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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节 第二章

岁月仿佛倒退到多年以前,他在缀满樱花的树下捡起她的考卷,看见上面鲜红的五十九分时,哑然失笑,却被当时心高气傲的女生狠狠踩了一脚。

如果说,这个世界上有什么事情是让人觉得无力的,浮橙想:本想就此遗忘的,却依然分明、刻骨,也是一种逃脱不了的无力吧。

她必须承认,她怨恨过乔以航,只是这种怨恨在生死面前,反而化作了丝丝缕缕的心疼。因着这份心疼,她甘愿毁了自己,也不愿看见封御景伤害他。

“小橙……”乔以航哑然,他想靠近,却只能僵立在门口。

他的身后还站着助理小林,见老板表情有些奇怪,疑惑地看向浮橙,眼里闪过惊艳。

“好久不见了,乔老师。”她笑着,眼角眉梢仍然是记忆之中的明艳,“时间不早了,我先回去了,有空出来喝茶。”

客套又生疏,她演绎得滴水不漏。

空气里有浮动恍生的湿意,好像即将下一场大雨。

她从他身边走过,身上有若有似无的淡淡清香,及腰长发在空中划过决绝的弧度。

“你迟到了。”

封御景面无表情地看着前方,双手随意地搭在方向盘上,因为久等而焦躁的一颗心在她坐进来的时候,突然就轻轻静了下来。像是报复般,也不等她系好安全带,就猛地一踩油门,车子迅速一个调头,朝着机场开去。

“对不起。”车子里太静谧,细软的嗓音带着不易觉察的哽咽也显得清晰起来。

封御景皱眉,突然将车子停靠在路旁,他侧过身,一手放在方向盘上撑着下巴,一手将浮橙低垂的脑袋抬高,扳向自己。

在触及她微红的双眼时,心口竟无声地疼了一下。

“哭什么?”他想起江易的话,觉得更是烦躁,不耐烦地伸出手动作笨拙地替她擦拭眼角,“跟着我,你很委屈?”

浮橙不懂他在说什么,只是觉得很难过,那种难过是她一直以来强大到让人震惊的理智都无法压抑下去的。

因为一个人,爱上一座城。这种由懵懂青葱年华里盛开的爱恋,不是一场分别就可以抹煞的。可她还是在他面前,没有任何留恋地再次离开。

擦肩而过时,她仿佛可以听见他心底寸寸崩裂的悲伤。

曾几何时,最耀眼如月华的少年已经成长成名画师,依然是她所仰望不及的光芒所在,却似乎,已经回不去了。

回不去的如胶似漆,回不去的山长水阔。

唇上传来一阵刺痛,她回神怔怔地看着男子浓密纤长的睫毛、深如海泽的黑眸、笔直高挺的鼻梁,以及……和她相贴无间的薄唇。

“不许哭,陆浮橙,听见没有?不许哭。”他不轻不重地啃咬着她,明明不是温柔的人,这一刻的动作也好,神情也好,竟然让浮橙觉得心中一软。

她伸手搂住他的脖子,将自己偎依上去,沉溺在这一个无关情欲的深吻中,却没有发现这个男人的神情在一分一分地变冷。

小林跟了乔以航这么多年,第一次见到自家老板这样魂不守舍的样子。

抱紧手上的画册,他担忧地问:“老板,你没事吧?”

又想起刚才那个大美女,他忍不住小声嘀咕:“人家再漂亮也不能这样呀……你总不至于就这样一蹶不振吧?”

“闭嘴。”温和的声音里有极微的颤抖,乔以航握紧拳头,突然朝着门板狠狠挥去!

他怎么能接受这样的结局……

当他以为她只是需要时间去冷却那些叫人无奈的事实,而他只要拥有足够的耐心去等,等她,一直等她回头,却发现原来一切都变得陌生了!

陌生到……她居然称呼他为……乔老师!

