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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节 第三章

你最擅长什么

一路开花

和几位文友一起接受当地一家媒体采访的时候,主持人提出了这么一个有趣的问题:“你最擅长什么?”

我受邀第一个回答。我冥思片刻,将自己平生所学所会的东西,通通在大脑里罗列了一遍,细心权衡,左右对比。到底哪一个我更擅长?或者,我最在行?最终,我回答她:“写作和演讲。因为就文字来说……”

接着,是我对文字和演讲的一些个人见解。我滔滔不绝地诉说着,力图将自己肚里的东西在最短的时间里倾吐完毕,尽可能让周边的朋友明白我的实力,理解我为何要说我最擅长的是写作和演讲。

主持人微笑着拿着话筒,这么挨个传递过去,逐一问答。

文友们总是要尽可能地将自己擅长的领域阐述清楚,似乎,对于旁人来说,这是一种最基本的尊重,也是自我表现的一种合理手段。我们总是要让别人明白,自己为何要说自己最擅长的领域是种植,理论,建筑,抑或其他。

我们已经超出了规定的采访时间。起初主持人说过,每个人回答问题的时间尽可能保持在五分钟以内,以便将节目做得简洁尽美。可按现在的情势来看,每个人所说的话,似乎都不是在回答问题了,而是在做一场小型的演讲赛,或者辩论会。

在别人回答问题时,出于礼貌和尊重,我们都必须要保持微笑,保持一种温文平和的态度,即便我们的内心已经充满了浮躁,已经充满了不耐烦。

轮到倒数第二个朋友时,与我近坐的几位皆禁不住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他们尽可能地保持安静,掩饰住内心的烦闷情绪。毕竟,在他们讲述同类话语的时候,别人总是保持一种谦卑而又柔和的态度。

我静静地坐在那儿,一动不动。偶尔,有个朋友说完了,松开话筒了,那么我便可以僵硬地伸出手掌,奋力地鼓上几下,疏通一下凝滞的血脉,权当活动筋骨。

轮到最后一位的时候,我们的底线似乎开始濒临坍塌的边缘。我们既希望他能说得快些,又希望自己内心真实的情绪不要仓皇外露。于是,我做好充足的准备,将先前所有压抑的情绪再次拦截在表情之外,故作安然地等待着他的回答。

他的回答出乎所有人意料。我们以为,他会因为是最后一位的缘故,准备得异常充分,即便唾沫横飞地说上那么很长一段时间,仍会觉得意犹未尽。殊不知,他仅是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我最擅长倾听。”

接着,他将话筒递还给了主持人。主持人惊愕地忍不住反问他:“您已经回答完毕?”他微笑着点点头。瞬时,稀疏的掌声开始变得越发响亮而又浓密。

对于任何人来说,这都是一个自我推销的机会。才华,是需要展示的。面对这样一个绝好的机会,他似乎不懂得把握。也许,没有人会记住他,也没有明白,他擅长的到底是什么。可我清楚,他绝对有着一颗与众不同的、玲珑和善的心灵。

当外界环境陷入最浮躁的那一刻,他没有选择伪善地随波逐流,仅是那么不动声色地,打开了一对蕴存宽容的耳朵。

幸福指数

崔修建

与几个朋友闲聊,话题转到了幸福指数上,我不禁慨叹:“很难说清楚,哪些人的幸福指数更高,因为与幸福密切相关的因素太多,譬如社会身份、地位、工作、收入、环境、追求等等,每一个因素都可能影响到幸福的感觉和程度。”

朋友老陈却不以为然:“幸福似乎与你说的那些都有关,但其实幸福只是一种感觉,有时候一个小公务员的幸福指数,恐怕比许多高官还要高,而一个小商贩的幸福指数,也未必会比一位大学教授的要低。”

接下来,有人赞成我的看法,有人则支持老陈的见解,大家争论了半天,也没达成共识。想想这也很正常,幸福指数本来就很难说清楚。

一天,我在早市上遇到一位卖白菜的农妇。今年白菜的价格高,销售的速度也快,可她脸上似乎并没有多少幸福的表情。我有些困惑:“白菜价格高了,你的收入也高了,怎么还不开心呢?”

