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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节 第一章

池乔期一觉醒来,阳光已经入住了大半个房间。透过昨晚忘记拉窗帘的窗户看出去,一眼就能感受到好得不能再好的天气,干爽得让人舒心。

她喜欢这样的天气,要么下雨,要么放晴,干净利索,像是有思想般存在着。

这样的阳光,原本在墨尔本奢侈到不敢去期盼,而现在,全是触手可及,像幸福一样。

池乔期把脚丫晒在明晃晃的阳光里,微蜷,伸直,然后再反复,心,伴着碎花的床单悠悠地暖起来,不急不缓。

手指并拢,拦在阳光来的方向,指间现出泛白的微红,漏出来的阳光照在脸上,不刺眼,也不讨厌。

多好的早晨,就算一直躺下去,那也甘愿。

想法一旦浮现,再压制回去就太刻意。池乔期放任自如地睡了醒、醒了睡,等再睁眼时天已经透黑。她伸伸懒腰转转肩膀,发现长时间折腾后的疲乏终于减轻不少,心情也终于见好。

她总是这样,坏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而好心情,则也总是来得无比容易,一声来自陌生人的问候,一粒来自熟识人的糖果……那样的稀疏平常,却总是能让她觉得莫名的轻松愉快。

这是池乔期从Dora身上明白的道理,容易满足,才容易幸福。

趿拉着拖鞋站在窗前,视线所及已经只能见到明明暗暗的灯了,早上璀璨晶亮的阳光早已经不见了踪影。

睡了整整一天,池乔期这才觉得饿。

储藏柜和冰箱里全部堆得满满当当,分门别类地放着牛奶和面包,半成品菜和盒装的炒饭,各色水果和各类细碎的小零食,整整齐齐又干净利索。

让人想要将就一餐也容易,放手大做一顿也不难。这样的细心,跟这间房子里所有的准备一样,妥帖而得体。

冰箱旁边就是餐桌,池乔期把可能会需要的东西一样样地拿出来摆好。刚要把所有这些挪换到厨房去,就听见了门铃声。

自然不会有别人。

门口可视对讲机的显示屏上,简言左左臂搭着脱下来的西装外套,右手腾出来,正在松领带。

原本一脸紧绷的线条,在听见开门声的一瞬间,彻底柔软下来:“开车经过的时候看见客厅灯还亮着,顺便上来看看你。”

经过,顺便,再加上故意装作不经意的表情,如同真的巧合一般。

池乔期递上拖鞋,侧身让出进门的空间:“真是巧,我也刚好睡不着。”

餐桌上还保持着杂乱无章的状态,各式各样的食材堆成小小的一堆。客厅跟餐厅没有隔断,简言左稍稍一侧脸就将这景象全部纳入眼底。他回头看一眼池乔期,问:“晚饭还是夜宵?”

池乔期触及简言左语气中的那一丝了然,也就不再费心去想该怎么回答。这种问题,也从来不需要她解释。她真切地知道,在某些事情上,他对她的了解,胜过她自己。

将领带和西装外套朝沙发旁边的衣架上随意一搭,简言左扫一眼餐桌上堆放的东西,边解袖口的扣子边问:“打算吃点什么?”

简言左的衬衫袖口是池乔期一直喜欢的明线锁边设计,纯色的锁线衬上质感的袖扣,有种简练而干净的味道。

袖扣的形状似乎有些眼熟,但没等看清,简言左已经利索地挽起了袖口,洗干净手开始处理那些被池乔期倒腾出来的各种东西。

池乔期一时想不起,也没太用心思去查证。见简言左揽下了全部的活,就没有再推辞什么,只是下意识地嘱咐道:“不用太麻烦,稍微简单点就可以。”

