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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节 第一章

三月里,宋颐之的高烧一直是张太医医治的。

几日前,宋颐之突然又说不舒服,让张太医去睿王府。陈皇后知晓后派人传他进宫,问他哪里不舒服。

宋颐之脸色涨红,少卿就说他从不会撒谎,他也怕被母后看穿,支吾道:“噩梦……夜里……做噩梦……”

早前他才从马背上摔下来,就是张太医在宫中照料他,那时他就常常做噩梦。

他这般说,陈皇后却是信了:“做噩梦了?”语气里心疼居多,宋颐之拼命点头。

彼时的感受还清楚记得,他照本宣科:“母后,我总是半夜里吓醒,醒来衣衫就全湿了。”陈皇后揽过他在怀中,心底绞痛。宋颐之却是舒了口气,原来,撒谎也不是这般难。

而张太医听闻睿王又犯病了,心中自然惶恐。

他伸手搭脉,探了半晌,却是脉象平和,除却,有些心慌的迹象。并非噩梦失调引起,倒像是静不下心来。

张太医抬眸看他,宋颐之果然狠狠瞪他两眼。

想起宋颐之前日里问他的事,张太医心中涌起不好的预感。

恰逢陈皇后在身后关切询问,张太医只得硬着头皮道:“还请娘娘移步,老臣需要再给殿下仔细看看。”

陈皇后看了看宋颐之,眼中犹有忧色,嘱咐一声:“张太医仔细看,稍后再来回本宫的话。”张太医惶恐应声。待得陈皇后走远,宋颐之果然从床榻上坐起,紧张问起:“张太医,你上次告诉我的那个巴豆,是能吃死人的吗?”

张太医恐惧,巴豆?吃死人?

他继而大骇:“殿下将巴豆给人吃了?吃了多少?”

宋颐之认真比画:“这么多,不对,该是这么多。”圆圈比画越来越大,张太医心都寒了。

可前次问起,他并不是如此说的。

宋颐之那时是说,有一头本王很讨厌很讨厌的“洪水猛兽”(深受阮婉耳濡目染),他要咬人的,以前咬过人的,有没有什么药给他吃,可以让他不能跑出去?

邵文松将少卿的眼睛打肿过,邵文松还时常气少卿,邵文松却要同少卿一起去西秦四个月,宋颐之急得焦头烂额。

他不在,若是邵文松欺负少卿怎么办?他过去就欺负过少卿,少卿还是女子,宋颐之越想越急,越急越想,就在鸾凤殿外来回跺脚。

恰好张太医拎着药箱走过,宋颐之眼前一亮,上前将他拦下,遂才有了之前的问话。

彼时张太医也一头雾水,“洪水猛兽”?料想那便是凶兽的意思。宋颐之果断点头,就是凶兽。

京中王侯贵胄中,是有人有圈养凶狼和山犬的习惯,张太医一时没有多想,就开口道:“殿下喂些巴豆就是。”宋颐之恍然大悟,又拉着他问,要喂多少,能让四五天起不来,还喂不死的!

邵文松是文槿的弟弟,要是他把邵文松喂死了,文槿会恼他,父皇母后也会责骂他。张太医更晕,便问:“殿下的凶兽有多大?”宋颐之想了想,伸手比了比:“有这么高,然后,有这么大。”比画的就比他矮不了多少。张太医满头黑线,若是凶猛异常,半个巴掌就够了。

宋颐之一溜烟跑开,然后又跑回:“张太医,此事你不准告诉旁人。”张太医只得遵令:“微臣定当守口如瓶。”

不想宋颐之这回却来告诉他,先前的巴豆是喂人去了,张太医险些吓晕过去。而且那剂量,也比他说的多了不少。

再回想今日太医院众人津津乐道之事,首当其冲便是将军府的二公子误食巴豆,折磨得不成人形了。

眼下,总归找到了出处,原来自己才是始作俑者。

张太医吓出了一身冷汗:“微臣去看,老臣这就去看邵家二公子!”

临走之前,还不忘拱手作揖,说:“皇后娘娘处,微臣一定守口如瓶。”宋颐之这才哈哈笑了起来。

转眼到了七月间,正是南顺京中最热的时候。

宋颐之在府中饮凉茶,忽而问起:“微微,少卿这个时候应当走到何处了?”

微微就摊开地图指了指:“二十余日,侯爷应当行至苍月少阳郡了。”

宋颐之睁大眼睛看她:“少阳郡也热吗?”

