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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节 第二章

士官看着被月红搀扶着、系着裤腰带的肖岳,板着脸问:“抓的?游击队?”

肖岳没好气地嘟囔:“老子还真想当游击队了!”

“噌!”士官当即抽出佩刀架在了肖岳的脖子上。

李从文慌忙阻拦道:“别别别……你认识他的嘛,酒坊肖掌柜!”

士官审视了肖岳片刻,收起佩刀。然后看了眼龙九,训斥李从文:“公众集会……还有警务人员参与,想干什么?”

“嗨,就是新旧思潮的一种碰撞,这样,去镇公署,我细细跟你解释……”李从文跟日本人赔着笑脸,又转过身命令众人,“肖掌柜、常虎,以及打架现场的目击证人,随我回镇公署述情。其他人都散了,各回各家,把本期的纳捐准备好,回头我会派龙九上门收纳,散了!”

镇民们带着孩子们,“呼啦啦”地都散了。

李从文边走边对士官解释:“事情是这样的,肖掌柜他老婆,跟常铁匠之间存在着一些桃色行为,由于两人一直争执不下,本镇长就召开了一次公判大会,帮助他们审断是非!”

士官一本正经地问:“一个女人侍奉多个男人,很正常的事,有什么可争执的?”

李从文倒有些不自然地回答:“这话吧,就得追溯到中日两国的民俗差异了。”

肖岳还未走远,一听这话,不由骂起来:“我干你个……”

龙九喝断:“你还不服是吧!”

伍姥姥在一旁赶紧劝说:“啊呀,判都判了,你就消停了吧。”

老王这时也附和着:“就是就是,挺简单个事儿,别往复杂了整。”

肖岳委屈地嚷起来:“我这……你们……”正在这时,老王家的傻丫一身泥污地向喊着“妈妈、妈妈”,老王和王嫂跑来,跑近时却绊了一跤,一个油亮亮的小玩意儿脱手而飞,咕噜噜滚到日本士官脚边。士官捡起看了一眼,竟然是个玉扳指,目光不由变得精亮。李从文和肖岳看到这一幕,顿时都是面色一紧。

傻丫爬起身,跑到士官跟前,伸出小手说:“还我!”王嫂见状,慌忙过来抱住女儿。

士官看着傻丫,眯起眼睛问:“这个,是你的?”

老王过来打圆场:“哦,小孩子玩的东西。”士官却没搭理他,逼视着傻丫,问:“这是古代的东西,哪里的?说,哪里的?”

傻丫不知胆怯,傻笑着说:“我的!”士官面有怒色,低吼:“你、不要撒谎!”

“您甭问她,这孩子傻,前脚的事儿,后脚就忘。”老王上前和老婆一起护住傻丫。

士官阴狠地问老王:“那你说,哪里的?”

老王一脸无辜,讷讷地说:“我也不清楚啊……嗯,看我闺女这样,八成是去后山玩了,要真是古代的东西,没准儿就是哪个荒坟被昨天的雨水给冲了……”

话音未落,士官反手便是一记耳光扇在老王脸上:“巴嘎!这个……是宫藏,宫廷收藏,不会在平民的坟墓!”士官举着玉扳指怒吼,“你,很不老实。”

这时肖岳上前辩解说:“哎!您一说皇宫我就想起来了,当初听县里一些老人说啊,明朝的时候这边有进宫当妃子的,没准儿就死后葬回乡了。”

常虎当即接话:“嗯……对,没错,这事我好像也听说过。”

士官对肖岳命令:“带我,去后山,我要勘察!”

肖岳为难地说:“咱也就是个猜测……”

士官低声咆哮:“我必须勘察,带我,去后山!”

这时,一直在旁六神无主的李从文走上前来说:“齐原准尉,你看转眼太阳就下山了,勘墓也不是一时半刻能完的事,要不,等明日天亮再一起过去,行不行?”

士官眯着眼睛盯视李从文,许久才开了口:“从现在起,所有人,不许出镇。”随后,士官转身到龙九身边,命令道:“你的配枪,暂时,交我保管。”

龙九犹豫了一下,从腰间解配枪。两个日兵警惕地端起枪对着他。士官接过配枪,转开转轮检查,弹槽里只有三颗子弹,疑惑地看龙九,问:“三颗子弹?”

“就……给我配了三颗,几年下来也没用过。”龙九不好意思地回答。

“这样的,当警察?”士官一脸鄙夷。

龙九面红耳赤地辩解:“署长说拿枪的吧……要从人口最多的家庭里选,拴着一大堆性命,打死也不敢造反。”

士官却不再说什么,顿了顿,面无表情地带着两名日本兵转身离开。这名士官入伍前曾就读于京都大学历史系,所以知道,宫藏是难有机会流落民间的。这里面有蹊跷,必须把镇子封锁住,一个人都不能放出去!

李从文、龙九、肖岳、常虎、何莜真、老王夫妇、温大夫、伍姥姥等人默默地聚到一起,神色越来越凝重,大家心里明白,今天这事儿闹大了……

当晚,李从文把何莜真拽到了镇公所,一边顶装一把手枪,一边絮叨:“我觉着肖岳这事判错了。”

何莜真靠在桌角,不咸不淡地回应:“你判的案子关我啥事啊?”

