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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节 第四章

秋叶白看着她,仿佛丝毫不曾察觉到危机一般,微笑道:“叶白确定。”

周围的人忍不住都齐齐暗自摇头,看来人不可貌相,这位四少爷也只是看起来聪明,原来不过是个大草包。而在秋府里,主子若是草包,地位就会变得连下人都不如,甚至连生存的价值都没有。

“好,那本公主便让司礼监的人去查一查到底有无此事。只是司礼监的人从不走空,若是无此事也就罢了;若是有此事,你就不用回府里了,就去司礼监衙门做个侍奉吧。”杜珍澜淡漠地道。

她话中毫不掩饰的残酷,让周围侍奉的人都忍不住打了个寒战,只暗道这四少爷好本事,竟能激得最重面上功夫的大夫人,连自称都改成了公主,还要将他扔进司礼监。司礼监曾经是开国真武大帝手中最可怕血腥的机构,半数官职由宫中太监担任,向来是监察百官,刺杀侦缉,阴谋构陷,无孔不入。他们的手段残酷诡秘,进了司礼监的人,几乎没有谁能活着出来。

但正是因为这个残酷机构的存在,才让数百年前一统天朝和西狄的铁血大帝总能在第一时间全面镇压所有来自残余势力的反扑,在最快的时间里稳定政局,为真武大帝与元宸帝后来联手开创强盛的天极帝国打下了坚实的基础。如今大夫人让四少爷去司礼监侍奉,那些里面领受官职的太监们哪一个不是心狠手辣,性情扭曲的?有些最喜亵玩年轻男子,这分明是要让四少爷去受尽折辱,生不如死。

秋叶白听着杜珍澜的话,她虽然早知杜珍澜心性冷酷毒辣,却还是忍不住感叹,果然世间最毒莫过妇人心。但最让她暗自心惊的是,归家前探听到的司礼监那些厂卫的主子明面上还是皇帝,实际上早已经被杜太后掌控的消息,原来皆是属实的。

或者说,早在第九代天极帝君暴病而无法理政之后,司礼监就被其第二任皇后——后来垂帘听政的敬德太后杜氏据为己有。如今第十三代的顺德帝,太后和皇后都姓杜,也就是说杜家已经掌控了司礼监长达四代帝君,这司礼监几乎已经沦为杜家太后们掌控朝政的武器。

当年开国元宸后西凉氏认为,司礼监这样的机构在铁血明君手中是最锐利的刀,但一旦后世帝君掌控力不够,便会让其演化成尾大不掉的扰乱司律和朝纲的恶势力,成为割伤帝王之手的恶之刃。在西凉皇后的劝诫下,真武大帝在统治后期裁撤了司礼监,最终将其限定成了皇帝暗卫的身份,成为不能干涉朝纲的势力。否则只怕司礼监早已经沦为野心人士扰乱天极帝王统治的利器。

但是因司礼监地位特殊,一直是历代天极皇帝手中暗处最强悍的武卫,其残忍血腥的作风却一直延续了下来,其刑狱也成为关押重犯与死囚的所在。这些传统也使得司礼监如今沦为杜家整治反抗他们的朝臣们的半私人爪牙,让朝中众人对司礼监恨得牙根儿痒痒,却也无能为力。杜珍澜在秋家地位甚至高于其夫君,亦是依仗着司礼监的恶威。

秋叶白看着杜珍澜艳丽面容上那种阴戾的神色,眸光微闪:“母亲,不光是叶白认为此事从未发生,便是您请司礼监去查,结果也是此事从未存在过。”

众人听着这话一愣一愣的,全然不知其所云。但是一些机敏如秦大姑姑等人皆明白,这是话中有话。何况杜珍澜这般出身之人?

