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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前位置:图书频道 > 综合其他 >社科心理 > 欧洲为什么要感谢希腊人:古希腊思想文化之大观 > 第 2 章 荷马(Homer)与欧洲文学Ⅰ:《伊利亚特》(Die Ilias)
第3节 第三章

将内容浓缩到一个很短的时间段,并集中到一件事情上,这是一个天才的方法,亚里士多德[1]也意识到了其中的意义。这种方式赋予这部史诗极大的活力与戏剧性,如果不间断地描写十年战争所发生的事情是不可能达到这样的效果的。我们成为无限发展的宏大战争中一部有限戏剧的见证者。

2.根据戏剧特点的要求,几乎所有的内容都是以对话形式呈现。《伊利亚特》中,足足一半的篇幅是直接引语。(此处无法具体介绍如何通过一个人说话的方式来刻画这个人的性格特征。)

3.《伊利亚特》的作者运用一种精彩的延迟艺术。这让现代批评家非常困惑,他们认为必须删除那些与主题没有直接关系的章节。而事实上,作者正是通过那些看起来与主题无关的叙述创造了紧张的情节和适当的背景。在战争即将结束的第十年,我们听到:我们能够估计军队的贫困拮据和精疲力竭。原因是众神的旨意,他们在战争开始就已经安排好了结局;我们不断感受到时间的深度和情节的意义,除了指向开始,也预示着结尾。

4.这不仅为叙事技巧指明了方向,也让《伊利亚特》这部史诗成为特洛伊战争史诗,而不仅仅是阿基琉斯的愤怒之歌。荷马没有使用线性的叙述,而是用分析的方法逐步阐明了故事情节。战争的最终原因就是帕里斯的裁决,这在上一本书中只有简短的暗示,到这里一切才真相大白:在伊达山谁是最美丽女人的裁决中,他将这一称号送给了爱神阿芙洛狄忒而得罪了赫拉和雅典娜两位女神。在这部史诗中,赫拉和雅典娜多次提到对特洛伊的怨恨,但始终没有说明原因,史诗开篇便预言到“伊利奥斯毁灭的一天将会到来(《伊利亚特》4.164,6.448)”,怨恨使这一预言成为现实,而怨恨的根源就是特洛伊王子的错误行为。在诗人荷马看来,古代神话中三位女神争夺最美女人称号的故事就是帕里斯在三种生活方式中的宿命决定,也代表着他的国家。所以他选择阿芙洛狄忒就不再是谁是最美女人的裁决,而是“不洁的肉欲”(24.30)这一道德上的错误选择,因为阿芙洛狄忒给他的奖励是让海伦做他的妻子,但这只能通过破坏他人婚姻和放弃做客之道才能得到。帕里斯虽然在十年间拥有了最美的女人,但他付出的代价是国破家亡,他的错误是无法弥补的。

5.希罗多德将这场战争理解为两个民族的对立:被称为“泛希腊人”的团结的希腊人和由小亚细亚城邦组成的特洛伊人的对抗,也就是欧洲与亚洲的对抗。毫无疑问,荷马本身也是以一种所谓“世界历史”的观点来看待这场战争,虽然当时还没有“世界历史”这一概念:众神之王操控战争,众神也积极参与到特洛伊战争之中,这些都显示出这场战争的意义。战争的对抗双方都是平等的,荷马并没有使用“野蛮人”这种贬义词来形容非希腊人。他们有着相同的风俗并和希腊人崇拜相同的神(除了普里阿摩斯的群婚制,这是特洛伊社会中惟一的“东方”特征)。希腊人在整体人数上占据压倒性的优势,单场战斗获胜次数也远超特洛伊人。然而,他们在十年间却没能战胜对手这支小得多的军队。与之相对的《尼伯龙根之歌》,勃艮第军队拥有绝对的战斗优势,在极短的时间内就使埃策尔宫殿里的匈奴人尸体堆积如山。《伊利亚特》中没有这样隐晦地蔑视对手(帕特罗克洛斯死后,阿基琉斯在战斗中勇猛的冲杀有着另外的意义:这是一位有着神性的勇士所表现出来的极大愤怒与痛苦,与两个民族的比较无关)。《伊利亚特》中并不存在民族主义,两个民族作为一个整体呈现在读者面前。如果涉及个人,诗人将特洛伊人刻画得更加人道并且有同情心。诗人以一种特殊的温情来描写赫克托耳、安德罗玛开、赫卡贝和普里阿摩斯的形象。

