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跟我道歉，我最不想从你嘴里听见这句话。”林衍一只手掩着脸，就算苏瑞茵看不见，他也不想任何人知道自己现在的表情，“你不用道歉的，小茵你一点错都没有。我原本就没打算说出来，因为我知道，你一直都把我当作是哥哥一样。”

所以他想着，就这样下去吧。

林衍没有选择说出自己的心意，可能是害怕捅破了这层薄纸后，苏瑞茵反而会离他越来越远。因为避嫌，因为尴尬，而不复之前那样的亲密。

林衍就是害怕这样，才会闭口不说。

因为不说出来的话，他就能作为哥哥的身份，一直陪在苏瑞茵的身边。一直看着她，这份近似于亲情的关系，比恋人能维系得更长更紧密。

或许有一天，苏瑞茵蓦然回首，会发现自己的好，从而接受他。

现在被林欣冲口而出，告诉了苏瑞茵，林衍却觉得一直压在心头的那块沉甸甸的石头，仿佛一下子被人挪开了，让他松了一口气。

只是松一口气之余，却有一道苦涩，萦绕不去。

苏瑞茵终于还是知道了，林衍自欺欺人的游戏，也是时候该结束了。

不喜欢就是不喜欢，日久生情这四个字不是谁都合适的。

十年的时间，没有让苏瑞茵喜欢上他。再有十年，也是如此。

林衍比任何人都明白，所以才选择去逃避，选择去忽视，就想要陪在苏瑞茵身边尽可能的长久一点。

可惜，从这一刻开始，一切都结束了。

“该说抱歉的是我，让你困扰了。”林衍深吸了口气，终于放开手，脸上露出了平常若无其事的浅笑，“你终于愿意走出来，这比任何事都值得庆幸。当然，三个月后，如果谢先生并不是最适合你的人，我欢迎你随时回来。”

“林家的大门，我的胸膛，随时都为了你敞开的，小茵。”

说完，林衍再没留下，转身离开了。

刚才几句话，几乎耗尽了他所有的勇气。

林衍走了几步，忍不住回头望向那个让他痴恋了十年的女孩，想把她的轮廓深深地刻在脑海中。他脸上的笑容终于垮下来，身侧的双手握成拳，一改平日的儒雅绅士，狠狠在屋外的白杨树上锤了一记泄愤。

“哥——”林欣不后悔说出来，只是比林衍更难过，“苏姐，我去看看哥哥，我担心他。”

“去吧，让我也静一静。”苏瑞茵朝她点了点头，似乎还没从震惊中回过神来。

一日之内，她居然被两个男人表白心意，

而苏瑞茵，从来不知道林衍对她有不一样的情愫。

她安静地坐在原地，眼前只有黑暗。

苏瑞茵不知道她坐了多久，也不清楚窗外到底是光明还是黑夜。从五年前开始，她就再也摸不准时间的流逝，每次都是林欣在自己身边提醒着。

林衍的事，想必也让林欣心里不好过。这个像妹妹一样的女孩，是不是再不会回到自己的身边？

这一点认知，让苏瑞茵有些难过。

她似乎在同一时间失去了一个兄长，还有一个妹妹。

一件披肩突然落在肩头，苏瑞茵吓了一跳，就被人搂在温暖的怀里。

“天黑了，会冷吗？”谢辰的声音传来，苏瑞茵的脸贴在他的胸膛，能感受到他说话时胸口的震动，以及皮肤下有力的心跳声，一下又一下，令人安心。

她闭上眼，轻轻地摇头：“我不冷。”

刚刚自己一个人坐在这里，只觉得房间变得空旷而寒冷。

可是被谢辰拥入怀中，仿佛所有的冷意都被驱散得丝毫不剩，从手心都心底，都被暖意填满了。

这样久违的温暖，让苏瑞茵忍不住贴近了一点，脸颊在他的胸膛上蹭了蹭。

像猫咪撒娇一样的动作，令谢辰忍不住笑了，他伸手抚了抚苏瑞茵的乌发，一如想象中的柔软和顺滑，手感极好，不由得多抚了几下：“看你的双手都是凉的，怎么会不冷？你该叫我的，我总会在离你最近的地方。”

苏瑞茵一怔，下午林衍的心事被撞破，其实谢辰早已看在眼内了吧？

只是站在房外，看着自己独自烦恼，却是等着她开口？

“你早就知道师兄……”苏瑞茵不确定，谢辰是不是在等她主动交代。

“是的，不要小看男人的直觉。”谢辰笑着打断了她的话，他要的不是苏瑞茵像犯人一样小心翼翼地交代现实，而是多依赖自己一点，多信任自己一点，“而且你的师兄，三番五次地警告我不要太接近你。他这样的独占欲，不知道赶跑了多少你的爱慕者。不过也便宜了我，要不然你早就被其他人拐跑了，哪里还轮得上我？”

