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言摇摇头，往他身边靠了靠，颇感失落地说道：“今天让卓远难堪了些，先前是他带我来这儿的，我却将他给忘记了。你是不知道，她打小最敬仰的人，就是卓远了。也是的了，她跟着我，见的人也不少了。寻常人哪能跟卓远比，虽说我大哥二哥也是很好的人。可二哥连二嫂房门都不去，成日里在烟花酒楼里浪。大哥呢，她更是怕大哥怕得厉害。”

苏言絮絮叨叨地说着暖儿心里那些子事儿，唐青宣一一听着，却听她口中只说着卓远。他心里未免有些不是滋味，便指了大厅中央舞台上的舞姬道：“你看她跳得好看吗？”

苏言不再说话，顺着他的方向看去，只见阿越手里变了枝花，腰身侧弯，缓缓转了一圈之后，手中鲜花变成了一杯酒。

“呀，戏法！”苏言坐直了身，又见阿越变了几个来回以后，回头对唐青宣笑道，“她的戏法变得一般般。不过她舞跳得好，人也长得美，自然比寻常变戏法的，要好看许多。”

唐青宣应着她的话，也不说话，只递给她一块糕点，瞧着她兴致勃勃地将阿越的表演看完。而他自己，双眼自始至终看的都是怀中之人。

丝竹之声逐渐淡去，大堂又恢复了青楼里常见的笑闹之声。有宾客当众调戏怀中美人，做些逾矩行为。

苏言正双眼亮闪闪往下继续看，却被唐青宣挡住了双眼。

她看着唐青宣起身将窗户关上，又听他说：“也不害臊，你若是真想看，还不若求求我，我可亲自让你感受一番的。”

苏言耳际一红，却故作镇定道：“我琢磨着，日后也是你求我。”

唐青宣双眼眯起，话语里带了笑，道：“也是，日后的事，日后便知晓了。”

苏言点头，觉得他是同意了她的看法。

唐青宣不与她计较，又换了话题问她：“日后再想来此处，你与我打声招呼，不得再同外人来此了。”

苏言不服气，拍了拍桌子，斥道：“你成日里在这住着，为何不许我也来。”

“我成日里住着？若非回府了瞧你不在随园，我怕是无机会踏入此地。哪像你，到这万春楼，比回家还要习惯些。”唐青宣站在她面前，垂首看着苏言。

“我并没有成日里跑来……”苏言反驳道。她又琢磨了一番唐青宣说的话，瞬间喜上眉梢，冲着他乐呵呵问：“将将才，你说你这是第一次来这里？”

唐青宣看她乐得双眼已经弯弯眯起，拍了拍她的头道：“自然。”

“那……那就是说你也未曾同那琴真宿在一处？”

“你以为？那是你二哥的女人！”

“嘿嘿，管她是谁的女人。反正她琴没我弹得好，你也未曾与她在一处。”苏言知道唐青宣并没来万春楼以后，乐得简直快要飞起来。

“唉，元宝说你晚上就吃了几口饭，如今饿不饿？”唐青宣将她从椅子上捞起，让她坐在自己腿上，又给她递了几块糕点。

“你这一说，是稍稍有些饿了。”苏言也没有不习惯，贴在唐青宣身上找了个舒适的位置，嘟囔着吃了起来。

唐青宣静静地看她把两块糕点吃完，她转身想去够身后的盘子，却够不到。

苏言讨好地冲唐青宣一笑，道：“我还想吃。”

唐青宣将她的手拦了回来，软了声音道：“吃不得那么多了。”

苏言撇撇嘴，取出帕子擦了擦手，也就不打算吃了。

“方才那《凤求凰》，比你的《阳春白雪》好听些。”唐青宣试图转移她的注意力。

苏言一听，昂首得意笑道：“那是，我的《凤求凰》是屏姨教的，自然是最好的。”

“屏姨？”

“嗯，是我堂妹的奶娘，对我也是疼爱的。”

