芒果很忙

风为裳

一 芒果青，芒果黄

楚雨洁当班长是个意外。

韩哲本是班长的不二人选，但他以学习成绩下降为由，拒绝墨老班的提名。那时楚雨洁还云淡风轻地作壁上观，心里还想，这借口找的真不怎么样。学习成绩下降？不过是由第一名落到第二名而已。而由第二名变第一名的伍小婷瞟了一眼韩哲，说：“我不想退步，我对当班长也没兴趣！”

本来这班长的职务呢，跟学习成绩没啥必然联系。偏偏墨老班是个固执的人，他一再强调的是，如果连学习都搞不好，何谈管理别人？于是他的目光落到第三名楚雨洁的脸上：“这个班长，你来当！”墨老班那张黑脸不容置疑。

楚雨洁是个认真的姑娘，干什么都要有模有样。那天晚上，她在家里对着镜子练了N遍“起立”，弄得老妈探头探脑进来问她干什么呢。

到了课堂上，楚雨洁还是掉了链子。第一节课，墨老师的数学课，楚雨洁没忘喊。第二节，华老师的语文课，华老师快步走上讲台，边走边说“上课”，大家稀里哗啦站起来，楚雨洁身后的韩哲踢了她的椅子一下，她都没反应过来。

下课，楚雨洁跟韩哲约定，如果她忘了，他负责提醒她。韩哲问为什么，楚雨洁白了他一眼，说：“因为我替你接了这个烂摊子！”

放学时，韩哲追上楚雨洁，他指了指路边的冷饮店说：“请你吃！”

楚雨洁很快乐地点了芒果冰。她喜欢芒果，所有的芒果都喜欢。干掉一大杯芒果冰，楚雨洁心情很好，她说：“老班长，我这个青芒果，你还要多多指教！”

韩哲很有范儿地说：“假以时日，青芒果总会变黄的！”

二 得罪人的苦差事我不干了

楚雨洁没想到做班长远不止上课喊“起立”这点事，麻烦着呢。

墨老班一向是名士风范，能不管的事就绝不管。什么校园活动，什么卫生检查，什么纪律问题，事事都得楚雨洁过问，问到谁，谁都拉长一张脸不愿意配合。再不就说：“真把自己当成联合国秘书长了吧？”

楚雨洁不管，她认为对的，她一定坚持，寸步不让。实在不行，她就去找墨老班，墨老班很给力，替她撑腰。这更让同学们恼怒了，这不就是告密者嘛。

楚雨洁没当两个月班长，倒把人得罪个精光。

轮滑比赛还没开始，楚雨洁就火了。

班里有几个轮滑高手，参赛是顺理成章的事情。可是，因为韩哲不参加，他们也都不参加了。韩哲不参赛的理由这次不是学习，而是脚疼。楚雨洁盯着韩哲的眼睛，寸步不让：“我陪你去医院。我姑妈是骨科大夫！”

韩哲的目光落下去，楚雨洁一把抢过他手里的英语书：“不考第一你能死吗？”

韩哲也火了，他说：“当班长很了不起吗？当班长就可以对人指手画脚吗？”

韩哲的话大概深得同学们的心，旁边几个人“嗷嗷”地怪叫。

眼泪在楚雨洁的眼圈里打转转，她听到自己的声音颤抖着说：“当班长没有什么了不起，我知道你们也一直在看我的笑话，你不上是吧，我自己参加！”

楚雨洁的犟脾气上来了，回去买了双滑轮鞋就提到了操场上。伍小婷跟在她后面唠叨着：“还有一周比赛，你跟墨老班说一说，你不行的，万一摔倒……”伍小婷的话音未落，楚雨洁已经趴在了操场上。

天空瓦蓝瓦蓝的。世界很安静很安静。

楚雨洁趴在操场上，一动不动。

伍小婷慌得手足无措，犹豫着要去找人来还是自己去把楚雨洁拉起来。好在，楚雨洁自己站了起来，她一步一步穿着滑轮鞋往前走。摔倒，站起来，再摔倒，再站起来。伍小婷的眼泪不争气地往下流，她冲进教室里，大声对那帮男生说：“你们算男的吗？”伍小婷的目光落到韩哲脸上：“你怕耽误学习不当班长，还有你们，你们想看她笑话，不参加比赛，你们那么自私，为什么还在这个班级里坐着？”

