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户名:
密码:
当前位置:图书频道 > 都市言情 > 甜蜜爱恋:吃货们的“天堂” > 第 3 章 最好不相知,便可不相思
第5节 第五章

晚上下班后,店里就只剩则冬和阿宝,没有了嘻嘻哈哈的阿彬,店里顿时沉默安静得有些让人受不了。气氛太尴尬了,则冬扔下圆桌旁的阿宝,回房间一趟。阿宝见自己被扔下了,格外伤心,他就是想不通,自己这么可爱,为什么这个大哥哥不喜欢他?想着想着他就掉金豆豆了,在灯光昏暗的小角落里偷偷地哭鼻子,鼻涕淌出来也没心情擦,一吸一吸的哭得格外投入。

就在这时,高高的身影走出来,看着委屈极了的小毛孩,则冬目瞪口呆。他指了指房间,阿宝看不懂,以为哥哥不愿意跟他说话,哇哇大哭起来。则冬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才慢慢靠近阿宝,他不知道这孩子为什么要哭,他只是去换过新床单而已……

他低头打字,删了好几遍,就是不知道该跟这个孩子说些什么。阿宝见大哥哥都不来哄他,更伤心了,嗷嗷哭着要阿婆。则冬挺为难,该怎么哄小孩呢?

月亮升至最高点,汀城靠海的那条街上,一个高大的男人在前面走着,后面跟着一个小尾巴。男人的步伐比小孩大了许多,不一会儿就将孩子落在后面,他停下来等着,孩子脸上还挂着鼻涕,一路低头小跑,追到他后也学着样子停下来。则冬看着那小脑袋,继续往前走,阿宝也继续一路小跑地追。

他们坐的是最后一班到邻市的大巴,乘客不多,个个都在昏睡,则冬跨上去时不动声色地观察了所有人,阿宝站在车下,短短的小腿吃力地抬起来,却够不着台阶。

则冬转身一看,然后抿着唇点了点台阶旁的扶手,示意阿宝可以借助扶手爬上来,可阿宝却没领会他的意思,小小的手一下握住了他的手。

大手拉小手。

则冬下意识地想抽离,阿宝带着哭腔:“你别松开我!”

则冬就僵住了,怕这孩子再哭出来。阿宝攀着大哥哥的手顺利爬上了车,问则冬:“哥哥,我们什么时候能到?”

阿宝觉得,这个大哥哥肯带他去找阿婆,还是挺好的。则冬望着孩子忽闪忽闪的小眼神,别扭地侧过脸。

没得到回答,阿宝恹恹的也不说话了。哭过的孩子特别容易困,不一会儿,阿宝就歪着头睡着了。光影掠过车窗,温柔地拂过他的小脸,则冬一直在看阿宝,觉得很新鲜——这是一个活生生的孩子,单纯、美好、会哭也会笑,有爱他的阿婆,有会给他吃蛋糕的南珍姨,他的世界一定是与太阳一样的颜色。

小脑袋一点一点地慢慢滑向则冬,不轻不重地靠在他的手臂上面。隔壁也有带孩子的大姐,热心地教导则冬:“你把孩子放平来,让他枕着你的腿才好睡。”

则冬却没听,而是将阿宝的脑袋往另一个方向推。离开了则冬的体温,阿宝哼哼了几声,然后顺从地将小脸贴在了车玻璃上继续好眠。

那位大姐讪讪地侧过身觉得这个男人怪怪的。

车子到达邻市时已是半夜,阿宝睡得沉,根本醒不过来,则冬伸手推他,谁知这孩子扭着屁股躲过他的手继续睡,司机已经在催人下车,则冬没办法,弯腰将阿宝抱起来。

南珍气冲冲地等在出站口,一见则冬压低声音就骂:“他是孩子你也是孩子吗?你怎么跟着他胡闹?”

阿宝在睡梦中蹭了蹭则冬的胸口,姜维站在南珍身旁劝道:“别说了,快让孩子上车,免得感冒。”

南珍要将阿宝抱过去,姜维说:“我来。”

姜维从则冬手里接过阿宝,见阿宝快要醒来,轻声哄他:“阿宝啊,继续睡啊,我是你姜老师,我们还没到呢。”

阿宝迷迷糊糊的放下心来又睡着了。则冬将空落落的双手插进裤袋里,南珍回过头来又吼他:“还不跟上!”

