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我们来讨论一下吧—感情问题。”魅惑的黑眸眨了眨，重点强调了一下后面四个字。

朱八福仰面朝天，被迫与龙大公子四目相对。

他看起来很可口，就像味道鲜美的桃子一般，一挑眉一眯眼都是诱惑，就连贴近她的姿势也充满了挑逗的意味，看得她猛咽口水，却完全不敢放松警惕，只希望他快点把那双凤眸从她身上挪开，别发现她身上的男人味。

小九说她自从穿过男装后，就有一股难以掩饰的男人臭味。偏偏她今日素面朝天，脂粉未沾。那股臭味说不定会钻进他的鼻子……

“小娘子，你方才唤了我的姓，你怎知道我姓龙？”

“我……叫了吗？”

“你叫了，还很笃定。说，我们什么时候见过？你是不是躲在哪里偷偷看过我？嗯？”

“偷……偷，偷看？我偷看你？”

“难道不是吗？不然你怎会知道我是谁？而且我觉得你非常眼熟，熟得都有点刺眼呢。”

“刺，刺眼……”一般人不会用刺眼来形容熟人吧？莫非他觉察出了什么端倪？千万不要哇，他说什么就是什么吧，偷看他也没什么了不起的，只要能蒙混过关，说她偷看他洗澡都可以。“对对对，我就是经常躲在角落里偷偷看你的那个女人！垂涎你美色什么的，跟踪你什么的，都是我干的！”

见她坦率承认，他一打响指，骄傲得像只孔雀：“哈！果然！跟在我身边的女子实在太多，要全记下是绝无可能的。说吧，你爱慕大爷我多久了？”

“哎？爱……爱慕？”这两个字眼含情量也太高了吧？她说的垂涎最多只停留在肉体阶段，不包括他拽拽的公子哥的派头和无赖的人格魅力什么的。可现下……她决定放弃女性自尊，满足龙大公子的孔雀心理，就让她被当成跟踪男人的花痴吧，总比被发现是个女扮男装的冒牌货好。

“昨天。”

“昨天？”

“对呀，就从昨天开始，我一不小心开始爱慕你了，不可以吗？”

“一见钟情？”

“是啦，就是一见钟情什么的！”吼！是要多自恋才罢休啊！

“你喜欢我什么？”

“你臭着脸骂人的样子很英俊，恐吓人的表情很性感，耍无赖的时候很迷人！”她挤破脑袋能想到的优点也就这么多了，唔……他干吗神情凝重地盯着她，又要像昨天一样把她堵在墙边臭骂她、恐吓她，来显示自己很俊俏吗？

“你这女人……告诉我你姓甚名谁。”

“你你你你要干什么？”圈在她腰上的手紧了紧，她觉得又和他贴近了几分，鼻尖就快要蹭到对方了。

“我要娶你。”

“什么？”见鬼了他！

“我要和你成亲！”

“为什么？！”成亲？开什么玩笑！和他成亲？！今天是什么黄道吉日，两个男人都不约而同地开口要娶她，是她气质成熟了吗？

“如果有个女人爱上我全部的缺点，我就非她不娶！”

“……谁告诉你这种歪理的？！”奖励她变态得太具体吗？谁没事要爱上一个男人全部的缺点啊？！

“我娘啊！”他跷起大拇指指向自己，理所当然地耸肩道，“她说你这种女人才是我该娶回家的真命天女。不管成亲后我在外头有多少女人，你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会吃醋闹事，只会默默替我操持家务事，因为连我最烂的地方你都喜欢，是真爱嘛！”

“……”今天是什么倒霉日子，两个男人都把她当垃圾回收站！谁要像个黄脸婆一样默默帮他操持家务，让他在外头风流啊！

“你放心！五十五，不，最多六十岁，等我风流够了，就会乖乖回到你身边的。怎样？成亲吧？”

她嘴角溢出满满的微笑，手摸上他的胸膛，前一刻情意绵绵似的拍了拍，下一刻却突然狠力推开，末了还拍了拍手，好像嫌他不够干净似的：“你娘真厉害。我爹也说过一样的话呢。如果找到一个连我吃坏肚子上茅房的样子都喜欢的男人，就嫁了吧。”

“你叫我去看你上茅房？”

“不用麻烦了。我爹已经帮我找到那个连我上茅房都喜欢的男人，定亲了。”

“嗯？所以，你要带着对本大爷的爱慕嫁给别的男人吗？”

还真是峰回路转、跌宕起伏的狗血剧情啊，朱八福无所谓地耸耸肩：“是这么打算的。一见钟情什么的太不靠谱了，我是来跟我的恋情道个别，就准备回去成亲了。”她谎话说得头头是道，正准备转身毫无留恋地走人，却被他拦住了去路，那双黑得透亮的眸子一眨不眨地凝视着她。

“所以，你是在拒绝我吗？”

孔雀男好像都不能忍受自己被拒绝，他整张脸充满了不爽和阴郁，与方才自恋满满、飞扬跋扈的样子相差甚远。

“所以，你为了另外一个男人不要跟我成亲？”

哎？为什么被他这样解释了一下，事情变得怪怪的？好像是她这个没良心的东西嫌贫爱富，和他相恋多年，最后负心改嫁似的？

“……谁？”

“呃？”

“告诉我，你要嫁的男人是谁？”

