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儿给她们领个座，再拿些点心和茶水来。”苏言微微翘起嘴角，指了指饭桌，“把这些撤下去吧。”

唐青宣望着苏言的一举一动，对三位徒弟道：“何事这般急匆匆的，都多大的人了，还稳不住性子。”

镶草撇撇嘴，率先接话：“还不是师傅你害的，这么多日没见你，我们是担心你。”

苏言侧目看了看唐青宣，点头道：“最近他忙着茶会的事，虽说睡得少了些，不过吃得却不错。”

是了，每一顿都是她安排元宝亲自送去给唐青宣的。

镶枂像是忍不住了，上前一步说：“其实，今日我们几人也是来寻苏小姐的。”

她偏偏不喊师娘，开口只称苏小姐。

苏言不明所以，迟疑道：“寻我？”

三人相互看了两眼，鼓了鼓勇气，说：“现在也算是一家人，咱们就关起门来说话。”

苏言嘴角挑起一抹笑，对着镶枂道：“我似乎明白了，是不是因为外头的那些传言？”

镶枂别开脸，不语。

苏言见镶枂几人不说话，心里也就了然了。不过也怪不得这几个丫头，就外面那些传言来说，也就唐青宣能忍受了。但凡任何一个大户人家，也不能容忍新媳妇跟其他男人有染的。

“你们是不是在想我跟卓远？”苏言挑了把椅子，在镶草身边坐下，耸肩解释道：“以前我是喜欢过他，不过这些都是年少时候的事情了。如今人长大了，这些都过去了，你们若是揪着不放，那我解释再多也没意思了。”

“苏小姐。”

“叫师娘。”唐青宣行至苏言身侧，指着苏言道：“日后她是你师傅的夫人，你们若不想唤一声师娘，便唤夫人。至于苏小姐，不要再让我听到第二次。”

镶草第一次见唐青宣这般严肃，不觉惊得有点呆了：“师傅……”

唐青宣：“叫师娘，或夫人。”

镶芸点头，冲苏言礼貌一笑，拉了拉镶枂，道：“夫人，今日是镶芸等人冲动了，未曾想夫人带伤在身，多有打扰，夫人不要放在心上。不过，镶芸倒是有另一惑，不知夫人可愿意替镶芸等人解惑？”

苏言站起身来，她个子本就生得高挑，这么看着镶草几个，有些居高临下的味道。她理了理额前碎发，不急不缓问：“你们只管问就是了。”

“言儿，莫跟着他们闹。”唐青宣太了解几个徒弟了，生怕苏言为难，便出言阻拦。

苏言淡淡一笑，眼神似看非看，望向镶芸：“我若是不说，外人还道我苏言真有何见不得人的丑事需要这般遮遮掩掩。我本身最是不喜这套，我虽无所谓外人如何议论，但屋内皆是唐家人，有些事情，还是挑开了说妥当些。”

闻言，唐青宣看着苏言，又望了一圈几个徒弟，便不再开口，挨着苏言坐了，喝起茶来。

镶芸一直观察着两人神色，见唐青宣一副不插手的架势，便上前行了个礼，思忖片刻便问道：“夫人，撇开之前与卓当家的事情不说，你又为何嫁入我唐家。”

苏言惊诧，未曾料到她会这么问，她以为镶芸顶多就是问一些她与卓远的细节。因为在她看来，她也就是之前与卓远那段往事，是外人所不能理解的。

她这么问，苏言心里也有些赌气。她抬眸，直了直腰身，道：“唐青宣亲自提亲，八抬大轿，他情我愿，亦算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在此之前，我未婚，他未娶，我为何不能嫁？”

镶芸话被堵住，想了想又开口：“既然如此，为何成亲了又闹呢？我还听说，师傅最近都是留宿青楼。还有，既然嫁入了我们唐府，你为何还出去见卓远。你已经是我们唐家的人，为何还不知廉耻，与旧情人叙旧？”

