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蓝小姐自请入宫，说愿代故去的姐姐姐夫服侍太后，照顾幼子。”这其中隐含的意思自然是有些耐人寻味的，宫徵羽轻咳两声，“听说她派了好几拨宫人来打听你的事。不论如何，多留点心眼总是没错的。”

一个故事讲下来，唐蜜对面前的红烧肉也没有太多兴趣了。她恹恹地挥了挥手：“知道了，带着你的红烧肉退下吧。”

“喂……”也太会过河拆桥了吧！宫徵羽扬起眉毛。

唐蜜瘫倒在床上，打了个滚把自己卷进了被子里。

“呜呜呜！也不知道还有没有命多吃上几顿肉……”

宫徵羽哭笑不得，拎着食盒一本正经地走出了房门。走到回廊的时候，忍不住又停了下来，对一边的揽月吩咐了几句：“你和掬水多看着点。”

揽月点头称是。

此刻，尽管唐蜜是一副悲悲戚戚的表情缩在被子里，心里却早已开始计较起来。这个可怕的太后躲是躲不过了，只能早早谋算应对。但太后会喜欢什么样的……嗯，宫女？对啊，她现在到底算什么身份啊！一没入乐府，二不是入籍的宫女，三……却不明不白地住在宫里！

唐蜜诚心祷告，希望那个凌渊的真实身份能稍微……稍微温和那么一丁点。

好吧，那么就算凌渊当真是那位……不可说的人物。那么，凤仪宫内的那位出身高贵的蓝氏小姐，为什么要来打探她的情况呢？莫非将她当成了假想敌？唐蜜的心里咯噔了好几下。

面见太后的那一天，凌渊一大早就在莳花小筑的外间等她了。

唐蜜前一晚紧张得睡不安稳，早上起来果然顶着两只巨大的乌青眼。揽月不知从哪里弄来一种香香白白的粉替她遮盖，气色看起来勉强好了点。掬水则拿了好几件颜色鲜亮的衣裳过来给她挑。

这架势……简直像是在伺候什么后宫的娘娘妃子啊！

唐蜜的一颗心悬得高高的，心里早就把凌渊诅咒了一万遍！她哭丧着脸选了一条碧水青的长襦裙，一件月白的短衣。她现在这种尴尬的身份，还是越素净低调越好。至于头上，只吩咐梳了个简单的双丫髻，钗环也不戴，只绑了两根青色缎带。

她这一身装扮真是简洁大方，指向性明确。

对，她给自己的定位就是个丫鬟！而且是匍匐在地苦求放过的可怜的小丫鬟！

凌渊见到她这一身，皱了皱眉，但也没说什么，只是颇有气势地招了招手，让唐蜜跟在他后面。

唐蜜偷偷地打量了他一番。

凌渊今天穿的是一袭墨灰色锦袍，普通的吉祥流云暗纹，腰间悬了块圆形玉佩，完全看不出是什么身份。而他们刚走出院门，就很快有个太监跟了上来。唐蜜心里又开始打鼓，期期艾艾地凑过去：“喂，你真的……叫凌渊？”

“嗯。”凌渊眼睛都不眨一下。

唐蜜顺着又问一句：“那你是干吗的？”

这次凌渊嘴角一弯：“算是……带孩子的吧。”

唐蜜大惊失色，还真是小团子的“奶爹”啊？

凤仪宫似乎有点远，因为唐蜜发现外面停了两顶轿子。凌渊上了前面一顶，一旁的太监朝唐蜜做了个“请”的动作，示意她上另一顶。

这下她没机会再找凌渊套话了。

轿子走得又快又稳，唐蜜还在心中盘算着，轿子就已经停了下来。她的面前是一座巍峨华丽的宫殿，龙飞凤舞的“凤仪宫”三个大字很是醒目。唐蜜本以为自己不紧张的，可脚刚一沾地，她就感觉自己背上起了一层汗。凌渊看了她一眼，见她愣愣地站在轿前半天没动，干脆走了过来一把拉住了她的手：“不用怕。”

