。

又是一年夏天,太阳当空照得已经开始灼热不堪,一个清风送爽的中午,还没有上课,当时我坐在第四组第一排左边过道的位置,他是我们组的小组长,我在家午觉睡过头了,将近两点要上课了,才急急忙忙回学校赶作业。

当还差几个字就要写完的时候,他起来收作业本,走到我桌子旁边,极其卑鄙无耻地用作业本拍了一下我的后脑勺,冲我耳根下流地喊了一声“拖摸佬”,然后嘚瑟地一个劲傻笑起来。

忘了自我介绍,我叫明天,转学过来的时候也不懂得是哪个体育老师教的班里的同学“明天”的英语发音是“特么漏”,然后不知道又是哪个舌头打结的同学读成了“拖摸佬”,最后我迅速有了转学后的第一个外号。多年以后,我一直怀疑那个舌头打结的人就是阿八,只悔恨发现得有点晚了,要不然我当时就该回击给他一个更难听的外号,羞辱他一辈子。还可怜我当时无缘无故挨他一棍,他还一副茫然不知所措的样子,当时我凶神恶煞地抬起头,看见他拿着折叠好的作业本站在我桌子旁边,笑容可掬地看着我,瞬间我说不出话了。我一时也想不起来他名字叫什么了,只是呆呆地看了一眼,然后赶紧低回头写完最后几个字,把作业本交给他。他收完作业本还回头看了我一眼,依然一脸笑纹,头发蓬蓬、酒窝浅浅的样子,见我不答理也不敢出声了。

我也不知道说什么,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把作业本送上讲台走回座位后,马上转头问同桌他叫什么名字。同桌滑稽地应道:“‘周希’喽咧。”

就是那天,终于认识了这个人,此生那个画面一直在我脑海保存了下来,挥之不去。

接下来就上初中了。

我们在枣泥高中不期而遇。

不过没有再同班。

他跟黎州在2班,我在3班,三年互不往来。但我却在3班跟他亲姐同班同桌同宿舍,冬天还同床共枕过。

初一开学不久的一天,也是个阳光灿烂的下午,我一个人蹲在宿舍的水龙头下洗衣服,不一会儿旁边来了个身材魁梧的女生,我一见她就有些肃然起敬,感觉还有些眼熟,只是喊不出名字。她倒先对我黠笑起来,说:“小学的时候,我弟整天在家里跟我提起你哎,还说了你很多坏话。你还有个外号叫‘拖摸佬’吧?哈哈哈。”

我条件反射,立马停下洗衣服的动作,严肃地看着她问:“你弟是谁?”

她怔住了,半晌才尴尬地笑了笑,说:“周希。”

“那你叫什么名字?”

“周单。”

“小学六年4班经常迟到被班主任罚在门口站10分钟面壁思过的那个周单?”

“呵呵……”

后来就由于周单是周希的嫡亲三姐的缘故,初中那三年,即使我们没有再同班,我还是从他三姐那里知道了他不少的癖好。

知道他从小就是一个大错不犯、小错不断的问题学生。爱吵嘴、爱抄袭、爱迟到、爱早退、爱搞各类小动作,气死人不偿命。总而言之就是特别能折腾老师,教过他的老师整天挨他的气,他还乐此不疲地给别人起外号。他给人起外号的本事永远全班第一,他初一的语文老师的外号“非洲拉”是他取的,就因为人家长得黑。还有初二的化学老师,头有点扁的,他叫人家“扁铲头”……还有他给同学取的外号,各种各样,不胜枚举,他在这方面简直才思如泉涌。整天把心思花在这些旁门左道上,怎么劝都不肯安分学习。可是就算他嘴贱,人缘却特别好,男女通吃,除了老师基本不跟任何人结仇。他还可以联合各班干部小组长气得课任老师老泪纵横,有一次迟到顶嘴,气得他们老班主任忍无可忍了,罚他跑了校园十大圈,合计八千米。

检讨写了一张又一张,始终没有进行过一次深刻的自我反省。

但他秉性倒不坏,学习不靠谱,做人没有太离谱。偶尔脑子清醒了,还会加把劲看书,提一提成绩。但他吊儿郎当地一直保持半桶水的状态,好像玩才是他的天职。

我们那时不在一个班,不经常碰面。他嘴又特别贱,整天跟宿舍的阿猫阿狗堆在一起喊我跟黎州的名字,我恨他恨不得他樯橹间灰飞烟灭,初中那三年基本没有说过一句话。但是我家门前有条小水沟,出门左转沿着水沟一直走,可以走到他家门前的大水沟,然后再沿着大水沟一直走,差不多就回到学校了。那个时候大家一起放晚学回家吃饭,还是经常同伴,不过都不打招呼而已。我跟他也没有什么共同语言。