男生们默默地站在操场边上，楚雨洁的泪水和汗水混到了一起。

不知什么时候，墨老班也来到操场，他站在楚雨洁身旁，楚雨洁坐在地上把滑轮鞋脱掉，她说：“这得罪人的苦差事你爱找谁找谁去吧，我不干了！”

三 那些小时光里的坚持与努力

楚雨洁当然没有辞掉班长的职务。那天之后，她在床上足足躺了两天，浑身的骨头像散了架一样，动哪儿哪儿疼。楚雨洁的老妈心疼得直掉眼泪，她说：“咱好好的女孩，当什么班长啊，咱不干，妈去找你们班主任说，他不同意，妈就去找校长，再不然，咱们转学！”

楚雨洁皱了眉头，老妈赶紧闭嘴不言。

自当班长这段日子来，楚雨洁总是风风火火，像很冲的超级玛丽一样跟每个人斗。她只知道那是班级的事，是大家的事。她是班长，大家要听她的，她没想过，每个人都是很自我的，凭什么要听你指挥呢？于是，她就自己跟自己较劲，像跟风车作战的堂·吉诃德一样，忙得像只芒果。可都是瞎忙，还搞得天怒人怨的。这次的轮滑比赛事件，楚雨洁跟老妈从前到后讲了一遍，老妈说：“你呀，不知道‘以德服人’这四个字吗？不能什么事都强迫着大家服从，你要讲究方式方法，调动了同学们的积极性，什么事都好办了！”

放晚学时分，伍小婷跟韩哲提着一只大袋子进了楚雨洁的家门。

是芒果，伍小婷说：“不知道你喜欢吃哪种，就哪种都买了，全班同学每人买一个。”

楚雨洁笑了，她说：“咱们班人再多点就好了！”

那些芒果楚雨洁吃不了，第二天拿到班级和大家一起吃。

大家一起吃了芒果，楚雨洁跟大家的关系仿佛恢复到友好的状态。但楚雨洁明白，自己和同学们之间还有一道沟，比如，伍小婷她们一起正说得热闹，楚雨洁一插嘴进去，就冷了场。楚雨洁很郁闷。她不知道要怎么做才能像从前一样，难道就因为自己是班长，便有了那道裂痕吗？

怎么才能调动同学们的积极性呢？以德服人，试试看吧。

于是，她看到教室的暖气片里不干净，不再像以前那样大声喊哪个同学去收拾，而是自己把那些纸片废屑弄出来。教室里纪律不好，被检查的老师发现，她不再把某个同学供出去，而是检讨自己。学校里的活动，她总是第一个报名。伍小婷说，你都快成女超人了。楚雨洁只是淡淡地笑一笑。

临近期末，墨老班把楚雨洁叫到办公室，倒了杯水给她，说：“瘦了！”

楚雨洁没回应。墨老班接着说：“我知道你压力很大，做得很努力，现在，如果你仍然要辞职，我不会勉强你！”

楚雨洁的眼泪争先恐后地往出涌。她说：“我没事儿，我会做好的！”

四 芒果很忙，也很快乐

所有的一切，大家都看在眼里。大家都不是大灰狼，也不是坏人。

所以，楚雨洁一个人收拾分担区的卫生时，第一把笤帚伸了过来，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所以，校园里再有活动时，擅长此项活动的人不再往后退，他们跟楚雨洁开玩笑：“总得留点让我们表现的机会吧！”

新学期开学时，墨老班宣布要民选班长。他说：“你们自己选你们信任的人！”

楚雨洁瞪大眼睛看着墨老班，她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只有一个提名：楚雨洁。

只有一个结果：全票通过。

楚雨洁扭过脸去，泪流满面。

她想起自己在微博上写的沮丧的话：每个人都是个孤岛，没有人会理解你。

她想回家的第一件事就是赶紧把它删掉。

只要将心比心，只要努力，便会得到。

芒果很忙，也很快乐。

这是楚雨洁的新签名。

《文学少年（上旬刊）》2014年第2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