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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节 第二章

黑武还要说话,却被青山子按住,青山子笑道:“三日后,我二人在南城门静候小姐。”

我转身出了酒窖,在酒窖外面看见面带愧疚的兰香,我道:“你不过是替我爹看着我,也是替我爹瞒着我,这些年你确实也照顾了我不少,没什么好愧疚的。”

我早早地回了都护府,守门的侍卫有些惊讶,我说要见陆海空,守门的侍卫更惊讶了,毕竟我鲜少有主动去找谁的时候。但即便惊讶,他也没有随意开口告诉我陆海空在哪儿,我本以为那孩子又在做什么机密的事,可走到大厅,却听见陆岚爽朗的大笑:“海空,你看我那义女能文能武,与你倒是配还是不配?与那相爷女儿比起来,倒是差还是不差?”

陆岚问这话的时候,那个“义女”自然是不在这里的,他们两个人对话对得专心,谁也没看见我,我便直挺挺地站在厅外,垂眼看着地砖,等了半天也没等到陆海空一个答案。

心底涌出一股不明的情绪,拖住了我本想撤身离开的双脚。

我一噘嘴,冷哼一声径直越过门,跨入大厅之内:“哦,两个女人最不好比较出好坏了,您不妨将那‘义女’拖出来与我摆在一起,大大方方地比个高下可好?”

陆海空大惊失色地转过头来:“云祥……”

我想到他刚才那一番沉默便是一通血气上涌,想打他,但是看见他灰蒙蒙的右眼,我又怎么都舍不得动手,只有狠狠地跺了地板几脚,怒道:“闭嘴!你竟敢默认我比别的女人差!”我气得大吼,“白眼狼离我远点!别让我再看见你!”

陆海空脸上的血色瞬间消失殆尽。

我立即意识到这是一句扎心的话,果断捂住嘴,但伤害已经造成。看着陆海空惨白的脸色和他隐忍着委屈的眼神,我心里很不是滋味,扯得胃一阵难受地抽搐。但这样的情况我又拉不下脸皮来道歉,只有狠狠抽了自己两个嘴巴,而后抓着头发气恼地跑了出去。

头一次觉得睡觉这事原来如此艰难。

我在床榻上辗转反侧,滚来滚去,脑海里怎么也甩不掉陆海空那瞬间苍白的脸。我坐起身来,狠狠地捂住脸叹息,初空那家伙怎么投了个这样的胎,他明明是个傲娇又臭屁的男人啊!怎么会变成了这个样子……

只要陆海空将我惹火一次,哪怕只有一次,我不就能狠下心干掉他了吗?!为什么?为什么……摆出那样的表情,委屈得几乎让我愧疚。

我又是一声长叹,正茫然之际,忽然看见一个黑影在我房门前一晃。我一挑眉,猜想着是不是青山子他们不要命地找过来了,但是听见门口传来的细微的喃喃自语声,我心头居然不由自主地一紧。

是陆海空,在受了那样的委屈之后他又屁颠屁颠地跑来找我了,真是……

他一直在门口徘徊,不敲门也不进来。倒是我等得着急,走到门后,隔着门却听见他在外面喃喃自语:“云祥,对不起。我不是默认,我只是在想怎么拒绝叔父,怎么和他开口提……提……云祥,对不起。我不是默认……”

他来来回回念叨了几遍,通通绕回了这句,我听得挠心肝地着急,便一把拉开了门对陆海空道:“你到底要对你叔父提什么!”

突然打开的门将陆海空吓得不轻,他呆呆地盯了我一会儿,脸慢慢红了起来,没一会儿又白了下去。

我哪里猜得透他曲折的心思,只深吸一口气,刚想和他道歉,他却忽然捏住了我的衣袖,轻声道:“云祥,我不是白眼狼。我知道我的右眼不好看,但……你别嫌弃它,也别嫌弃我。”

再复杂的情绪,再多的言语都被他这一句话给打散。

他在门外徘徊了这么久,准备了这么多,看见我时脱口而出的却是这么一句话。可见眼上的伤,他虽不说,但仍旧成了他的死穴,我也明白了我那句气话到底带给了他多大的打击,更知道了,他原来是这么害怕我看不起他。

一时间,我望着他竟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表情。

十五岁的陆海空已长得比我高了,我头一次这么认真地观察他眼里的神色,月光映着庭院里的雪,在他黑色眼瞳中投下一片晶亮。这个孩子是真实存在的,不是作为初空生命中一个转瞬即逝的片段,而是作为一个人,真实地活着。

我清楚宋云祥这一生只如虚幻泡影,也活得随意,但于陆海空而言,这却是他的一生,唯一的一生。

许是今夜太凉,我竟像受了蛊惑一般跨出门槛一把将陆海空抱住。双手环住他的背,紧紧抱住。

陆海空的身子蓦地一僵,随后越来越僵:“云云云云……祥?”