那么晚了阿婆还没睡,等在暂住的酒店房间外,看见阿宝时眼泪就下来了。则冬看得分明,不知道为什么今天大家都要哭。阿婆把阿宝接过去,脱下小衣小裤塞进被窝里,一下下拍着孩子的后背。

南珍带上门对则冬说:“你跟我过来一下。”

则冬跟着南珍去了那里的天台,晚上的风很大,吹乱了南珍的头发。则冬低头打字:“出了什么事?”

南珍咬咬牙,话出口时嗓子都是哑的:“阿宝的父母在高速路上出车祸……都……死了。我们……是来认尸……的……”

则冬低着的头猛地抬起,他没想到会是这样严重的事情。他的手停下来,无措地抚着屏幕。

南珍有些生气地说:“这种时候,你带着阿宝乱跑什么?这不是来添乱吗!我是怎么跟你说的,让你带阿宝一晚上,就一晚上都不行吗!要是你们来的路上阿宝再出点什么事我怎么跟翠秋姐交代啊!”

南珍最害怕的就是身边的人离她而去,她吼着吼着就哭了起来。如果没有这个意外的假期,翠秋姐是不是就不会死?如果那天宋权不出勤,是不是现在一切都会不一样?

当她看见则冬给她的短信时,心都在发颤,如果阿宝出了什么事,陈阿婆一定熬不过这一关。可她不知道,则冬也不会告诉她,阿宝躲在小小的角落里说想爸爸妈妈和阿婆。他哭着跟则冬说:“爸爸妈妈说好了今天回来看阿宝的,为什么还不回来?”

则冬知道那种滋味,他曾经躲在被窝里哭泣,因为他的妈妈死了,他很想她。

他很想开口安慰南珍几句,他知道自己做得并不妥当,但他真的没想到事情会这么严重,他看得出来南珍的难过,可他开不了口,他说不了话,一切的文字冷冰冰地显示在屏幕上,是多么的无力。

南珍不知是什么时候走的,则冬一个人留在天台上吹了整夜的风,回房间的时候在走廊上碰见了姜维。

姜维问他:“挨骂了?”

则冬面无表情地看着姜维,姜维讪笑一下,解释的时候脸有点红:“陈阿婆一直在撮合我们俩你是知道的吧?阿宝一下变成这样我看着也心疼,更不用说南珍了。南珍这人心特别好,就是脾气急了点,她不是真的责怪你,她一个姑娘家很不容易,你多体谅体谅。”

饶是则冬这样不谙世事的,也隐约品出了点滋味——有人这样护着南珍可真是少见。

可则冬又隐约不愿理睬这个戴眼镜的人,就算从车站起南珍就没给过他好脸色,就算在天台上她又像个小火药桶一点就着,但他却一点也没想过要生气,反而是看见了她如此生动的脸庞,觉得安心。

在汀城被阿宝哭闹得高高提起的心在见到南珍的那一刻稳稳落地。不管接下来面对的会是什么,他都觉得自己来对了。

姜维见则冬没什么表示,以为他真的生气了,还要再劝,就见这个喜欢穿白衣的男人从头到尾一个眼神都没给就进了房间,留下姜维一人站在走廊上觉得自己有点多余。

按照规定,陈阿婆能带走的只能是阿宝父母的骨灰,可阿婆不愿意啊,她想带女儿回家。前一天的周旋并没有成功,十六那天一早,南珍又带着阿婆去了一次,则冬被留下来照顾阿宝。

中午时南珍回来了,搀扶着陈阿婆进房间休息,则冬快步迎上去,看着她。

南珍问:“阿宝呢?”

则冬将双手做枕头状,南珍像是跑了马拉松一样疲惫,顺势坐在了地上。则冬看了看地板,显然在计算上面有多少细菌。他站着,她坐着,她弯着背小小一坨才堪堪超过了他的膝盖高度,阳光打在背上,南珍的脸背着光,显得有些青紫。她说:“下午给翠秋姐和姐夫办事。”

则冬慢慢地蹲下,顺势坐在她跟前。他好安静,无时无刻不在安静着,南珍想起那次带他去买烤箱,街坊邻居在背后议论她的事,他却无知无觉,宽肩遮住刺眼的阳光,挡在她眼前,一切好像就都散去了。

南珍说:“则冬,太阳晒得我背疼。”

她说:“我疼。”

然后,她看着他站起来,脚步转了转。然后,他蹲下,用身体遮住过烫的阳光,还南珍一片清凉。南珍往后靠了靠,碰到了则冬直挺挺的脊背。则冬立马往前挪了一步,两人的后背与后背间隔一个拳头的距离。

身后有则冬,则冬只听不说,每次,南珍都能将心里话讲出来。南珍说:“则冬啊,阿宝还没见过爸爸妈妈呢。”

则冬不禁想到午睡前阿宝还在问他:“哥哥,我睡醒了阿婆就带着爸爸和妈妈回来了吗?那你一定要叫醒我!”