她淡淡地道:“白菜价格上涨了,能卖上价格的菜却少了,因为在春天时跟一家酸菜加工厂签订了销售合同,那时候没想到白菜会涨价这么多,现在若是毁约,就得给酸菜加工厂交一笔不小的违约金。所以,虽然白菜价格上涨了,而我们并没有多赚多少钱,怎么会开心呢?”

“哦,原来是这样!可是,你当初签销售合同时,心里还是挺高兴的吧?”我想知道她那时的幸福指数。

“高兴啥呀?去年白菜丰收了,价格却低得可怜,还不好卖,老上火了。签合同时,还是参考上一年的价格,很低的,当时只是想求一份保障,没想到后来……”她明显地懊悔不迭。

“如果今年的白菜价格还跟去年一样,也不好卖,你就能幸福一些?因为按合同,你很快就能销售掉。”我继续追问。

“幸福倒是算不上,不过,至少心里能够接受,不会后悔又遗憾。”她直言不讳。

“这么说,你现在的不幸福,是因为白菜价格涨了,你原来没有的愿望又生长出来了,就是多赚钱?”我也直截了当。

“可以这么说,原来没敢奢望多赚钱,倒是心平气和的,现在有想法了却不能实现,你说,搁在谁身上,能开心啊?”她甚至很沮丧。

“那你明年准备怎么办?还跟酸菜加工厂签合同吗?”我多么希望她能够在失意中有一些幸福的憧憬。

“明年?谁知道明年的白菜价格会是什么样子?弄得我现在也不知道究竟该怎么办好了,只感觉到当一个菜农真不容易,丰收和不丰收都不赚钱,菜价高了、低了,都难得开心。”没有想到,她脸上多了些茫然,心里还多了不少幽怨。

“如果换一个角度想想,开春的愿望实现了该高兴;多收的白菜又赚了一些钱,也应该高兴;明年再好好筹划一下,或许还能多赚些钱。这样一来,岂不是挺幸福的?”我不由自主地想起了老陈的那番言论,突然感觉他的眼光很犀利呢。

“你这么一说,我心里似乎一下子敞亮许多。”她似有所悟,眉宇舒展了一些。

一件寻常的事情,换一个角度去思考,或许会获得截然不同的认识,而这不同的认识,直接影响着我们的心情,从而形成了我们不同的幸福指数。

原来,幸福指数,跟许多事情本身关系并不大,却与看事情的角度和眼光密切相关。一个懂得把更多的目光投向事情好的方面的人,会比将目光紧紧盯着事情糟糕方面的人,有更多的幸福感。

我把这一发现讲给那位刚刚结束一场婚姻的女同事,她淡淡一笑:“我完全赞成你的观点,问题是,很多时候,大家都明白那些其实很简单的道理,却总是不由自主地陷入不幸福的泥淖中,难以自拔或不愿自拔。因而,在生活当中,你看到很多聪明的人其实并不幸福,倒是那些傻呵呵的、知足常乐的人,有着很高的幸福指数。”

“你说得对,幸福指数与智商有关,更与情商有关。”我想起了她曾给我讲过一个骑着自己改制的自行车、四处游玩的农民工的故事,因为他有始终不泯灭的梦想和他发自内心的热爱,路途中那么多的风霜雪雨,竟然都成了他幸福的话题。

没错,获取很高的幸福指数,其实并不困难,多一些热爱,多一些向往,自然,也会多一些看问题的角度,会多获得一些幸福的感受……

给心灵安一扇花窗

凉月满天

我的一个朋友是在读大学生,有感于现实的污浊黑暗,谋生的跋涉艰难,放眼望去,不见青天,于是兴起念头,想要出家,打算暮鼓晨钟,和风虫鸣,清心寡欲,了此一生。

这怎么行?