“放……放手！”唐蜜满脸发烫，低声怒喝。她又是瞪眼睛又是拽手挣扎了一会儿，顺便看了一眼四周。还好，那些宫人都低着头，盯着自己的脚尖。凌渊轻笑了一声，也不勉强，松了手先走入了殿门。

凤仪宫内早有宫人候着，一边引路一边传报：“皇上驾到——”

等……等等！真的是皇上……

这个欺世盗名、恶贯满盈的大骗子！唐蜜咬牙切齿却又无可奈何！

她认命地低着头跟进去，前面那个墨灰色的人已经微微躬身行礼：“给太后请安。”

尽管唐蜜心里的小人已经将凌渊虐打了成千上万遍，明面上却依旧保持着云淡风轻的神情低头做乖顺状，她既看不到坐在高座上的太后，也瞅不到殿内的布置摆设，只能闻到一股淡淡的檀香味，还有……地上铺着的织锦毯子花色倒是不错。当然，她没有忘记跟着跪倒在地拜了下去：“奴婢唐蜜参见太后娘娘。”

“皇上不必多礼。”座上传来一道低沉而听不出任何情绪的声音，“刚下了朝就过来也累了，先坐下歇歇喝口茶。”

“谢太后关怀。”

太后言辞之中倒是对凌渊（啊不，应该是洛长恭）挺关切的，只是语气生硬，一听就不是真心的。而洛长恭也配合得当，演出了一番母慈子孝的样子。唐蜜忍不住在心中腹诽。可太后只“关心”了皇帝洛长恭，却没对她这个小“奴婢”说平身，她只好一动不动地继续维持着跪拜在地的姿势。

大殿里顿时寂静得很，落针可闻。

太后半晌都没有要唐蜜起身的意思，这意思……是要给她一个下马威？

那个墨灰色的人真的就走上前坐下了，很快有宫人递了茶上来，接着便听见他用杯盖轻扣茶杯的声音。唐蜜憋屈地跪在地上，都不敢大声呼吸，不一会儿就腰酸背痛，浑身都难受起来，有些抑制不住地微微发抖。

可她知道，现在一定不能动！

她咬着牙竭力保持，又在心中祷告，希望太后能早点大发慈悲。然而太后还没说话，洛长恭就先开口拉起家常来：“今日怎么不见三表妹陪在太后身边？”太后还未来得及接话，洛长恭又接着道，“说来朕也好几日不见三表妹了。来人，去寻一寻蓝三小姐。”

话说到这个份上，唐蜜还不甚明白，她心里一边默默地鄙视洛长恭见色忘义只记得自己的表妹，一边又隐隐地觉得他是在搭救自己。可这蓝三小姐跟自己罚跪有什么关系？她还在胡思乱想，就听见一道娇俏动听的声音远远传来：“皇上表哥……”最后一个字还没来得及落下来，就硬生生地收住了。来人显然没做准备，跨进殿门就看见了跪在地上的唐蜜。

“这就是那个贱婢？”

那声音刚才还悦耳柔和，可到面对唐蜜的时候，一下子就成了从鼻子里哼出来的不屑。原来“邀请”蓝三小姐是这个作用，她这么一出声“提示”，太后就再也不好意思当作不记得地上还跪着个人了。

“胡说什么。”太后先是轻斥了一句，又朝唐蜜严肃地说道，“哀家年纪大了记性不好，竟把你这丫头给忘了，快起来吧。”

唐蜜谢了恩，强忍着浑身的僵硬和酸痛慢慢地站起身来。

“抬起头让哀家看看。”太后又吩咐道。

唐蜜微微抬了抬头，却不敢乱看，只用余光微微瞥了一眼，总算是见到了大名鼎鼎的太后蓝氏。太后保养得宜，看起来极为年轻，竟像是二十七八岁的美貌端庄的少妇。但唐蜜在心中估算了一下，太后的实际年龄怎么也有三四十岁了。再看一眼她的穿戴，倒没有唐蜜想象中那般金光闪闪，她穿得既低调内敛又尽显雍容华贵，更凸显她高贵的身份和迫人的威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