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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节 第九章

昭远侯就在眼前,他哪里会让到手的财富飞走?

即使见到邵文槿扔出佩刀,他也要瞄准阮婉。弓箭手拉弓射箭的一瞬,邵文槿扔出的佩刀却正好扎进他的胸膛。

阮婉吓蒙。

近旁的持剑者这才反应过来,看趴下那人十八九岁,个头偏小,绿鬓红颜,又同邵文槿一处。是昭远侯?

邵文槿眸色一凛,那人却脚下一踮,一个跟头跃至阮婉身前。

阮婉不及惊呼,下意识退后却跌倒在地,便见持剑之人朝自己扑了过来。滴血的剑刃,带着刺骨的寒意,阮婉惶恐别过头去,惶恐抬手抵挡:“啊!”

那人根本不放在眼里,猛然挥剑刺下。

她又哪里敌得过?!

“阮婉!!”邵文槿双目猩红,震痛心魄地嘶吼,剜心蚀骨。

眼见剑尖在空中滞留片刻,却兀地偏离轨道,无力地掉落至一旁。

那人难以置信地看向阮婉,颈间的剧痛令他根本喘不过气来,下巴微微张开,想呼吸,颈间却被箭支射中。

一句尚未道出,他就栽倒在一旁,气息全断。

阮婉眼波微澜:“文槿!”言语间,尽是劫后余生的欣喜。

邵文槿心中一滞,弃了弓箭,俯身将她揽入怀中。惊魂未定,他箍紧双手,恨不得将她揉进身体里:“阮婉……”

险些他就再也见不到……

阮婉的纤手抚上他脸庞,心中狠狠刺痛,喉间哽咽,良久才颤抖道出:“文槿,你的脸……”

入了九月,日头就突然转寒。夏日里的燥热仿佛在一夜间消失,清晨起身,单薄的衣衫已经抵挡不住凉意。

阮婉不觉拢了拢外袍,窗外,一场秋雨,苑中的桂花零零散散落了一地。

入秋,便该添些厚衣裳了。

过往在南顺,每年九月,敬帝和陈皇后都会命人做批新衣送到明巷。她的个头娇小,陈皇后特意嘱咐近侍官替她多做几身。旁人都说她在京中举目无亲,敬帝和陈皇后却待她亲厚。

转眼,离开南顺京中三个月有余。

流落在外,更会时常想起敬帝和陈皇后来。

陈皇后有喘症,初秋夜里经常咳嗽难寐。稍稍用药就好些,却反反复复,难以根治。阮婉曾在私下听闻,陈皇后是早前生煜王时落下的这一身病根。阮婉算是同陈皇后亲近的晚辈,有时会同宋颐之一道进宫侍奉。

陈皇后若是咳得厉害,宋颐之忧心忡忡地给她抚背,阮婉便端了润肺的汤水伺候她喝下。也不知她今年喘症犯得重不重?她同邵文槿迟迟不归,敬帝同陈皇后定是担心的。

而后又想到宋颐之,她不在京中,小傻子有没有跑去昭远侯府哭闹?他若哭闹起来是不同人讲理的,敬帝都能气得吹胡子瞪眼,旁人哪里劝得住。

“夫人!”桃之在屋外轻唤,才恍然将阮婉的思绪拉回。

听她应声,桃之便笑眯眯地端了热水进屋给她洗漱。阮婉随手接过,温热的水汽贴近脸颊的肌肤,甚是舒适惬意。比起月前逃亡的日子,眼下光景,就不知好了多少分。

阮婉问起邵文槿去了何处。

桃之才道,今日天气转凉,公子起早去了锦绣坊还未回来。

锦绣坊是楉城中有百年声誉的制衣铺子,成衣价钱虽然贵了些,但手工极好,往来之人络绎不绝。

楉城在西秦南端,与苍月毗邻。

邵文槿想赶在今日晚间抵达苍月。

本也没有多少随身物品好整理的,但要装作回长风省亲,西秦的特产总是要随身带些,桃之一一准备周全。正想着,邵文槿也恰好回了苑中:“随意挑的,若是不喜欢,到了苍月再换。”

阮婉接过,包袱里是两套女子秋衣。阮婉莞尔点头,邵文槿退了出去,桃之便笑:“公子明明着急动身的!”

明明着急动身南下,却又自己偷偷跑去锦绣坊置秋衣,是怕她路上着凉。桃之也不点破,只捂嘴笑得更欢:“公子对夫人体贴有加。”

阮婉眸含笑意,便随手在锦盒里挑了支簪子,盈盈一绾。

出了楉城,再往南行二十余里,就到苍月北部边陲的重镇,禀城。入了禀城,便算是苍月国界。

城门口照旧有人盘查,司空见惯,阮婉倒也不慌。

临到城门口,守兵例行吩咐停车。桃之掀起帘子下车,上前应对盘问。她一口流利的西秦地方话,又不时夹杂着些许长风口音,只说的是随自家公子和夫人回长风成州省亲。

官兵漫不经心地听着,比照手中的画像看了几眼,不耐烦地问道:“马车内还有何人?”

“只有我家公子和夫人。”桃之应声。官兵瞥过她一眼,就要去掀帘子,桃之慌忙上前相拦,“我家公子染了风寒,见不得风。”

官兵轻哼一声,她越是阻拦,越有猫腻,遂一把推开,冷笑道:“我等在此奉命捉拿要犯,别说染了风寒,就是死人也要开棺。”

这般晦气,桃之有些恼怒。官兵伸手,也恰逢阮婉撩起帘子,只见她语笑嫣然问了句:“桃之,出了何事?”