苏瑞茵被他逗笑了，只是笑容渐渐变得苦涩：“师兄是关心我，并没有恶意的，却是我太迟钝，一直没感觉出来。”

“停！别跟我忏悔，我可不是神父。”谢辰也不喜欢从苏瑞茵嘴里一再听到林衍的名字，身为男人，谁也不愿意自己的心上人时不时地提起别的男人，“他没说，你又不会读心术，怎么可能知道？他有顾忌，却又看不得别人接近你。在我看来，这是懦夫的表现，却又在害你。”

“要不是我慧眼识珠，一下子就看到了你，瑞茵还要被林先生耽误多久？拖到四五十岁了，青春不在，最后不得不选择唯独留在你身边的他吗？”

在谢辰看来，林衍就是想要苏瑞茵感动，让她愧疚，最终选择自己，简直是个混账！

苏瑞茵皱起眉头，觉得谢辰说得似乎有点道理，却又像是狡辩，让她也迷糊了，只懂得摇头：“不，师兄不是这样的人，他……”

“好了，我只是实话实说，不想瞒着你，说出我对林先生的看法而已。”谢辰扶着她起身，直接往外走去，小声地笑着说，“趁大家没注意，不如我们出去走走？你现在也不想碰见林先生或者林助理，会比较尴尬吧？”

苏瑞茵轻轻地点头，然后就被谢辰半搂半抱地走出了别墅：“那我们去哪里？”

她自从看不见之后，还不曾试过晚上出门，有种跃跃欲试的感觉。

“去一个没有人打扰我们的地方，怎么样？”谢辰搂着她，慢慢地向前走，迁就着苏瑞茵试探而缓慢的脚步。

“……好。”苏瑞茵听出他是有意给自己惊喜，笑着应下。她很期待，谢辰说的地方，会是哪里。

谢辰扶着她上车，替苏瑞茵系上安全带：“坐稳了，等下我要给你一个惊喜。”

果然是惊喜。

苏瑞茵还没下车，就能闻到从窗边飘来的带着淡淡咸味的风：“海边？”

“猜对了，就是海边。”谢辰示意苏瑞茵先别下车，蹲下身，替她脱掉脚上的鞋子，然后双手打横抱起了她。

苏瑞茵惊呼一声，双臂搂住他的脖子，疑惑地问：“为什么要脱我的鞋子？”

“因为想让你感受到更多，这几年你都没来过海边吧？”谢辰想也知道，像林衍那样谨慎小心的性格，绝不会让苏瑞茵碰到哪怕是一点点的危险。

“嗯，五六年没来过海边了。”苏瑞茵被谢辰放在地上，双脚踩在沙子上，细腻的沙子很柔软，稍微一动，就要陷下去一点。海风习习吹来，带着潮湿的气息，扑面的海风参杂着凉意。

她以前确实来过海边，也不是没在晚上来过。

但是这一次的感觉，却和以往都不一样。

当初的苏瑞茵是能看见的，夜里站在海边，能看见夜空中一轮孤寂的弯月，散发着微弱的光芒。微凉的海风吹散了长发，也让人快要睁不开眼，漆黑中只能看见昏暗的海水，并不算是浪漫的记忆。

可是现在，苏瑞茵只是站在这里，就像谢辰说的，感受到比以前更多的东西。

比如似是有实质一样带着凉意的海风，比如耳边一阵阵涌起的海浪声，比如脚下踩着的细沙柔软得像棉花一样，比如牵着她的那只手，暖意从手心里传递过来，苏瑞茵感觉连心底也是暖融融的。

失去了视力，其实有时候也能注意到更多以前所忽视的……

“感觉不错吧？”谢辰同样闭上眼，在原地站着，想要感受着苏瑞茵现在的感觉，“海风很凉，潮水很吵，沙子很软。”

他重新睁开眼，看着乌黑的海边，晚上这里其实并没有什么令人惊艳的风景。风很大，吹得人浑身带着凉意。

不过看着渐渐向自己怀里靠近取暖的苏瑞茵，谢辰又觉得，海边确实是一个情侣来的好去处：“冷吗？”

“有一点。”虽然披上了谢辰的西装外套，苏瑞茵还是觉得双脚被海风吹得快冻僵了，这个季节到海边，他们还真是两个疯子。

也算是她几年来，做得最疯狂的一件事了。

“那就跑起来。”谢辰伸臂搂着苏瑞茵，慢慢地跑了起来。

苏瑞茵跟着他，跌跌撞撞地在海边上奔跑。几次一只脚陷入沙子里，吓得尖叫，却又被谢辰扶着重新站好，继续跑着。

苏瑞茵伸开双臂，感受着海风，身上很热，风吹在身上，完全没有刚才的冰凉感觉，反而觉得很凉快很舒服，忍不住迎风大笑：“好久没这样疯过了，实在太过瘾了！”