有时候我回学校早了在他家水沟边等周单碰见他,也都装作不认识。他敢跟宿舍的阿猫阿狗堆在一起大声喊我的名字,却不敢在我面前浅薄地微笑一下,所以我们初中那三年的关系,仅仅如此而已。

到我对他产生感情也是来到四中了。

刚到四中的那天,我一个上午都没有看见枣泥镇里的人,以为初中的同学就我一个人跑到四中来读高中了,起始心情也没有特别不好,等到晚上回到教室看到一班陌生的面孔,看到很多同学才刚认识就可以上下桌、同桌之间大声喧哗聊得不亦乐乎了,一个人在墙角抹起了眼泪。我开始想家,开始怀念初中各个同学的美好,开始后知后觉自己反应慢适应能力差。

直到第二天上午,军训中途休息,我去上厕所,走过校门,不经意抬起头看见了他。当时突然看见他就站在校门口不远处的走道上,我呆住了。有那么一瞬间,一股暖流从我脚底涌遍全身,我从来没有觉得他那么亲切过,像心底最默契的亲人一样感到安慰,我会心地笑了。

他却绷着张脸,好像衙役似的站在走道中间,面向校门,笔管条直,满头是汗。因为长得太高,校服和裤子都短得滑稽。更滑稽的是全体同学都休息了,他和另外三个男同学还铁杆直立在走道上,面无表情,一动不动。他最高,站在中间,左边的一个和右边的两个依次低下去。教官喝着瓶冰水在他们身边踱来踱去,神情很悠闲。他却大气都不敢喘一声,大汗流得眼眶全湿了也不敢眨一下,表情十分痛苦。

我笑着拐弯去了厕所。

但高一那年我们接触还是很少。存档的画面永远都是他又丧心病狂地跟他的新损友们堆在一起,像猪肉佬叫卖似的长喊一声“明天”末拉长了个“儿”字,他不再提“拖摸佬”我已经谢天谢地,所以他爱怎么“儿”我基本上都充耳不闻置之不理。独有一次把我气得想把他碎尸万段了,当时已经是高一第二个学期了,一个周日下午,学校组织我们去电影院看爱国电影。去的时候还好好的,因为我在路上买了几个甜品,太过甜腻了没有吃完,到电影院后看见他,便扬了扬手,他从不远处走过来毫不客气地把整个塑料袋都拿走了,回头跟小亮、陈成北吃得津津有味,那还是他第一次吃我给的东西。但是看完电影回来的时候,就快走到四中路口了,我跟我们班几个女同学走在马路右边,他跟他们班十几个男同学走在马路左边,老远他看见我,隔了一条大马路,又卯足劲拉长了他杀猪一样的嗓门开始仰天大喊“明——天——儿——明——天——儿——”,只有“明天儿”三个字,没有别的话了,神经病似的一个劲在对面喊,我们班的女同学听到声音都扭过了头去看他,再看看我,露出各种笑意。我隐约也听到他们班的男同学也像看到戏猴一样的笑起来了,直到有人感叹,人家不理你啊,他才停止了发癫。本来这件事情,我不理他也就这么过去了,等到快走回四中大门了,我们班不知道哪个挨千刀的女同学说自己矮,然后一石激起千层浪,那个也说自己矮,长不到一米七的也说自己不高,我默默地走在路边不出声,大家也没有察觉,抢矮抢得你死我活。直到他不知道什么时候跟上来了,听到大家争论不下,极度看不过去了,在背后大声地喝住了说话的女同学,说:“明天儿都不出声呢,你们叹什么气啊。”我本来已经平息刚才的火气了,他突然一句话冒出来,大家再次把焦距集中到我身上,并且我分明的看见每个人又一次笑得两颊抽筋了,我气得伸出脚要采取措施报复,结果他躲得快,我狠狠地踢到了他旁边的人的屁股,然后我那天下午就彻底地成了笑柄。我过后深深地觉得认识这种人是倒了八辈子大霉,不理不睬他是对的,所以高一那年记忆里没有再想起别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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