帘子后,是纤瘦的女子身姿。

竹青色的玉锦外袍,配着藤文的花软缎里裙,明眸青睐,初秋浅日里便依稀透着几分温婉华贵。她本就生得好看,美目盼兮,眼中的盈盈笑意,便好似夏日里的朝荷,清新又不失娇柔。

“夫……夫人……冒犯了,吾等奉命搜索要犯,车中也是要看一看的。”自古男子多折腰美人前,此人并不例外。

“应当的,桃之。”阮婉唤了声,桃之搭手扶她下车,她也顺水推舟,“夫君染病,精神不济,想赶在入夜前到禀城,好好歇息。”

桃之会意,上前塞了些碎银在几人手中:“劳烦各位官爷,我家夫人请各位官爷喝茶。”几人心照不宣,接过之后,语气就更和善了几分:“夫人客气了,既是染病,也无须下车。”

遂比对画像,许是觉得阮婉有些挂像,但阮婉这身装束分明就是女子,不会有假,旁人便是想装也装不像。加之又是好看的女子,更不会多加刁难,另一人便撩起马车帘子上前。

那人看到邵文槿,微微一怔,很快下了马车,继而放行。

阮婉尽收眼底。

旁人认不出邵文槿,是因为他脸上那道深浅不一的疤痕。

心底好似倏然隐痛,思绪便恍然回到当日。

“文槿,你的脸。”阮婉指尖颤抖,说不出的揪心。

“无事。”他却应得清浅。

这副模样哪里是无事?

“文槿……”阮婉心中像被利器狠狠刺痛,脸上两行眼泪就似滚落的珠子,不由分说地下落。

“先走。”他背起她,怕之前的四人折回,前功尽弃。

两人也不敢在附近村落落脚,四下躲藏,也没有多顾及伤口。夜里洗净,才发现脸上留下一条不深不浅的疤痕,阮婉替他擦拭,禁不住喉间哽咽。若是伤得再长些,只怕连她都认不出来了。

阮婉言罢,邵文槿微顿,若有所思地看她。

挨到第二日,也没有追兵追来。

又与前几次相似,邵文槿心中拿捏了几分,还是携了阮婉往荣城方向去。郡城变故,已然没有后路,前往苍月只能通过荣城。

到了第三日黄昏,两人才辗转到了荣城附近。

入城也有官兵盘查,拿的就是画像比对,城门口人多眼杂,邵文槿只得带她避开。不敢离荣城太近,在城郊短暂歇脚。邵文槿心中有事,低眉沉思,良久也不开口。

晚些时候,他忽然笑着说渴,让阮婉去取水,阮婉就觉有异。

阮婉走出不远,心中猛然一滞,连水囊都不要了,拼命往回跑:“邵文槿!”

脸上才将愈合的伤口被他用匕首生生割开,又在近旁划了更长的一道,俨然两道疤痕,触目惊心。

阮婉眼中湿润:“邵文槿!你做什么?!”

“将你安稳带回南顺。”

旁人认不得她,却认得他。

西秦国中各处出入,皆有画像比对,困在西秦一日,危险便增加一分。要让旁人识不出他来,唯有自毁容貌。

阮婉又岂会不知,遂泣不成声:“谁要你这般做的!

“当真以为自己是洪水猛兽……

“自以为是,刚愎自用。

“……”

呜咽声里,带着惯有的恼意,鼻尖微红,就似要将心中的话道尽才罢休。

他一声不吭,低眉处,心中却是些许暖意。

等她恼够,方又上前替他擦拭,眼底盈盈碎芒。邵文槿轻笑,想起过往的幕幕,一把将她揽回怀中:“阮婉,等回南顺,便以身相许,如何?”

再往后,两人果然顺利入了荣城。

她换回一袭女装,粉黛略施,又说得一口长风成州口音,两人扮成夫妇回家省亲,旁人根本难以同昭远侯三字联系起来。而邵文槿也敛了锋芒,佯装途中染了风寒,久病,药不离身。

若遇人盘查,他就掩袖咳嗽几声,说话都有气无力。旁人有心远离,而且乍一看,他脸上有刀疤,容貌和画像不甚相似,都避之不及。

如此,西出荣城,又一路绕道晋州南下。到了九月初,行至楉城,都安然未生事端。

桃之便是在南下时遇到的。

桃之是长风成州人,早前随了大户人家小姐陪嫁到西秦国中,住了好些年。后来姑爷家道中落,要举家投奔长风,几经周折,到了途中,主人家举步维艰,便想卖掉桃之。

阮婉听到桃之是长风口音,她若出面赎下,好过卖给脑满肠肥的纨绔子弟。加上桃之原本就是成州人,同他们一路,正好借用她家小姐的经历做戏,谎也圆得合理。

有她同阮婉一道,旁人也不怀疑她是举家从长风国中迁来的,又与昭远侯身份撇得干干净净。再者,桃之机灵有余,更知晓何事该问何事不该问,直接唤了公子夫人,旁的事由一概不多提及。

只是桃之惯来有些怕邵文槿。

桃之出声唤她,阮婉才回过神来,盘查的官兵业已放行,桃之便扶她上了车马。

出得楉城,就临到苍月地界。

再从苍月到南顺,连上水路,只需月余。思及此处,阮婉眸间流光溢彩,好似慈州就在眼前一般,遂眉开眼笑憧憬道:“文槿,我们若在十月中旬回京,兴许还能赶上十一月的秋猎,断然不能平白长了高不平那家伙的志气!”

那家伙,动不动就刚烈,若是再让他摘得头筹,眼睛岂不都要长到头顶上去了。

邵文槿笑不可抑,她不明所以,便也跟着呵呵笑起来,西秦就在身后渐行渐远。

“阮婉,人家叫高入平。”

……

出得楉城,一路往南皆是大道。乘马车再行二十余里,就可抵达苍月北部重镇,禀城。

入了禀城,才真正算是到了苍月境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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