“怎么办?我该怎么跟他说?”南珍无法想象,那么小的孩子,要怎么接受这件事。

则冬在键盘上打字,手腕向后转,递给南珍。白色的手机,屏幕上居然没有沾到指纹,这个男人从里到外都干净得一塌糊涂。南珍的手上沾着泪,一触到就弄脏了屏幕。上面写着:“别告诉他。”

南珍说:“不行,今天不见,以后就没有机会了。”

这句话是对则冬说的,也是对南珍自己说的。她像是发了狠般叫醒被窝里的阿宝。阿宝迷迷瞪瞪看见南珍回来了,开心地问她:“南珍姨,我阿婆回来了吗?”

南珍点点头,半大的孩子,睡醒时是那么可爱,他在笑,眉眼很像翠秋姐。

“走,我带你去见妈妈。”南珍给阿宝穿衣服,则冬从她手中抢走孩子。

“你干什么!”南珍不知道则冬为什么突然这样。

阿宝揽着哥哥的肩膀劝他:“哥哥,我南珍姨是要带我去找妈妈的。”

则冬摇摇头,抱着阿宝不松手。他不会让阿宝去的,绝对不允许。

南珍不想在阿宝面前跟他吵,说:“你给我出来。”

阿宝自己乖乖穿衣服,则冬出去后板着脸噼啪打字。他说:“不要告诉他。”

“你以为我想这样吗!”南珍看着那几个字,觉得则冬是在说她残忍。

则冬一直举着手机,南珍捂着脸突然失去了力气:“我怕阿宝长大了会埋怨我没让他见上父母的最后一面。”

南珍根本忘不掉,那冰冷的房间里,那么小的一个盒子,她的邻家姐姐躺在里面,浑身僵硬。

“不会的,”则冬摇头,“他不会怨你,他会感激你。”

“你又怎么知道?我不相信!”这场车祸,除了亲人外,南珍受到的打击是最大的。她本就是一个孤儿,身边亲近的人不多,从小喜欢的姐姐这样惨死留下半大的孩子,年迈的阿婆强撑着操办女儿的丧事,这些让南珍的心每一秒都如刀绞。

“因为我小时候见过我妈妈死的样子。”屏幕上的文字没有温度和语气,冷冰冰如则冬此人。

南珍看着则冬,发现他的眼神中隐着痛苦。

在则冬的故事里,没有出现那个可以感激的人。三岁时,他看见从河里被捞起的妈妈,却认不得她原来的样子。长大后他一遍遍地回忆,却忘记了她本来的样貌,记得的只有被河水泡的发胀的扭曲五官。

这时姜维的电话来了,南珍接起来后对他说:“姜维,我决定不带阿宝过去了。”

则冬的眼神里慢慢褪去了那些伤痛。阳光将南珍的后脑勺晒得毛茸茸泛着金光,他很想用手摸一摸。

下午时,南珍和姜维扶着陈阿婆又出去了,留下则冬照顾阿宝。晚上八点,陈阿婆是被姜维背回来的,一同回来的还有一个陶瓷罐子。

一切忙完后,南珍从包里拿出一个月饼递给他,轻轻地说:“昨天忘记给你了。”

十五的月亮十六圆,则冬拆开包装纸咬了一口,是莲蓉蛋黄馅的。

回到汀城后,阿宝渐渐感到不对劲,小小的孩子彷徨地不愿离开大人身边,夜夜都在噩梦中啼哭。几日后,便是他父母的葬礼。

则冬早早过来帮忙,越过两道门,就见阿宝穿一身麻布孝服,眼里不见平时的神采,极其没有安全感地躲在阿婆身边。

楼下开始放炮,南珍扶着陈阿婆从床上起来,宋福七与街坊邻里感叹:“父母都走了,最可怜的还是孩子啊!”