唐青宣了然，继续问她：“你年纪不大，这曲子里那般多的风月情浓，离愁别怨，竟被你这丫头弄得有些味道了。”

苏言不满地觑了他一眼，道：“前两年我这《凤求凰》弹得也是不怎么样，不过，也比今儿个琴真的好上一些。屏姨将她的经历，还有她姐姐的经历同我跟我堂妹说了说，我想得多了，便觉得这曲子有另一种味道了。”

“原是这样子的。”唐青宣点头，“不过，能被你处理成这般样子，也是极厉害的。我这倒是真娶到宝贝娘子了。”

闻言，苏言更为得意了，眉眼之间，更是遮不住的笑意。那小姿态带了些许将掩未掩的小娇媚，看得唐青宣心里似是有簇火苗在燃烧。

纵然他在商场摸爬滚打多年，该见的人和事都已经见过了，该经历的不该经历的，也都有过了。可这情爱之事，对他而言，尚且也是第一回。他只知道，情爱约莫就是那样子的。

眼下他看着苏言在她怀里暗自偷乐的模样，再看她眉眼弯弯，觉得笑得那般好看。唐青宣脑子里也突然混沌一片，整个人局促起来。他双手放在苏言腰间，只觉得那一块地方愈发地滚烫起来。

苏言哪知道唐青宣心里所想，开始絮絮叨叨说着方才琴真与她弹的《凤求凰》的差异。

末了，她直觉得唐青宣神色有些呆，便凑了上去，伸出手探了探他的额间。

唐青宣眼看着眼前小郎君装扮的苏言弯着笑眼往他眼前凑，紧接着凉凉小手覆在他额间，将他混沌思绪，一下子拨开了不少。

他坐正了身，将她不安分的手收到胸前，低低叹道：“美人坐怀，原是这等感受。”

苏言听不清他说的什么，又凑过去问他：“你说的是什么？方才我没听明白。”

唐青宣笑着将她抱住，放在凳子上，自己则起身立在她身侧。角落里的暖儿已开始犯困打盹，屋里红烛也“嗤嗤”响着。

“想回家睡，还是就睡在这里？”唐青宣问她。

苏言歪头一想，试探着问他：“你能让我睡这儿吗？”

这万春楼她倒是来得不少，却独独没有留宿的经历。如今唐青宣这么问了，她自然要为自己争取一番，以便了解一下二哥常年在此的乐趣。

唐青宣见她一脸期待，想着有自己陪伴，也没什么要紧的，便答她：“你若是很想，自是要满足你的。元宝守在外头，我让他将暖儿带回去。”

苏言窃喜着点头，起身过去推了推已然入梦的暖儿，叮嘱她同元宝回府。

打发完暖儿，苏言看着屋中只余下她和唐青宣，才开始思索最为重要的问题。照这个情形来看，她不信这屋子还能有第二张床。

“那……那你呢？”苏言试探着问，企图有柳暗花明。

“自是同娘子一处的。”山穷水也尽。

苏言看了看那张床。她万分不明白，为何青楼这种地方，走到哪儿都有床。不过，若是青楼没有床，那样子会更加怪异吧，苏言如是想。

于是，在这一晚，苏言带着半点兴奋半点忐忑躺在万春楼的花床上，闻着属于青楼里独特的胭脂味。她却又眼睁睁看着唐青宣，掀开锦被一角，平躺在她身侧。她说不出当时是何种心情，但是，她知道，她居然有点期待。

不过，她的期待落了空，唐青宣自始至终都不曾做出逾越之举。当然，除了她自己睡梦中不自觉钻入他臂弯，被他顺势搂住这一茬。

好歹苏言稍微有点觉悟，心底里也明白夫妻之间做那些事，本就是理所当然的，天经又地义。

在这一日之后的好长一段日子里，苏言都觉得自己腰杆子挺得更直了，尤其是在她二哥面前。

不过就是青楼，大抵也就是那样了。她苏言也是在万春楼睡过一晚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