“我是被你误导的呀。”

“你脑壳里都是糨糊吗?这么容易被误导。”

“莜真,你挤对肖岳是起哄还是……真那么想的?”

“你无聊不无聊?想点儿正事行吗!”

“那些鬼子不重要,重要的是大家的思潮不能……”李从文话没说完,何莜真扭头便走了。他僵在原地,虽然被何莜真忽视已成习惯,心里却还不是滋味,怏怏地将消音管拧上枪头。作为一镇之长,他说起话来咬文嚼字,摆弄起手枪来,手法竟格外纯熟,眼神也越来越犀利,他在担心什么呢?公判大会已经结束了,好戏才刚刚开始。

霸下镇静谧的夜色中响起几声布谷鸟的叫声。公判大会的女主角沈月红还没有睡意,她把孩子小北哄进被窝,从靠墙的柜子里取出个印有电影明星画像的饼干盒。转身到方桌边坐下,打开饼干盒,从满满当当的针线等女红中取出一个小布包打开,布包里面插了一排三寸来长的钢针和一个比钢针略长些的细竹管子。这是她称手的武器,就算小孩子也能看出其杀伤力。她拿起小竹管,检查中空处,视线穿过竹管看到在外间碗橱边的丈夫肖岳正在忙碌着什么,不由出言讥讽道:“你还真是皮糙肉厚,挨完板子也不用抹药。”

肖岳头也没回,顾自忙着手中的活计,嘴里说:“你是真不觉着自己丢人哈!大中午的,伙计还在隔壁干着活儿呢。”

月红挑衅地说:“对咯,隔壁敲得越响我越来劲,怎么着吧!”

肖岳语气平静地回应:“我告诉你,这件事没完……”

床上的孩子小北忽然掀开被子坐起身问:“爸爸,什么叫戴绿帽啊?”

肖岳侧过脸,恼怒地说:“睡你的觉去!”

小北撒娇:“我睡不着!”

月红放下小竹管起身走向床边,柔声说:“睡不着啊小北?妈再给你揉耳窝子好不好?”

小北躺进妈妈怀里,乖巧地应了一声。月红咯吱了一下小北,小北嘿嘿笑着闭上眼睛,随后,月红伸出大拇指在小北的耳朵后揉起来,没多久忽然加了下力,小北的头一偏,睡着了。肖岳扔下抹布起身,把一支装有消音管的狙击步枪架在碗橱低柜的柜沿上,然后转身走到窗边,打开窗,冲着外头模仿起了布谷鸟叫……

霸下镇的居民,今晚注定无法入睡,因为老大已经下了命令:绝杀日军齐原分队,不留活口。大家趁着夜色,开始着手准备武器。

何莜真从镇公所回来,边关屋门边侧耳听着鸟叫声,对正在屋里哄孩子的何大爷说:“老大密令,一个活口都不能放回去。”

何大爷逗弄着外孙女,心不在焉地说:“这鸟叫声学的,不像下令,倒像挨了板子在喊冤……”他看着婴儿,一脸慈爱地说:“瞧囡囡这小脸嫩的哟……我琢磨着呀,得尽快给我外孙女找个爹,免得懂事之后觉得她妈荒唐。”何大爷似乎更关心何莜真的婚事。他早看出李从文喜欢何莜真,可他这个闺女不但不领情,反倒处处和李从文唱反调,两人到一起就掐,让他这个当老人的心里不免着急,直截了当地说:“闺女,你难道看不出来,李从文那小子喜欢你!”

何莜真轻描淡写地反驳他:“您的观察能力越来越差了。”

何大爷有些沉不住气了,骂道:“你懂个屁!他今儿冲我发邪火,为的什么呀?就为我砸你那一拐棍。心疼了,知道吗?”

何莜真不接他的话茬儿,探手从床板背面摸出一把小刀,薄如蝉翼、弯如月牙!她抚摸着月牙刀,半晌才挑了一下眼皮告诫老爹:“现在没人审讯,用不着心理分析,啊?”

月牙刀泛出一阵冰冷的光芒,何大爷戛然住口,面对这种利器,任谁都知道不能再乱说话了。

何莜真的武器月牙刀已经亮相,其他居民的武器是什么呢?

铁匠铺老板常虎有一柄钢椎,平时隐藏在一根不起眼的铁管中,上面有一个机扣。他只要轻轻一按“噌……”铁管中瞬间长出一条雪亮的钢锥,加上铁管足有两米来长!他正在夜色中欣赏着自己的兵器,一转脸瞥见旁边的伙计朱铁四正虎着脸瞅着他。朱铁四对常虎的钢椎视而不见,用兴师问罪的口气说:“你用我的工钱给月红姐买手镯子?”常虎知道自己的这个伙计难缠,只得说:“啧,改天给你补上就是了,烦不烦啊?”他边说边拉了一下铁管上的机扣,“噌、噌、噌”轻微的三声响,钢锥分三步尽数缩回进铁管之中。

梅妈带着女儿梅寡妇在堂屋里准备毒药,两人鼓捣着一个自动喷药箱。对于两个无依无靠的寡妇来说,这种武器很适合她们。两人像唠家常一样讨论着杀人武器,梅妈说:“哎,我总觉着这毒药有点儿过期了。”梅寡妇说:“谁的药都比温大夫的靠谱。”梅妈笑着说:“别啊,外面都传言他治死过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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