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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节 第四章

我懒得理他,只埋着头往前走,眼瞅着便要踏出城门,忽然,青领军士猛地拦到了我面前:“老人家,且将头抬高一点。”

听闻这话之后我竟有些犹豫起来,若是在此地被逮了回去,我和陆海空……

哪想我心头的念头还没闪完,身后的黑武突然拽起了我的手,我茫然地看向他,黑武道了一声“得罪”,立即便用孔武有力的手臂将我生生扛到了肩头,青山子这时也从腰间抽出了一柄软剑,二话没说直直刺向青领军士坐骑的双眼。

马儿扬蹄,在它惨声嘶鸣中,黑武大喝一声“跑”,两个人脚下轻功施展,踩着前人的肩膀便飞了老远出去。

我趴在黑武肩头,看着乱作一团的城门口,不知为何,突然想到了那日我投胎时,奈何桥前的鸡飞狗跳。只是今日,没有少年怨毒的眼神将我死死盯着。我忽然欠虐地觉得心头一阵空虚。

回了朝廷的地盘,青山子与黑武两个人行事便大方了许多,买马走官道,速度更快了不少。不日便回到了京城。

久违的京城,一入京,青山子与黑武便推说有事,让我自己回相府。我心里觉得奇怪,他们就不怕我跑了?但转念一想,都到京城了我也跑不到哪里去,便乖乖地自己回了相府。

相府对门的将军府残迹已被清理干净,于天朝的历史而言,昔日大将军府只成了史书上一笔可有可无的记载。

相府守门的侍卫还是以前那几个,看见我,他们皆吓得不轻:“小……姐回来了?”

我点头:“回来了。”

一个侍卫腿一软,忙不迭地跑了进去。回府第一个要见的人自然是我爹,但与我所想的不同的是,我并没有在大厅看到暴跳如雷的宋爹,而是在他的卧房,看见了一个缠绵病榻、骨瘦如柴的老人。

我有些不敢唤他,不敢相信岁月真的会把一个人折磨成如此模样。

宋爹躺在床上,迷迷糊糊地看了我一眼,他闭眼歇了好久,又是一声叹息,眼角开始涌出湿意:“走了……走了,便不该回来。”

我原身是朵祥云,天生天养,无父无母,不懂父爱如山到底是怎么个感受,但此时此刻我却觉得,这个老人,在外即便是个十恶不赦的恶徒,但我却应该好好去对待他,因为在我面前,他只是一个孤独的父亲。

“爹。”我道,“女儿不孝。三皇子,我肯嫁。”

宋爹嘴角有些颤抖,又沉默了很久才挣扎着坐起身,严厉道:“谁将你接回来的!你爹我再不济,也不至于要卖女求生!”

我一愣,有些搞不清状况:“不是你让青山子和黑武将我接回来的吗?”

宋爹双目一散,蓦地苦笑出声:“那二人,早在前年便被当今皇上诛杀了。去接你的那二人只怕是禁军易容的吧……”宋爹摇了摇头,“当年那般千方百计地送你与海空去塞北……如今却还是把你牵进来了,云祥,爹对不住你,对不住你娘,对不住陆兄与海空,更对不住先皇。”

千方百计地送我和陆海空去塞北?

我在心底仔细一想,才恍然发现火烧将军府那晚后的所有的事情都透露着诡异。那两个黑衣人走后相府再没传出任何消息,将军令如此重要的东西不见了朝廷竟没第一时间派人来追,我和陆海空那一路走得几乎叫龟速,但却没有一个追兵赶上来,塞北军陆岚公然宣布造反,朝廷居然隔了五年时间才腾出手来去收拾……

这期间宋爹与当今皇帝做了多少明争暗斗我不知晓,但看宋爹如今的模样,我知道这个不过四十来岁的男人已经耗完了心血。

我拍了拍他干枯的手背:“爹,没事,我没那么脆弱。”

翌日,宫中传来一道圣旨,定了我与那三皇子的婚期,又道宫中礼仪繁杂,要我即日起便入宫学习礼仪,直至成亲那日。

皇帝的意图很明显,只要他将我囚在宫中,便不用害怕他出征后宋爹在他后院点火,因为一旦京城有变,我必定是第一个死掉的炮灰。所谓质子便是如此。

传旨的太监走后,我去宋爹的卧房与他道别,他紧紧盯着那道圣旨,眸色深沉,我蹲在他床边轻声道:“爹,只要你还在,皇帝便不会对我怎样,所以你一定要好好保重身子,长命百岁,气死皇帝。”

宋爹一声叹,抬起枯槁的手,轻轻放到我的头上,如同小时候那般摸了摸我的头:“我们云祥,也长大了。”