她其实从来只会连名带姓地叫他,笑声清越,眉眼张扬,不复人前的温婉,因为在他面前的她,在安静柔顺的性子之下,总是潜藏着几分狡黠和调皮,仿佛一朵极妍盛放的百日草。

她经常把作业带到画室来,高三的课程很紧张,他也提议可以暂缓画画,可她不听,执意要一边学习一边学画。所以,他的身份就从她的绘画导师变成了绘画导师兼课外辅导。

“乔以航,这道题怎么做?”她会拿着画笔指指不懂的题目,笔端的颜料有时会不堪重负地砸落在课本上,惊得她大跳起来:“哎呀!又脏了一页!”然后手忙脚乱地拿着衣角去擦,往往是课本脏了,衣服也脏了,甚至连脸颊也沾了颜料。

“先把自己擦干净吧,小脏猫。”他看着她笑,拿起干净的手绢替她擦拭,午后的阳光从窗外流泻进来,微风吹起白色的窗帘,轻拍着呆怔的她。

“乔以航……”她吞吞口水,眼神像是瞧见海市蜃楼般放光,“你怎么可以长得这么好看呀!”

回忆温柔到让人心酸,又总是套着甜美的糖衣,唆使着隔岸相望的人迷惘沉沦。

这边的动静有点大,闻声而来的馆长皱眉上前。

“乔先生,您……”目光落在他红肿的右手上,馆长脸色大变,“快!快拿药箱来!”

作为一名画家,手是比生命还要宝贵的!乔以航是疯了才会让自己的手受伤!

场面一时有些躁乱,有人火急火燎地拿来药箱,刚想帮他敷药,却被他轻轻推开。

“没事,”脸上已经恢复一贯的温柔,乔以航抱歉地抚着额,“舒馆长,这里你打理得很好。”

舒格叹了口气:“乔先生还是不愿意接管这里吗?”

他年纪大了,有时候也会觉得力不从心,只是真正的主人却始终过不去当年的那道坎,一直将老爷的心血交付给他人,多年来游走四野,也不肯多回这里看看。

“有一个人,因为我而死,我却连一声抱歉也没机会说;有一个人,是我心中所爱,我却连伸手挽留她的勇气都没有……”乔以航依旧在笑,只是那笑容竟比他身后的那幅叫做《灵魂失真》的水彩画更叫人不忍相看。

“舒馆长,我不是不愿,而是……不配。”

因为不够优秀,所以不配。

那么,他其实……也没有资格去悲伤和愤怒吧,可是为什么心底燃烧着的不甘和钝痛又无法停息呢?

难得的好天气,窗帘上布满琐碎的阳光,将偌大的画室衬出一片宁静。

她今天起得早。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封御景已经连续一周没在,她居然觉得格外不习惯,连带着睡眠也开始变得不稳定起来,没过六点就醒过来,干脆来到顶楼画室,铺开画纸,将心底繁芜无章的情绪都注入绘画中。

接到总监电话时,浮橙正在给画稿上色。

“小橙啊!恭喜你啊!”总监激动地说,“经全公司一致投票裁决,将派选你为代表参加这一次的绘画大赛!而且不用过初选,直接晋级复赛啊!”

浮橙将调色盘换到左手端着,右手不紧不慢地挤着颜料,侧过脸用肩膀夹着手机,眉心却微微蹙起,轻声打断她:“总监,我记得我并没有报名甄选。”

因为知道封御景不会允许,所以她一开始连公司的报名都没有参加,怎么会有突然一致票选她来当代表的裁决?

总监笑声更盛,带着点殷殷嘱咐:“小橙,不管你出于什么原因不参加甄选,都应该换个角度为公司想想,啊?这样,接下来的时间你也不用接稿子了,专心准备比赛,有关比赛的一些须知和参考资料我已经发你邮箱了,好好努力,你的资质我们都看在眼里的!”

“总监,我……”浮橙觉得头疼,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自己不能参赛的理由,只好换了个说法,“我最近有些私事挪不开时间,也没那么多心思……”

“小橙,你还记得你是怎么来公司的吗?”总监的语气冷了下来,又重重叹息:“小橙,你是我一手提拔起来的,不要让我失望,嗯?”

怎么来公司的……浮橙怔怔出神。当初把卡里的学费全部拿出来应急,连学业都未能继续,以至于应聘时也只是高中学历。尽管后来遇上封御景,但,那时早已经是另一番境遇了。

总监还在低低吩咐些什么,她无意识地嗯了一声,那边才满意地挂了电话。

耳边终于只剩下苍白的“嘟嘟—”忙音,浮橙看着画了一半的临摹,蓝色的深海,黑色的藻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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