“那我们下次一起再来！”谢辰回头一笑，一时没注意脚下，一个踉跄摔倒了，连带着把苏瑞茵拽了下来。

谢辰下意识地抱紧苏瑞茵，让她摔在自己身上，痛得龇牙咧嘴，还不忘问：“没事吧？有哪里摔着了吗？”

“没事，就是吓了一大跳。”苏瑞茵脸色有些发白，还喘着气，感觉到自己趴在谢辰身上，不由得尴尬地抬起头。

只是他们原本就离得很近，两张脸近在咫尺。

苏瑞茵这一动，嘴唇不偏不倚正好擦过谢辰的嘴角，感觉到他嘴唇的柔软，她的脸颊登时红透了：“我、我……”

看见她羞赧的可爱样子，温软在怀，谢辰哪里能不心动。

近处看苏瑞茵，她巴掌大的小脸，一双眼睛在月色下熠熠生辉，仿佛一枚惑人心弦的魔石，在引诱着谢辰一点点地靠近。

他轻轻仰头含住苏瑞茵玫瑰般的红唇，感觉到她身体微微的僵硬，紧贴的胸口传来一阵阵加快节奏的跳动，谢辰微微地眯起眼，一只手轻抚着苏瑞茵的后背，一只手压着她的后脑勺，渐渐地加深了这个吻。

苏瑞茵的唇瓣透着凉意，仿佛带着海水的淡淡咸味，却柔软得令人着迷。谢辰似是不知餍足的小孩子，一点点地不断索取，剥夺着她的呼吸和甘甜。

他的动作很轻很柔，像是对待绝世无双的珍宝，小心翼翼的，却又是不容拒绝。

苏瑞茵起初一怔，而后有些犹豫，却抗拒不了谢辰这个温柔到极点，又如同记忆中熟悉的亲吻。

她缓缓地闭上眼，感受着唇上的灼热和缱绻，眼里一阵涩意，几乎想要落下泪来。

这样被珍惜被索求的感觉，有多久没有试过了呢？

苏瑞茵轻轻地喘着气，仿佛要被这个亲吻夺去所有的呼吸而窒息的时候，谢辰才意犹未尽地退开一点。

两人的呼吸萦绕在一起，能够感觉到彼此温热的气息喷洒在对方的脸颊上。

不必看也能明白，他们现在的身心是有多么地亲近。

苏瑞茵能感觉到谢辰的目光落在她的脸上，以及双唇。那目光仿似有质感一样，几乎要灼伤了她的皮肤，不由得局促地撇开了脸。

“别动，让我好好看着你。”谢辰也觉得奇怪，两人见面的次数并不多。但是苏瑞茵就像有魔力一样，浑身上下透着令人沉迷的魅力，叫他的目光怎么也不能从她身上移开。

只想要把她拥入怀里，捧在手心里怜惜着，更乐意把苏瑞茵藏在一个谁也看不见的地方，仅仅属于他一个人。

谢辰盯着苏瑞茵因为亲吻而变得湿润娇艳的双唇，知道有些事该适可而止，要不然就得把怀里的人吓跑了：“林助理该担心了，我们回去吧。”

“……好。”苏瑞茵被他扶着起身，双腿不知道是因为很久没跑动过，还是因为谢辰的深吻而有些发软，好一会儿才站定了，只能尴尬地一直低着头。

谢辰看着她鸵鸟一样的姿势，轻声地笑了笑，带着一阵低沉的沙哑：“瑞茵真是可爱，让人快要把持不住，化身为狼。以后，千万别答应单独跟年轻男人出门。”

苏瑞茵微微地抬起头，反问一句：“包括你吗？”

“当然，不能包括我。”谢辰把掉落的外套拾起，拍了拍上面的沙子，重新披在苏瑞茵的身上。

“看不出，辰哥是个独裁主义的人。”苏瑞茵伸手拢了拢外套，鼻尖一凉，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该走了，不然你会着凉的。到时候，林助理估计要剥掉我的皮。”谢辰再次打横抱起她，免得海滩外的台阶会有尖锐的东西刮伤赤脚的苏瑞茵。

“我们还有将近三个月的时间慢慢了解，你会知道，我除了独裁的毛病，其实还有更多。”他上车后，一只手抚上苏瑞茵的脸颊，轻轻地笑了，“我很希望这些小毛病不会吓退了你，而是让瑞茵觉得，我不过是个喜欢你的普通男人，有时候甚至是热恋中的毛头小子，偶尔会控制不住自己亲近你。”

苏瑞茵被他这番不像表白的话，闹得贴着谢辰掌心的脸颊有股灼热，一直蔓延到耳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