“镶枂！”唐青宣重重搁下手中茶杯，语气冰冷，情绪难辨。

镶枂动作一滞，也知师傅这是大怒了。

对于这一件事情，苏言心知确实是自己先前所做不妥在先，便也没想要解释过去。她抿了抿唇，认真道：“这事情，确实是我做得不对，欠了些思量。你们若是觉得我需要受罚，便按照家规罚我吧。”

镶枂静默，她倒真不是在意苏言要不要受罚。她只在意唐青宣待苏言的态度。在苏言还未出现之前，唐青宣虽时有不悦，却从不是对着她们三人。她自认为自己是他最得意的徒弟，亦一直尽力凡事在三人中均做到最好。

然而今日，唐青宣怎会不知她三人是为了唐青宣而来。可他却为了苏言，这般惩罚她们几人，甚至动怒，不留一丝情面。

镶枂暗暗擦去眼泪，紧咬着牙，心下透凉。

“闹够了？”唐青宣起身，行至门边，将门打开：“面壁三日，思过！”

几人不敢辩驳，相互推搡几下，往门口走去。经过唐青宣身边之时，他们均不敢抬头再看一眼，转个身出门便离开了。

唐青宣对着门外默然了良久，正待将门关上，苏言开口道：“你们唐府有家规吗？”

唐青宣微闭了眼，无奈道：“如今，娘子你便是家规，你说了算。”

第二日早起之时，苏言见暖儿板着脸不开心，猜到她是因为昨晚受气了。苏言问她：“好暖儿，你这是怎么了？”

暖儿白了她一眼，继续做事，不理她。

苏言见她还是不开心，又接着继续逗她。暖儿终于经不住她磨，只能妥协道：“小姐，你如今是唐府的女主人，你怎的不能拿出点当家人的气势来。”

“什么主人不主人的，你见过咱们自己府上有女主人么？”苏言冷声道。

暖儿想起苏老夫人，知道触及了苏言最不愿提的事情，便住了嘴，不再继续提。

两人沉默间，屋里进来两个丫头。暖儿认出来是之前唐老夫人送过来的两个丫头，便拉着苏言，指着两人道：“这是之前老夫人送过来的，一时间忘记跟小姐说了。”

苏言轻轻颔首，她早先对唐老夫人有所耳闻。唐老夫人是长阳华将军的三妹，嫁与唐老爷之时，唐老爷还只是小茶商。她亦不嫌唐家落魄，在旁帮衬着唐老爷，将淳塘坊经营得颇有起色。然而天意弄人，八年前唐老爷因心病去世之后，唐老夫人便开始闭门不出，成日里守着唐家祠堂，将一切事物都交给了唐青宣。

苏言唤了暖儿从陪嫁屋中取出两个配饰铜香囊，人手一个递给两人：“娘的心意我收下了。苏言初来唐府，诸事还须麻烦两位。这两个香囊，是家父从西域商人手上所购，虽不值几个价钱，却在市面上亦难得见到。两位姑娘便收下吧。”

小香二人一时惶恐，僵着手不敢接过香囊。

暖儿见两位比自己年长的人却比自己拘束，便觉得欢喜。她上前拿了苏言手中的香囊，塞进两人怀里，笑道：“你们就拿着吧。我家小姐脾气可好了，日后这小东西小配饰的，还有许多呢。”

小香与小兰对视一眼，而后欣喜笑着收下，规规矩矩向苏言行了一个礼，道：“少夫人，之前少爷说随园人手够了，我与小兰便去了前厅帮忙。今早老夫人听说少夫人受伤了，便要小香和小兰在这伺候着，照顾少夫人。”

正说着，元宝便来了，捧着一盒糕点，殷勤道：“少夫人，这是少夫人府上别院差人送来的糕点。”

苏言知道是屏姨送的，便满心欢喜收下了。

元宝正准备出门，苏言抓住他，继续问：“唐青宣今日在哪个铺子？”

元宝半只脚落在门槛外，怔了怔，垂首答道：“少爷去处不定，但似乎今晨提起要去长街的几间铺子。”

“嗯。”苏言抬手轻挥，元宝便立马一个转身，奔出院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