6.在这种类似世界历史分析的背景下,两位主人公——阿基琉斯和赫克托耳,展开了他们的悲剧命运。阿基琉斯有理由维护自己受损的荣誉,但是他固执己见,甚至是毫无人性地拒绝妥协,在希腊人派遣使者的那个夜晚之后,阿基琉斯就没有道理了。然而,他不能后退,他的骄傲迫使他继续错误地走下去。他对帕特罗克洛斯的死负有责任,所以他别无选择,只能毫不犹豫地面对自己的死亡。阿基琉斯很清楚,杀死赫克托耳自己将会面临什么。尽管如此,他还是要这么做,至少不会在死亡这个问题上背叛帕特罗克洛斯,而赫克托耳并不是为自己的荣誉战斗,他在保卫自己的城市。诗人的同情心长时间倾向于他。但是赫克托耳也非常固执,他相信能够战胜希腊人,能够战胜阿基琉斯。他在最后一场战斗中才看清一切,但为时已晚。他的悲剧完全不同于阿基琉斯,但同样令人动容。

7.荷马以一种难以想象的强度展现了战争的惨烈。在四大段战斗的描写中,我们经历了双方无尽的厮杀。最可怕的描写就是阿基琉斯痛心于帕特罗克洛斯的死,开始亵渎赫克托耳的尸体。他将尸体绑在战车上,连续几天拖拽尸体,拒绝将其安葬。只有太阳神阿波罗的干涉才使人性取得了胜利,因为神不希望人们在死后还在彼此怨恨。阿基琉斯愿意交出赫克托耳的尸体,因为他在敌人普里阿摩斯的痛苦中看到了他的父亲裴琉斯将要承受的痛苦。痛苦中的人都是一样的,仇恨和敌意在同情中也烟消云散了。敌方的国王成了受人尊敬,令人钦佩的座上宾,他们一同吃饭,象征着联系和互相尊敬。诗人将这次共同的晚餐意味深长地加入场景之中,这象征着一种最初的人性,可以消除最深的仇恨。宗教禁止不同民族的人同桌用餐,这个场景是不可想象的。这一和解场景中最不可思议的是阿基琉斯学会了用对手的视角看待自己的战争行为,而不是他的胜利和将会得到的声誉,他认识到自己给普里阿摩斯带来了无尽的痛苦。战争结束的时候,大部分士兵都对其他人的不幸感同身受,对敌人充满崇高的敬意。

图三:《伊利亚特》的结尾场景

普里阿摩斯恳请阿基琉斯归还他儿子的尸体,让他带回去安葬。公元前510年的红绘水罐

《伊利亚特》中最重要的信息就蕴含于此:蕴含在发掘对他人的尊敬中,蕴含在体会他人而不是自己的痛苦中,蕴含在促进共同性、减少敌对性的行动中。

8.以两个层面叙述情节是《伊利亚特》的特点:人的层面和神的层面。《吉尔伽美什》史诗中也有神祗对人世的指导,而俄林波斯山的众神决定人类要承受什么样的痛苦,这种连续的神的行为则是荷马的特征。

这不仅是一个值得注意的叙述技巧概念,也表示了人类的存在。我们满怀信心地行动,当一切结果与预想不一样的时候,又感到很惊讶。我们可以自己决定细节,而总体的发展则是由永生的力量来操控:我们即将面对的遭遇是由神来决定的。

众神分为两派,一派支持希腊人,另一派支持特洛伊人。本意是任何一方都不能利用自己的神性。当宙斯允许众神参加战斗时,战争就演变成了一场闹剧:事关人类的生死,而在众神看来则是无关轻重,不值一提。

从永恒性的观点来看,我们的战争就是这样,对一个人的关照会转变为另一个人的痛苦。

这个特征可能还是很笼统,但是足以清楚地说明,通过人类依赖性的设想以及对战争、冲动和人际行为的估计,《伊利亚特》将会成为西方文学传统的决定性开端。

根据上文提到的对近代文学史的研究可以证明,古希腊早期文学使用了很多古老东方的素材和主题,人们不禁要问,古希腊人对这部作品一无所知,所以它的长期影响可能只是下意识的、匿名的,把所有的榜样功能都记在一部在时间上非常久远的作品名下,这种做法是否有意义呢?

[1] 亚里士多德:《诗学》(Poetik),1459 a30–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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