则冬看阿宝听见这话掉落一滴眼泪,却飞快地抹掉,小跑到队伍最前面去。

他快步跟上,剩下的路,他都跟在阿宝身边。阿宝走路低着头,可以看见身边比自己要大出很多的鞋印,他怯怯地牵住了则冬的手。

终于来到墓前,南珍将一捧黄菊放下,点蜡插香,供奉食物酒水。陈阿婆终于在这一刻号啕大哭起来,她哭喊着:“我的儿啊,你怎么走得这么早啊!妈心疼啊……妈心疼你的阿宝啊……让妈也跟你去了吧……”

阿宝哇一下哭了出来,喊着:“阿婆你别离开小宝,阿婆小宝害怕……”

则冬侧过脸,目光晃了晃。他的母亲也是早早就离开了他,可父亲却不曾在墓前哭过,小小的他记得很清楚,妈妈死后不久,家里就来了一个阿姨,据说嫁给父亲时还是个姑娘。

他的父亲说:“你妈死得真是晦气,幸好人家不嫌弃我是个命不好的鳏夫。”

从此,父亲的床上又有了两个枕头,家里的衣柜里又有了女人的衣服。那个阿姨很瘦,很爱说话,跟邻居的关系很好。她一开始也对他很好,会给他买吃的、买玩具,逢人便说他是个可怜的孩子,那么小就没了妈。

在他三岁到四岁那一年,是这辈子唯一能拿出来回想的记忆,记忆中父亲和阿姨总是笑着,饭菜总是有家的味道。

那时唯一遗憾的是因为年纪太小,忘记了妈妈的模样。

邻里纷纷唏嘘,南珍上前抱住阿宝安慰:“阿宝不哭,阿宝最乖了,南珍姨在这里,不怕。”

阿宝小小的肩膀一抽一抽,南珍的心都快碎了。陈阿婆整齐的头发变得散乱,眼角的皱纹里盛满眼泪,最后体力不支倒在地上,却还是不愿离开女儿,她用苍老的双手触摸冷冰冰的石碑,白发人送黑发人的苦涩,怎么能一语言尽。

南珍拉了陈阿婆就抱不住阿宝,则冬过来将陈阿婆护在臂弯里,南珍就能将阿宝抱稳,对他说:“阿宝乖,给爸爸妈妈磕个头。”

陈阿婆不知从哪里突然爆发出力气,大吼着:“小宝不许跪!你爸爸妈妈既然能狠心抛下你和我这个老太婆,你就不用跪!”

阿宝不知应该怎么办,可怜的样子让在场的每一个人动容。

人群中,姜维抱过阿宝,低声安慰着。然后就有人说起了南珍和姜维。则冬一边听着,一边用手指在陈阿婆的手臂上轻揉,陈阿婆渐渐平复了心情,瘫在则冬怀里半昏半醒。

这时阿宝照着南珍所说,跪在地上给父母磕了三个响头。小小的孩子,倔强地抿着嘴,眼睛红肿一片。

他的背后,是人们同情的目光,是人们可怜的神情。

阿宝磕完头站起来时,则冬双手抱起陈阿婆快步挡在了他眼前,阿宝没有看见那些、那些在这时变化了的,对小小的他重新定义的目光。

则冬非常清楚,从前,阿宝调皮捣蛋时,人们会笑说:“等你妈妈回来教训你。”

往后,人们会说:“没有爹妈的孩子,没家教。”

从前,阿宝仰起可爱的笑脸,人们会说:“阿宝真可爱。”

往后,人们会说:“可怜的孩子。”

他已经变得不一样了,至于怎么变了,只有则冬最清楚明白。

等一切仪式完成,则冬将陈阿婆带回家,他不会说话,只能学着南珍的样子一下下摩挲阿婆的鬓角,阿婆捉住他的手唤的却是女儿的名字。阿婆说:“翠秋你别走,妈妈想你啊。”

则冬心里的一个角落温暖起来。血脉亲情,他从未尝过这世间的血脉亲情。

另一个房间里,南珍将阿宝的衣裤脱掉塞进被窝里,房间没有开灯,则冬站在床边看着南珍的头顶,忽然伸手下去摁了摁。

南珍的动作顿了顿,他蹲下,又摁了摁。

后半夜,阿宝在噩梦里啼哭,南珍一下没从沙发上爬起来,是则冬快步推开门将阿宝抱在怀里。阿宝没醒,挥着小手哭喊:“妈妈,妈妈,妈妈别死。”

老人常说不能惊醒噩梦的孩子,则冬一下下地摩挲阿宝的后心和肩膀,耐心地等他睁开眼睛。南珍拖着酸麻的腿挪到房间,见阿宝埋在则冬怀中伤心地哭,说自己梦见妈妈死了。

梦太真,小小的孩子分不清真假。

最新书评 查看所有书评
发表书评 查看所有书评
请自觉遵守互联网相关的政策法规,严禁发布色情、暴力、反动的言论。
评价:
表情:
用户名: 密码: 验证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