“对不起。”我道,“那只是一时口不择言的气话,对不起。我没有嫌弃你,你别难过。”

陆海空呆了呆,身子软了下来,他迟疑了一会儿,也把手放在了我背上,松松地搂住,像是怕抱紧了就会得罪了我一样。我听得他在我耳边一声叹息:“云祥,那时我不是默认,我只是在想怎么拒绝叔父,怎么和他开口提……提……提娶你的事。”

我双眼一凸,呆住了。

“前些年是没办法,而今时机已成,云祥也耽误不得了,正巧大军南下之前还有空闲的时间,所以……所以我便想着将婚事办了……方才我已说通了叔父,云祥,你答应吗?”

我想象不出若我此时告诉他“我要回京城帮我爹,我要去嫁给三皇子”这话,他会是怎样一副神色。我推开了陆海空,挠了挠头:“你先别急,我琢磨琢磨。”

陆海空拽着我的衣袖没放手:“我知道云祥陪我来塞北丢下了很多东西,你到这边之后也受了很多委屈,可无论如何你一直都陪在我身边,我知道云祥对我好,我不想辜负你……”

我揉了揉额头,要说来塞北后受的委屈我还真没什么切身体会,一来我成日混在辰香酒馆,闲言闲语的也听不到;二来,我一个相爷之女能在“叛军首府”里安然无恙地度过五年,想来是陆海空帮了我不少,他受的委屈也一定比我多许多。按说现在于情于理我似乎都该先将陆海空答应着,但偏偏今日下午青山子给我带来了那么一条消息,这一生我虽过得没什么代入感,但好歹孝道还是得守一守的。

我想了半天,终于想到了一个借口:“陆海空,你说我对你好,你不想负我,可你爱我吗?”问完这话,我自己先打了个寒战,我按捺住肉麻的情绪继续问,“你敬我,尊我,但我要的不是这些,这并不是男女之爱,夫妻之情。你……还是再想想吧。”

陆海空怔了怔,仿佛没想到我会说出这么一番话来,他想了想,道:“我不懂那些,但是,这辈子我是不会再娶别人的,云祥,要再想想的人,是你吧。”

他没有再逼迫我解释什么,只笑了笑道:“云祥若愿意了,来和我说一声便是;你若想再缓缓,我们就缓缓。雪夜寒凉,云祥注意保暖,我先回去了。”

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庭院中,我立在门口狠狠捂住了脸,浑小子不要笑得这么好看啊!你也不要用一副成熟大人的表情来应对这个问题啊!你弄得我像一个闹脾气的小孩让我很尴尬好吗!

三日后,我在房间的桌上留书一封:进山打猎,归期未定,陆海空你决定好了要打仗就打吧,别等我回来成亲了。

最后我还是决定独自去南城门,跟着青山子他们回京。因为我知道现在的陆海空离了我也能好好地活下去,而京城有已经年迈的宋爹,有我许久未见的侍女翠碧,还有很多人。他们不该在所谓的政治斗争中死去,像五年前的将军府一样,被一把火烧得尸骨无存。

若我回去,能起到那么点作用,我便应该回去。

回京的路比来时快了许多。

这一路上,剑拔弩张的警戒意味充斥在各地的每个角落,百姓脸上皆有惶惶。原来不知不觉中局势已经如此紧张了。在塞北我把自己隔绝得太好,陆海空也将我护得太紧。

离开五天后,我们行至塞北军的势力边缘,再过一座城,便算踏入了朝廷的控制之中,青山子把我易容成一个老太太的模样,他与黑武变作我的儿子,做的是儿子送娘回乡的戏码。我虽然对老母亲这个身份很有异议,但想了想自己几百岁的高龄,被叫声娘亲应该也不算什么大事,便也勉勉强强地答应了。

经过最后一个城门,官兵正在进行例行的检查,突然一个骑着高头大马的青领军士自街的另一头驾马而来,踢踏的马蹄声混着他高声呼喝:“急令!扣住所有年轻女子!不准放出城!”他一遍遍地高呼,守城的士兵立即用红缨枪挡住所有百姓的去路,道:“年轻女子皆不许出城!”

青领军士骑马奔至城门口,勒马停下,自怀中掏出一张画像顺手贴在告示板上:“与画像中人面容三分相像者,不分男女老少全部给我带回府衙!”

身后的黑武与青山子立即紧张起来,青山子低声道:“小姐,头埋低。”

我却在琢磨一个深刻的问题:“三分像是有多像?”

我听得身后的两个人一声莫名叹息,我不明白他们在叹些什么,抬头遥遥望了一眼告示上的画像,霎时便呆住了。哪个画师能把我画得如此像我?

在塞北,除了陆海空,谁还会那么仔细地观察过我。

我心绪有点复杂,将腰佝偻下来,倒真有几分苍老的模样。

年轻女子皆被扣下来了,士兵们一个一个地检查着放人,青山子走在我右边搀扶着我,黑武走在后方一步,经过士兵身边,青山子在我身边装模作样地轻声唤道:“娘,不过是官兵在查人罢了,没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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