谁说一入佛门就能清心?虚云老和尚活到一百二十岁,德高望重,却也摆脱不开俗世的牵绊。

“前几天总务长为了些小事情闹口角,与僧值不和,再三劝他,他才放下。现在又翻腔,又和生产组长闹起来,我也劝不了。昨天说要医病,向我告假,我说,‘你的病不用医,放下就好了。’”

“这几天闹水灾,去年闹水灾也在这几天,今年水灾怕比去年更坏。我放不下,跑出山口看看,只见山下一片汪洋大海,田里青苗比去年损失更多,人民粮食不知如何,我们买粮也成问题。所以我和大家商量要节约,从此不吃干饭,只吃稀饭。先收些洋芋掺在粥内,好在洋芋是自己种的,不花本钱,拿它顶米渡过难关。我们要得过且过。”

看,这就是现实。

所以我们要考虑的,恐怕不是怎样脱离现实,因为现实是脱离不开的,而是怎样给现实安一扇花窗。

在我卧室的门和床之间放着四扇浅柚色的原木屏风,下半截是单面雕牡丹,上半截是镂空的花窗。虽隔着这屏风,却能看得见外面的一动一静,又可以隔绝屋外经过的人的视线,就好比是给现实的世界安了一扇花窗,有点像小时候房前围着的一溜青篱,上面缠着小黄花,未必能防得住贼,却能明明白白地昭告天下:篱外是世界,篱内是我家。

很小的时候我们就被教育着要融入社会,融入人群,融入现实,事实上却是全情投入是一件很吃力不讨好的东西。现实不总是光明的,甚至很多时候总是不光明的,一味深入,如泥入滓,只能是“白沙在涅,与之俱黑”。只有把心放在窗内,隔着窗格向外看,目光带一点微凉,可以审视,可以剥析,才可以做君子,对窗外的世界有所取有所不取,有所弃有所不弃。

若说花窗外是我们必须承认存在并且必须投身其中的现实,花窗内就是我们给自己找的乐趣,比如说有的课余打球,有人工余玩牌,有人写写画画,有的抱着书本蹲到厕所去——所有的,其实都是我们在想办法和现实拉开一点距离。

你看《红楼梦》,里面吟诗作对不是现实,霜刀冷剑才是现实;歌舞吹唱不是现实,柴米油盐才是现实;迎元妃回家的盛大豪华不是现实,量地、盖房、给树装假叶子,这些才是现实;小姐们锦衣玉食,无所用心,只是看看花、逗逗鸟、下下棋、作作诗,这也不是现实,宝钗、探春、李纨兴利除宿弊,拿破荷叶和枯草根子卖钱才是现实。但是现实一旦被花窗隔开,花窗内的人靠着吟诗作对、看花下棋,就可以过成很快乐的日子。

心里有一扇花窗的人,可以使生命滋润、鲜活、美丽。只是花窗不是铁窗,不是要关住那颗愤世嫉俗的心,更不是要把一个鲜活的人挡在尘外。虽说愤世嫉俗的人因为认真到极点,才不会陷入烟酒、美人、情欲、名利、金钱这些东西里去,然而他们却也把占有、执着、嫉妒、愤怒、焦虑和恐惧当作全部的人生意义,只是过刚易折,过满易泄,一味进攻或退避,对生命都是惊人的浪费。

二十世纪四十年代,北大教授赵遒博先生作了一首《西江月》:“世事短如春梦,人情薄似秋云,不须计较苦劳心,万事原来有命。幸遇三杯酒美,况逢一枝花新,及时欢笑且相亲,明日阴晴未定。”

赵教授就是用花和酒隔开铁板一块的人情和世事,就像我小时候,喜欢一个人待在喧闹的教室里,趴在逼仄的课桌上一笔一画,认真写字。有时候单单是一横、一竖、一撇、一捺,就能写满两张十六开的大白纸。实际上,这也是一种隔离,铺纸为道,提笔为马,一蹦子撂到海角天涯,溜达一圈回来后,又有勇气面对老师迅猛的催逼和无数作业的喧嚣和繁杂。

所以,不必远离,不必退避,给心灵安一道花窗吧,让它在窗内休养生息,等歇息够了,一个猛子扎下去,从尽头凫出水来,对岸就是自己有花有叶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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