杜珍澜瞬间抬起细长的眸子看向秋叶白,冰冷的目光如淬毒的刀子,好半晌方才微微弯起殷红的唇:“呵,既然如此,本宫倒是要听听这其中的缘由。四哥儿最好想好了再说,否则五姨娘怕是不能够在府邸里颐养天年了。”

面对这般毫不掩饰的威胁,秋叶白却并不说话,只含笑地看了杜珍澜一眼。那一眼不知为何让杜珍澜忽然心中微微一凉,只觉得不知何处传来逼人的寒气。但她再定睛细看面前的俊秀年轻人时,却只见他依然笑颜温润如水。

秦大姑姑挥退了众人,合上门后,秋叶白方才从容道:“摄国殿下任意妄为,却深得圣宠。但是众人皆知,那殿下与襄国公素有私怨。”

方才她探听出襄国公家的世子爷最早并非今日被抓走的那位,而是当年上吊自裁又被大怒的鬼公主殿下拖出来鞭尸的那位未来驸马。堂堂世子爷,自裁之后还被鞭尸,又曝尸荒野,皇帝陛下非但没有怪罪鬼公主,反而大怒,怪罪襄国公教子无方,毁了宝贝女儿的闺誉。若不是太后和皇后求情,襄国公只怕要被削爵了。但襄国公也因此事,在太极殿跪了足足三日,后来更是在朝廷里萎靡不振了好长时间。

从此鬼公主看襄国公家越发不顺眼了,没事就揪住襄国公一派的人狠治一番,双方算是结下了梁子。而杜家虽然势大,但摄国殿下放纵恣意,有皇帝撑腰,加之她自身势力也极大,杜家总讨不了好,只能退避三舍。

明显是想起了什么不愉快的回忆,杜珍澜的脸色阴沉下来,眉头微颦道:“继续!”

“今日之事,若单纯是摄国殿下将杜世子带走,以泄私愤,世子爷不过受点皮肉苦,总有机会将他救出来。但是……”秋叶白看着杜珍澜,仿若有些无奈地叹息了一声,“若是那位殿下知道,今日与世子爷争执并惊扰鸾驾引起她注意的人竟然是秋家子,而您恰好是秋家主母,您说那位殿下会不会觉得此事太过巧合?”

此话一出,杜珍澜瞬间颦眉,迟疑了片刻后,声音凌厉了起来:“你是说摄国那贱……殿下会以为这是咱们在她身边安插眼线,甚至试图构陷……图谋不轨之举?”

秋叶白轻叹,眸光冰凉:“母亲明慧。”

看着杜珍澜神色变幻不定,秋叶白随后坐在她身边的黄花梨凳上,意味深长地道:“今日杜世子被摄国殿下带走,是下午发生的事。叶白回京一年,从未在京城贵家子弟中出现,此事这么快就传到母亲耳里,直指另外一个当事人是叶白,想来给您通报者果然是有心之人,竟然能提早预料今日下午会发生此事。”

此言一出,杜珍澜的脸色瞬间一变,随后眸光幽幽闪过不同的光芒,从错愕到沉思,最后是凌厉。她并未开口说一句话,但是空气里却都是冷凝阴沉的气息。

片刻之后,她抬起眸子看向秋叶白,眸子里闪过一丝冰冷的讥诮:“四哥儿果然口齿伶俐。且不说事情的真假,就算你说的都有道理,但本公主的侄儿终究是因你而被摄国殿下带走,受苦也皆因你。若本公主依旧要将你送到司礼监去呢?”

秋叶白静静地站着,依旧是沉静模样。她只抬眼看杜珍澜一眼,淡淡地一拱手:“母亲做的决定,叶白自当从命,叶白明日就跟秦大姑姑到司礼监去报到。只是五姨娘到底是叶白生母,叶白不能尽孝,还请母亲替叶白照顾五姨娘。”

秦大姑姑一怔,没有想到方才口齿伶俐得让人找不到丝毫破绽的四少爷,竟然就这么轻易同意到司礼监去做侍奉了,甚至都没有打算为他自己辩解。杜珍澜看着他不惊不怒,仿佛不管她做什么决定他都会欣然接受,秀逸无双的眉宇间一片平静温柔,不知为何心中忽然一悸。她锐利的眸子睨着秋叶白,仿佛要看到他心底去。