我静静陪了宋爹一会儿,直到他再也撑不住疲惫地睡了过去,我才出了府门坐进大红轿子,摇摇晃晃地入了宫。

我没见到皇帝,管事的太监将我安置在后宫中一处废置的宫殿里,隔壁约莫是冷宫,每到半夜便能听到女人在呜咽。我觉得她哭得挺好听,像在唱曲儿,每夜倒睡得十分香甜。

宫中的日子寂寞如雪,但也过得快,一如我在月老殿门前守门的时候。只是那时的我只知肖想一下永远买不起的美酒,感叹一下月老的抠门,而现在却会在偶尔放空的脑海里想起那个雪夜中,陆海空对我说成婚之事时脸红的模样。

出嫁的日子快要到了,在我宫殿门口巡逻的侍卫也渐渐多了起来,晚上再也听不到女人呜咽的声音了,只有侍卫走来走去的沉重脚步,比在塞北的都护府更让我压抑。

又是一个雪夜,我睡不着,索性披了衣裳起身走到窗边,推开窗户,正巧瞅见外面一个黑衣人身形轻灵地打晕了在我门外看守的侍卫。我眨巴着眼,觉得这人的身影熟悉到让我不敢置信。

“喂……”

我刚一张嘴,黑衣人身影一动便闪至窗边,他从窗户外探进手来径直捂上了我的嘴:“噤声。”他脸上蒙着黑布,发出来的声音闷闷的,但好歹也一起生活过十几年,我还不至于认不出他来。

他侧耳听了一会儿,随后一把拉下蒙面巾,一双黑瞳映着雪的光亮:“云祥,是我。”

我拍了拍他的手,示意他放开,然后道:“嗯,看出来了。”陆海空竟不要命到这个地步,他一个叛军首领到底是怎么悄无声息地潜入皇宫内院的?我不由得也伸出手捏了捏他的脸,狠狠用力,将他脸皮掐红了一块。

他歪着嘴发出了疼痛的“嘶嘶”声,但却没有拉开我的手,只委屈道:“云祥,疼。”

“陆海空,”我望了他好一会儿道,“你不要命了?”

他也直直地盯着我说:“要,可我也要你。”

明明是这么猥琐的一句话,可此时从他嘴里说出来,我愣是没有听出半分猥琐的意味,就像一个小孩赌咒发誓他要认真读书一样充满了正能量。

我沉默,陆海空道:“我不是没有理性,也不是没人劝阻……”他顿了顿,像是想起了什么可怕的事,眼眸微微往下垂了垂,“只是,听闻你被人绑走……”

“没人绑我。”我打断他的话,冷漠而清晰道,“我给你留了书,是我自己愿意回来的。”

陆海空不看我,自顾自地说道:“守城军士告诉我你是被人扛在肩上,被蛮横带走的……”

见他这样的神色,我的心一时竟有些酸软得狠不下来,深深吸了一口寒凉的空气,我道:“陆海空,我给你留了书,你知道是我自己愿意回来的。”

他嘴角颤抖了几许,像是要反驳我,要去为我也为他自己掩饰。但最终,他仍旧沉默下来,他弯起了唇,眼中却没有笑意:“云祥,你别总是这么老实。”

“你回去吧,护好自己。”

“为何?”他站在窗外,垂头盯着地面,“十六年相识,五年生死相伴……云祥,我知你必有缘由。”

我该怎么告诉他?宋爹当年谋害了陆将军一家是为了自保?我背弃他回京是为了我的爹,他的杀父仇人?塞北五年相伴我与他绝口不提过去一字一句,因为对于这一世而言,我的血缘与他的仇恨才是我们之间最致命的结。

我也弯唇笑了,做出一副苦情小媳妇的模样:“陆海空,你对我,没有男女之情。”

陆海空一怔,面色慢慢青了起来,他近乎咬牙切齿地道:“宋云祥,事到如今,你还是不愿打开自己,你还是不愿信我!”

远处隐隐传来许多大内禁军急行而来的脚步声,我心底一紧,却咬紧牙愣是不催促陆海空走。陆海空望了我好一会儿,像是失望极了的模样,终是一扭头提气纵身,施展轻功,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他刚走一步,禁军随后便到,看见前殿里横七竖八躺着的侍卫,一个禁军对站在窗户里的我问道:“贼子在何方?”

“贼子?”我打了个哈欠,“没看见。”

“何以侍卫尽数被打晕?”

我眉一挑,横道:“方才睡觉放了个屁,放得响了一点。”

禁军首领蹙了眉,勉强躬了个身道:“宋小姐,冒犯了,卑职奉命搜寻刺客。”他说完这句便看也不看我,对身后的禁军们一挥手,“搜!”众人便踢开了我的房门,在我寝室中一阵乱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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