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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节 我在“天堂”的日子

教育体制如同战场,这次我顺应长官指示,换来了第一次死里逃生。仔细想想,这正是新进教师最易忽视的危机。在身为教师的我们看来,“死里逃生”不也正是最基本的目标吗?我们每天祈祷课程顺利平安,下课钟声快快响起。在新进教师听来,还有哪种声音比当当响的放学钟声更美妙悦耳?正因如此,孩子的学习反而被置于次要地位,这种例子太多了。在菜鸟老师看来,资历老的教师的求生妙方当然好处多多,但是对学生就不见得了。许多新进教师自认为教学认真,实际的教学内涵却是空泛虚幻,他们把教室布置得美轮美奂,依照教育部门的指示张贴各项学习目标。学生则循规蹈矩,遵守着各种班规校令。

然而上面这些分析,实在让人不堪回首,我就是这样一路走来。刚任教的几年,我也自认为表现优异,是受孩子们欢迎的好老师。天呀,现在回想起来真教人汗颜!当时一心想的居然是“学生喜不喜欢我”,而不是“学生学了多少”。

算来我的运气不赖。起初打算到经济不好的学区任教,结果事与愿违,最后调到学生家庭收入中等的学校,家长属于中产阶级,其想法也很中产阶级。全校只有三百名学生,大家都说流利的英语。学生都有各自的音乐家教,周六的课外活动离不开足球、戏剧或是交响乐。每个孩子刚踏进教室,就喜欢素昧平生的老师。我曾经和朋友打趣地说,这个学校称得上“天堂”。在这里教书真是享受,直到一个小女孩粉碎了我的安逸,才让我选择了另一条跑道。

当时,学校有专人募款,支援各项课外活动。有的老师开设网球课程,有的只带四名学生到戏院欣赏名片。而我喜欢莎士比亚,便自告奋勇当二十五名学生的领队,到圣地亚哥“旧金球戏院”(Old Globe Theater)看戏。随行的家长必须自掏腰包,还要捐出二十五美元。这样一来,校方有了额外收入,学生也有了快乐时光和学习成果。

我们真的出发了,行程就像时钟运行一样顺利。我们夜宿豪华饭店,装潢摆设很有夏威夷风情。下午孩子们在奥运会规格的泳池戏水,傍晚回到宽敞整洁的房间换装,接着享受精致晚餐。我们总共欣赏两出戏:《罗生门》(Rashomon)以及闹剧《温莎的风流娘们》(Merry Wives of Windsor),大伙都玩得尽兴。

星期天下午,一行人走向游览车,准备返回洛杉矶时,我旁边是活蹦乱跳的小女生珍妮。我说:“玩得愉快吗?”“当然啦,雷夫。”我又对她说:“饭店很豪华呢!”珍妮含糊地回应:“我们以前在夏威夷和纽约住过更棒的,这间也还好啦。”

当时我并没有强烈的感受,直到回程路上,我不断思索珍妮的话。我自以为给了孩子绝无仅有的户外教学,我自以为这些日子对孩子意义非凡,我忙了好几天策划活动——但是搞半天,这群幸福的孩子根本不需要我的付出。

因此接下来几个星期,我冷眼旁观同事的举动。有些老师确实棒得没话说,有些充其量只是上下班的教书匠。不管是谁,大家都选择了阻力最小的教育生涯。学生资质优异、家庭优越,教师就像开着卫星导航的车子,轻松又惬意。教师只要照表上课,这章上完换下一章。下班呢,连续剧和桥牌在家伺候,社交生活稳定,薪水按时进账。这样的生活当然不错,但是我不认同。

由于我是菜鸟教师,其他教师都会好心邀我共进晚餐。我开始怀疑,小学老师的同事压力可能更甚于高中青春期,因为大家都会劝你“这样上阅读课就可以了”、“历史课?这样教就好了”,或是“雷夫,只要这样上课,保证和大家相处愉快”。

他们没错,我和同事也的确处得来,而且学生的有钱老爸总会在圣诞节及期末奉上高价的礼品。这样的教书工作不但有钱赚,也让我乐在其中。不仅如此,还享有周末以及一年三个月的假期。天底下还有这种“假多事少离家近”的好事吗?不过很奇怪的是,身在福中的我却闷闷不乐。我开始失眠,上班时经常纠结,最后终于发现怏怏不乐的原因:“天堂”太完美了,学生看似优秀杰出,但就是有哪儿不对劲。这个学校带些五十年代的风格,校风当然很好,只是校方欠缺包容力,一点新奇的作风都被大家视为离经叛道。我看着学生表演的歌曲和舞蹈,心里总是盘算着更好的点子,却也只能保持缄默,毕竟我晓得自己的本分。我还晓得学校内幕,说来真会吓死人——有几个同事为了维系校誉,在标准化考试时大动手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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