微微便笑:“夏日里自然都热,但少阳郡在苍月偏北,同南顺京中相比,该是要凉快得多。”

而另一边,一行马车中,除了叶莲再无旁人。阮婉飞快扯开衣领,露出锁骨前雪白肌肤一片,叶莲赶紧上前扇风。

阮婉烦躁得很,谁说苍月不如南顺热的?

这简直都要将人烤熟了!

她还需得这般里三层外三层裹着,比旁人都更小心,整个脸都热得通红:“阿莲,本侯都要化了!你扇快些!”

车内哀号声乍起,禁军闻言都偷偷作笑,卓文就也跟着笑起来。

长风、苍月与南顺三国比邻,以云渡山和沱江为界。各国风土人情截然不同。

南顺偏安一隅,富饶一方,素有江南鱼米之乡的美称,就好比小家碧玉,款款动人。长风号称泱泱大国,衣着光鲜背后,却是经年内乱民生萧条,就似没落的贵族后裔。

真正行至苍月境内,才见得城郭恢宏大气,何谓天朝上国威威之姿,的确远非南顺、长风两国可比。仅是少阳郡,人口和布局的规模就与南顺京中相仿。途经苍月京城,城中富丽堂皇、百姓衣衫联袂,更是令人瞠目结舌。

阮婉看得有些呆。

过往便听苏复提及过苍月,但听苏复讲起是一回事,亲眼所见又是另一番心境。阮婉如此,叶莲更甚,禁军之中也鲜有到过苍月京城之人,便都在合理目光内好奇打量四围。

阮婉听卓文同邵文槿说起苍月国内种种,听不尽兴,就下了马车,与他二人一同骑马溜达。

邵文槿斜眸看她,她也不以为然,就许你邵将军听得,本侯听不得?

邵文槿好气又好笑,卓文则尽收眼底。

月余同行,这两人没少口舌之争,冷嘲热讽是家常便饭,面红耳赤亦不少见,随行禁军司空见惯。两人之中,只要一方气焰盛极,另一方就自动萎靡,反之亦然,可谓默契。

到了七月中旬,北上队伍才出了苍月国界,正式进入西秦领土。

西秦相较长风和苍月都要更北些,入得西秦,夏日都好似骤然凉爽起来。阮婉娇滴滴的抱怨都少了许多。

沿途每至一州,都有封地诸侯相迎,对待卓文恭敬如斯,阮婉才晓得卓文惯来的倨傲并非佯装。

西秦与他国不同,分封盛行,每一州都有一方诸侯管辖,国内大大小小诸侯有上百余。诸侯个个拥兵自重,州内经济自给自足,虽为一国天子,华帝的皇位在这等情况下如何会坐得心安?阮婉不禁唏嘘起来。

临到八月初,两个月的长途跋涉,总算有了着落。

在离京郊五里开外的凉茶铺子小憩,就有礼部的官吏领人远远迎来,阮婉点头致意。

“昭远侯远道而来,陛下特命下官前来迎接,下榻之处都已安排妥当。”

阮婉从旁问道:“不知长风国中可有使节抵达?”

在阮婉的印象中,大凡这类琐事,来的都该是沈晋华。

礼部官吏果然应道:“长风怀安侯昨日已到,还特意嘱咐要与侯爷安置在就近处。”

阮婉笑称有劳,意为默许。

邵文槿微怔,怀安侯沈晋华?

此人早前在长风就曾见过。《风蓝图》被调包,最后是沈晋华挺身顶罪,阮婉那时就要出面替沈晋华求情,被自己拉住。而后荣帝给沈晋华治罪,又是阮婉进宫求的情,沈晋华才免了一年的牢狱之灾。

阮婉为人算不得仗义,若非认识沈晋华,决然不会去蹚这浑水。

阮婉认识沈晋华,还是熟识,邵文槿心知肚明。他轻抿一口凉茶,又觉幽幽凉到心底,竟生出一抹不痛快,就连这股甘甜,都有些莫名的酸意,他最讨厌酸的东西。

阮婉同礼部官吏寒暄完,卓文开口问起:“各地诸侯可都到齐?”

官吏谄媚应和:“晋州路途遥远,永宁侯与世子尚未抵达。”

阮婉看到卓文神情明显一怔,脸色陡然阴沉。同行两个月余,阮婉一直觉得卓文为人倨傲,生性淡漠,鲜有这般不自然的表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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