其实处理食材这种小事,在池乔期还小的时候,就已经很熟练地帮到乔朵了。剥棵小葱,切个姜丝,炸碗辣椒油,简直是轻车熟路。

更何况冰箱里的东西基本上都是处理过的,加热或者稍微再重加工一番,都难不倒池乔期。

不过简言左的干净利索,却实实在在出乎池乔期的预料。

切点菠萝丁,碎些芝士片,然后铺在冰箱里拿出的印尼炒饭上,放进烤箱先小火后大火地烤个十来分钟。

等待的空闲里,在锅里加上水,水开了之后把意面下到锅里。等戴上隔热手套把焗好的炒饭端上桌,再折回来时,榨着西柚的榨汁机也刚好完工停下。

稠白的鸡茸蘑菇汤伴着两片焦黄的香蒜面包,再加上几段德式黑香肠一同被送进微波炉,微微加热飘出香味之后,盛碟装盘,连同装西柚汁的杯子一起端上桌去。

等这些一切归置妥当,意面也就基本可以出锅了。盛盘、浇汁,整个过程密集迅速却又游刃有余,味道却好得让人忍不住靠近。

于是,简言左拿着餐具自厨房里出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的一幕。

池乔期把鼻子凑到意面上方,笑容在微酸椒香的味道上悠悠地舒展开来,像是卧在地道而浓厚的酱汁中的一颗青豆,脆亮而清爽。

简言左不由自主地停在当下,站在旁边,一时间恍惚起来。

这情景,像极了之前。

她每次来简家蹭饭,上桌前总要像小动物一般的绕着各个碗碟,窸窸窣窣地闻一圈,然后谄媚地笑着扑到杜落微怀里:“简妈妈,你去跟我们家乔老笨打个商量,我们两家换孩子嘛,好不好?”

每每听见池乔期这么说,杜落微也总是瞥眼看看简居闻,乐不迭地发话:“这还用商量什么,就算你直接过来简妈妈这边,你看谁敢说个不字?”

那时的池乔期年纪尚小,听不出杜落微的话外之音,只知道单纯地钻到那个温暖无比的怀抱里,跟着她的简妈妈傻笑个不停。

简居闻也总是被杜落微挤眉弄眼的表情逗笑,无奈地用手隔空点着杜落微,却总是不知道该纠正她什么。

这样的温馨,落在简言左的记忆中,气氛总是融洽得暖意横生。

此时池乔期并不知道这一刻简言左回忆联翩,抬头看他顿在那里,还以为他是在笑自己的一脸馋相。脸微微一热,声音反倒大了起来:“坦白从宽,你用这个方法哄骗到了多少女孩儿的心?”

简言左自然不会幼稚到跟她去辩驳什么,也更不会向她解释他前一刻所想起的温暖。没必要,更何况,他向来话就不多。

默不作声地摆好餐具,简言左自餐桌一侧坐下来,持着汤匙舀了一勺蘑菇汤,边喝边叮嘱池乔期:“小心,烫。”

这便是他结束话题最简洁的方法,对她一向管用。

饭后的休闲小食是一袋奶油山核桃,池乔期怕核桃壳在剥的时候溅得到处都是,也担心这些硬壳碎屑稍稍不注意还会被遗落的某些不易察觉的角落,会扎到脚,便用小碟装了几枚,准备拿去厨房剥好了端出来。

简言左顺手接过,却在进了厨房之后许久都不见出来。

池乔期觉得奇怪,轻悄悄地走近门口一看,只见料理台上满是七零八落的碎屑,最后一只完整的在简言左手里。

池乔期刚要说话,微微一侧脸才发现,简言左的右耳上正挂着蓝牙耳机,似乎还在通话,便瞬间噤声,也不再动作。

时间已经很晚,简言左的语气明显很克制,但显而易见已经是最大限度的容忍:“我的确不认为这种问题有可以反复讨论的价值,甚至说得直接些,我认为你现在是在浪费时间……”

说完这句,他的手指已经开始不耐烦地在料理台上轻点。这是他一直以来情绪不佳时下意识的动作,或轻或重,却一直不断。

“什么叫作‘顾念旧情’,何必要讲上一辈的故事给我听?”顿一下,声音稍稍低一些下来,“如果他真有悔改的意思,不妨让他带着诚意来见我。一次次地托你来说这些,究竟是在提醒我,还是在提醒他自己……”

似乎是那边说了什么,简言左的侧脸越发冷峭起来,只是听着,很长时间没有再说话。手指的敲击也已经停了,取而代之的是手半握成拳,紧紧抵在料理台的边缘,指上的关节已经用力到发白。

料理台上仍留着核桃剥落的碎屑,有不少散落在他的手附近。池乔期担心他一时不注意,会把尖锐的碎屑扎进掌心,犹豫了一下,刚要抬脚进去,便听见简言左有些听不出情绪的声音:“我自然不会赶尽杀绝,但是,这是建立在他好自为之的前提下。”

再顿一下,声音又有些和缓:“就像你说的,我们毕竟是一家人。”

下面的话因为池乔期逐步走远而只剩下零散的字节,虽是零散的,但是她仍能明确地感受到简言左话里传递的那份退让。

这一刻,对于池乔期来说,简言左的语气很是陌生。她从未接触过他这样成熟且隐忍的情绪,但在接触到的这一瞬间,池乔期终于感受到了横在他们之间,那六年的距离。纵然有熟悉的部分,却也存在不可避免的未知。

那个电话,应该是简家的某个人打来的吧。那个庞大的简氏家族,存在着太多她不熟悉的人和事。但或许,她也不适合去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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