“……”这下糟糕了，她上哪找个男人来嫁啊……

“说不出来，我就不放你走，直接把你扛回我府上。”

你府上是劫道的土匪世家呀？！

“我要嫁的男人是朱……朱家的八福公子！无涯书坊的朱八福朱公子！”

“什么？！你要嫁给那个小贱骨头？”

“你说谁是小贱骨头？”你才是小贱骨头，你全家都是贱骨头！

“不仅是贱骨头，还是个娘娘腔，成天不务正业，还给男人送过情信！”

“那个情信明明是你叫我……”

“嗯？”

“就……就算他不喜欢女人，只喜欢男人，我也要跟他在一起！”

废话，她怎么可能会喜欢女人，她的取向完全正常！

“我不喜欢把话说得太满的女人。”他竖起食指贴上她的嘴唇，“做我的女人，我可不准有人动手在你脸上留任何印子。”

她惊了一下，抚着渐渐退热的脸颊。没想到他竟细心地注意到她脸上的巴掌印。只见他伸手摘下腰带上的袖珍烟袋，递到她手里，然后扬唇说道：“拿着。做我的女人的信物。若是不满意他，随时回来找我。”

他顿了顿，忽又扬起一丝暧昧的浅笑：“不管是成亲前，或是成亲后，都可以。我更欢迎后者。”

她低头看着手里的小烟袋，深紫色的袋身上用银线绣着一条龙，周身围绕着一轮太阳，小银龙尾边还有一排银线绣的小字。“这是什么？”她指着那排字问他。

“大爷我女人缘的数量。”

是他染指过的女人数量吧？人手一只大派送，还按号码排了下来？这么说来，她前面还有三百二十九个悲剧？刚好到她这凑了个整数是吗？

“他日你来找我，我若不记得你了，就拿这支烟袋给我看，我定不会忘记号码的。”

他日找他？找他干吗？纠集前头三百二十九位组成浩浩荡荡的娘子军，一人拿一只绣花鞋在他的桃花脸上拍一下吗？如果是这样，她倒是很乐意参加。

一日已过，一事无成。

被李家少奶奶踩了，打了，还把银子送给人家了。丢了银子，赔了面子，只换了一个三百三十号的烟袋回来。也难怪朱小九从进门后就用看废柴的眼光看她。

“银子丢了？”

她委屈地点点头，嘴唇嘟得老高。

“往后怎么给老爹送银子？”

她茫然地摇摇头，嘴唇扁得老低。

“既然如此，那就卖身吧。”

“卖……卖身？！你卖还是……我？”

“当然是你，我是未成年人，如何能卖？”

“……也许有人就好你……”

“到底是谁把事情办砸的！你有什么资格卖我？”朱小九愤而拍桌，拿出了一家之主的威严。朱八福迅速缩到桌边对手指，充分验证了在家没有经济大权，徒有年龄什么的都没用。

“那……你要把我卖给谁啊？像我如此能文能武的，价钱应该不低吧？”

“是不低。能男能女，哪是随便能找到的？”朱小九淡定地坐下，两只小脚悬空在桌下晃了晃，“就把你卖给当今圣上当奴才如何？”

“啪！”一张薄薄皱皱的告示单被拍在桌上—

天眷六年吏部直属学府东序府招新告示

奉天承运，为满足朝廷机构及其直属吏部机构录用新吏的需要，根据本朝律法、吏法的相关规定，吏部将组织实施天眷六年东序府及其有关部门的招新纳员，以备我朝官吏更替选用的需要。现将有关事宜、报考条件及报考官职公布如下……

“东序府招新？”朱八福拿着告示单，望着频频点头的朱小九问，“你想让我去报考？”

“没错。”

“可我是女的！”

“我已经快忘记了。”

“……”

“当大官，东序府。你若能顺利成为东序府的院生，混得一官半职，往后我俩就不用再为银两发愁，还能高枕无忧、顺理成章地见到老爹。不好吗？”小九理所应当地一挑眉头。

“那万一我没考上官职呢？又不是进了东序府就一定能当上官的呀，每年东序府的毕业殿考有多变态你又不是不知道，几百个家伙抢一个官位，就连丞相公子都有可能落榜。”

“考不上最好。”

“哎？你鄙夷我的实力？”

“你若真考上了，那就得官服加身。女子当官，岂不是欺君大罪？连我这个‘九族’都要陪你一起被砍了。你还悟不透让你去东序府的真正目的吗？”朱小九冷冷一哼，“东序府专出什么样的男人？”

“不就是脑袋进水满口孔孟的贤臣良相，或是拽得二五八万的后门专业户皇亲国戚嘛。”

“梁山伯祝英台什么的，知道吗？”

“……变蝴蝶的那两位？”

“没错，你此行的唯一目的就是吊上一个能在皇帝面前说得上话、能洗清老爹一切冤屈、能助老爹官复原职的新宠。简而言之，下任丞相人选必在东序府内，我不管你跟他是纯友谊还是狗男女，总之—搞定他！”

“……然后一起变蝴蝶吗？”朱八福不屑地扬扬眉，“小九，你的招数未免太过下作了，要我去欺骗未来丞相、攀龙附凤什么的，最讨厌了！我八公子是不会为了五斗米折腰的！”

“……所以呢？”

“给我六斗的话，我考虑考虑。”

“……”

“未来丞相的铁哥们，哈哈哈哈！就这么决定啦！我八公子决定报考东序府！我志在必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