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做足了思想准备，但揭开覆盖在尹坤脸上的白布之后，金萍还是抽了一口冷气：尹坤赤身裸体躺在停尸床上，圆瞪双眼，嘴巴微张，皮肤因大面积溃烂和低温环境呈浅浅的绀紫色，那样子不似刚刚死亡，倒像一具埋进土里很久又突然从棺材里爬出来的陈尸。

葛尚更是不忍直视，在这个地方，短短数周内他已送走三位同事。说不定十一天后，自己也会以同样可怖的面孔躺在这里。

“尸检报告暂未出来，初步判断系突发性心力衰竭死亡。”等金萍重新把白布盖上，葛尚才开口说话，“除了程队，其余三人都是最后一刻病情突然恶化，而后离世。”“十四天。”金萍轻声说出这三个字。

她记得葛尚曾提到过，包括程戌在内三个人，无一例外都是在见到尸体后的第十四天死亡。如今尹坤亦是如此，难道真有幽魂作祟？科学常识令她无法接受这种观点，可什么样的病毒能够在一大帮专家面前肆无忌惮地发展，以至于最终完全失控，置人于死地，并且把日期精确控制在第十四天呢？

“你说什么？”葛尚侧过耳朵。“有一个流传很广的故事。”金萍开始慢慢往太平间外走，“两个人怀疑自己患了癌症，于是去医院就诊，一个被查出确实得了癌症，另一个则根本就没有。可是，体检医生把诊断书上的名字搞错了，因此二人的病情也就互相对调。那个得了癌症的一看诊断书喜出望外，从此恢复了自信和希望，他开始珍惜生命赐予的每一样东西，渐渐学会了随心和宽容，于是他的病竟不治自愈。而那个健康的人听说自己只能活三个月之后，突然对生活丧失了信念，每天担惊受怕，惶惶不可终日，果然三个月后，他如期离开了人世。”

葛尚：“你想说什么？”“心理暗示。”金萍走到门边停下脚步，“精神病患者常常把自己当成另外一个人，或者一种动物，宗教中的祈祷、冥想、打坐，包括中医的气功都属于心理暗示。我所说的躯体形式异常和知觉障碍，也属于心理暗示的一种。心理学家给患者治疗的时候惯用此法，比如催眠，很多算命先生也深谙此道，屡试不爽。”

葛尚摇摇头：“你说得有一定道理，可眼下这个问题并非一个心理暗示所能解答。”“这不是答案，是忠告。”金萍认真地说，“如果你认为十一天之后就是死期，从而悲观消极，丧失斗志，那么你至死都不会找到答案。”葛尚浅浅一笑：“谢谢。”

见走道内没有旁人，金萍又道：“我可以再给你提个意见吗？”葛尚点头：“当然。”金萍毫不客气地说：“作为刑侦大队长你应该明白，事实成立之前，是允许假设和推理的，一些似是而非的东西恰恰是重要的线索。刚才，你应该让唐兵把他听到的说出来。”

“实话跟你讲吧，我已经调取过房间里的监控录像并反复看过多遍，而且研究了尹坤挣扎呼喊时的口形和神态，他的确在喊一个人的名字。”葛尚颇有意味地望着对方，“之所以不让唐兵讲出来是担心隔墙有耳，怕人趁乱做文章，从而使我们的工作陷于被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