片刻之后,她忽然微微一侧脸,掩唇轻笑:“四哥儿果然孝顺,不枉费五姨娘这般疼你。”她这一笑,竟似寒冬之中有娇俏花朵绽放,衬托得她容色娇媚,不似三十多的妇人,倒似天真女儿,仿佛方才那些杀伐阴沉、明枪暗箭的对话从不曾发生过一般。

随后,她向秋叶白伸出手。秋叶白的目光在她涂着艳丽蔻丹的指尖上停了一停。在秦大姑姑微愕的目光中,她自然而然地伸手扶住杜珍澜的柔荑,任由她牵住自己,在软榻上坐下来。

杜珍澜看着坐在自己身边的秀逸非凡的年轻人,她细长的眸子仿似蒙了一层妩媚的雾气:“四哥儿是聪明人,本公主倒是没有看走眼。只是聪明太过,却总会不讨人欢喜的。”

秋叶白淡淡地道:“多谢母亲教诲,叶白受教。”

看着他面色淡漠,不卑不亢,杜珍澜神色微冷,随后垂下眸子,恹恹道:“行了,你退下吧,本公主乏了。”

秋叶白闻言,颔首敛袖起身,全不因对方的喜怒无常而有半点慌乱。杜珍澜见已打发他离开,想起自家哥哥府上一团乱,顿觉头又疼了起来。她微微颦眉,正打算唤人进来伺候,却不想忽然一道身影滑过眼前——有人用修长白皙的指尖优雅地掠过她的发鬓,在她耳边微微一按,随后便松了手,与此同时,低柔微凉的声音响起:“不时按按天宫穴,即可缓解头疼。母亲珍重身子,方是秋家之福。”

杜珍澜只是一愣,觉得对方手指修长柔软,指腹带着薄薄的茧,掠过耳边时,那素衣宽袖间有极淡的薄荷草香,沁人心脾。

等她回过神来,那修长雅致的人影已经悠然行至门边,门外夕阳的光镀在他的轮廓上,竟有迷离的光泽。

杜珍澜微微眯起眸子,忽然开口:“从今日起,四哥儿不必再唤我母亲,只唤公主就是。”

秋叶白跨出门的脚步一顿,随后垂下眸子,神色不变,只温然道:“是。”

门外的仆佣们都将此话听在耳里,看着秋叶白离开的背影,皆在心中打起了算盘。啧,这位四少竟然连唤大夫人“母亲”的资格都没有了,看来真是毫无依附或者巴结的价值了。唯独秦大姑姑看了眼那远去的人影,又看了眼歪在华美卧榻上不知在想什么,神色有些迷离的杜珍澜,随后神色莫测地垂下眸子。也许,她应该重新评价这位四少爷了。

“秦大姑姑。”好一会儿,杜珍澜忽然出声。

秦大姑姑上前,恭敬地道:“公主殿下。”

杜珍澜有点疲倦地闭上眸子,淡淡地道:“今日知道此事的人,除了咱们的心腹之外,其他的人全部处置了。本宫不希望听到任何关于此事的流言。”

数条人命于她口中说出,仿佛不过处死几只苍蝇一般。秦大姑姑却早已是习以为常,面无表情地弯了弯身子道:“是。”

秦大姑姑忽然想起什么,又迟疑地开口:“二少爷那边……”

二少爷杜凤雏毕竟是先夫人的嫡出,上了族谱的正经少爷,除掉并非轻易之事。

杜珍澜闭着眸子,忽然唇角勾起讥诮而冷漠的笑容:“让司礼监的人看好他身边的那些人,不要走漏了风声就是。剩下的,就交给四哥儿吧。”

她顿了顿,复又道:“毕竟要做本宫身边的狗,除了有一口利齿,还得有爪子。”

秦大姑姑看着杜珍澜抬手抚过她自己的发鬓,在方才秋叶白按过处无意识地抚了一下。秦大姑姑眼底闪过一丝幽芒:狗吗?一个能在三言两语之间牵动以骄横机敏闻名的襄国公主杜珍澜的喜怒、却不被她察觉的人,会成为别人的狗吗?她看那位四少爷,倒是更像一名高明至极的驯兽师。但是秦大姑姑却没有提醒杜珍澜,而是沉默地退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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