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贵的慈善

文/李良旭

母亲在街头摆了一个小摊卖茶叶蛋：一个小火炉，钢材锅里煮着热气腾腾的茶叶蛋，袅袅香味在街头弥散开来。路过的人们，常常被这清香扑鼻的香味吸引，情不自禁地走过来，买上一两个茶叶蛋，呵着热气，吃着香喷喷的茶叶蛋，感到特别的温暖和舒坦。一元钱一个茶叶蛋，物美价廉，很受消费者青睐。

母亲七十多岁了，本该在家好好享受清福了。可母亲却闲不住，硬要到街头去卖茶叶蛋。母亲说，一个茶叶蛋赚不了几分钱，但看到人们喜滋滋地品尝她煮的茶叶蛋，心里别提有多高兴了。

看到母亲喜欢干这件事，我们做儿女的也只好由着她了。就这样，在街头卖茶叶蛋，成为母亲生活中最快乐的一件事。

每天收摊回来，母亲总是将一小袋硬币倒在桌子上，认真地清理着。不经意地，我发现母亲总是从一堆硬币中清理出几个硬币放在旁边。我问母亲：“这几个硬币为什么不和其他的硬币放在一起？”

母亲笑了笑，说道：“这是几个类似一元硬币的游戏机牌子，不是钱。”

我拿起一个仔细一看，还真是游戏机牌子呢。

我说道：“那您以后注意了，不要总收到这种游戏机牌子。”母亲笑道：“我早知道是什么人给的这种游戏机牌子，不过我从没有说过他。”

我一愣，问道：“您知道是谁给的，为什么不说呢？”

母亲说道：“这是一个捡破烂的老头给的。那老人佝偻着腰，花白的头发，手里拿着一个蛇皮袋，里面装的废纸、废塑料什么的。他每天从我摊位前经过，闻着香喷喷的茶叶蛋，流着鼻涕，眼睛里露出饥饿的神色。他仿佛犹豫了很长时间，然后从口袋里颤颤巍巍地掏出一枚“硬币”递了过来。我接过“硬币”手一摸，就知道这是一枚游戏机牌子。我看到，老人的目光极力躲闪着，不敢和我的眼睛对视。我知道，老人饿了，可对他来说，需要佝偻着身子走多远的路，拾多少破烂，才能卖到一元钱啊。我眼睛湿润了。什么也别说了，我递给老人两个茶叶蛋，说道，一元钱两个茶叶蛋。老人双手接过茶叶蛋，眼睛里流出两行浑浊的泪水，连声说道，谢谢！谢谢！

就这样，老人每天经过我的小摊前，踌躇一会儿，就会从口袋里颤颤巍巍地掏出这样一枚游戏机牌子来。我假装不认识，接过这游戏机的牌子，热情地递上两个茶叶蛋。两个茶叶蛋值不了几个钱，但对于这拾荒老人来说，却是填饱肚子的及时雨啊。

母亲说，如果她说送他两个茶叶蛋不要钱，他肯定不干。收下老人递过来的一个类似硬币的游戏机牌子，给他两个茶叶蛋，对老人来说，就是一种尊严。

我不禁被母亲的慈善之心深深感动着。对于母亲来说，施舍也是要讲究尊严的。

一天，一对进城打工的夫妻找到了母亲。俩人一见母亲，就紧紧地握住母亲的手，热泪盈眶地感激老母亲对他们孩子的资助，使他们的孩子能把学继续上下去。

老母亲笑道：“你看你们说的，我没有资助啊，我只不过是给孩子付了工钱啊。”

夫妻俩疑惑不解地问是怎么回事。

母亲说：“有一天，我看到一个十一二岁的孩子在街上溜达，心想，这孩子怎么不去上学啊？一打听，原来这孩子没钱上学，失学了。于是我就想，这怎么行？不去上学，这一生不就毁了吗？更重要的是，这样在街头混下去，很可能会误入歧途。于是，我就对孩子说，我岁数大了，你帮我把这小车推回家，我给你工钱，你靠自己的劳动挣来了学费，就可以上学了。那孩子高兴地答应了。从此，每天收工回家，那孩子就帮我把车推回来，我就付给他一定的工钱，你孩子是靠自己的本事挣钱上学的啊！”

那一刻，那对民工夫妻似乎全明白了。他们拥抱着母亲，喃喃地说道：“您老人家真的是有一颗菩萨心肠啊。”

送走了那对民工夫妻，我有点不高兴地说道：“妈，你什么时候请了一个帮工的了？”

母亲笑道：“我这是换了个方法去资助那孩子。如果直接给钱，那孩子很可能有种不劳而获的思想。让他帮我推车，使他有了尊严，那是靠他劳动得来的钱，会更加努力和勤奋的。”

我惊讶地睁大眼睛望着母亲，眼睛里顿时噙满了泪水，哽咽地说道：“妈，您真高尚！”

母亲有些嗔怪道：“傻孩子，我有什么高尚，我只不过是尽了自己一份微薄的力量，帮助了一下他人，根本谈不上什么高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