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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节 第三章

这淡淡的一声像一杯凉白开,不冷不热地就把景翊浇了个清醒。

她是来办差的,差事在他身上,她怎么会真的在意萧允德到底能不能被判罪的事,这失落与隐忧,莫不是因为那派她来的人也是反对修改这条刑律的?

木已成舟的事,这伙人还没完没了了……

景翊暗自苦笑了一声,气定神闲地道:“怎么不能?这条本来就是不对的,只是聪明人已经发现了,脑子不好使的还需要一些时间反应反应。假以时日,他们再笨也会反应过来的。”见冷月仍有些心不在焉,景翊狐狸眼一眯,嘴角轻勾,“如果在你有生之年内这条没有从刑律里删掉,那下辈子我就再娶你一回。”

但愿派她来的那人没有什么乱七八糟的心疾,否则这番回禀听下来,他的嘴下就要多一个冤魂了。

冷月又是一愣,凤眼刚刚一瞪,景翊已如谦谦君子般若无其事地关切道:“腿上这样绑着,行动还方便吧?”

这样细小的伤口本也不用包扎,任血流上一会儿自己就能凝住了,何况他这样系腰带一样的绑法跟不绑也没什么区别,除了那个晃眼的蝴蝶结能提醒别人她这里有处诡异的伤口之外,根本没有任何影响。

这人为她包扎的本意到底是好的,冷月还是尽可能客气地回了他一句:“把你踹回家肯定没问题。”

景翊也不动气,笑得更和气了几分:“那就好,走吧。”

冷月刚要上马,蓦然想起景翊末了在院中对萧允德说的那几句话,踩在马镫上的脚滞了一下,转头问向景翊:“你刚才跟萧允德说要帮他弄死那个伙计的话,是骗他的吧?”

景翊轻巧地纵身上马,顺便应了一声:“不是。”

冷月眉头一动,沉声提醒道:“景大人能把律条背得烂熟,应该也知道公门人犯法是罪加一等的吧?”

这类的话早在那些参他的折子里被说烂了。景翊看着半挂在马上一本正经的人,忍不住笑意愈浓:“我要是犯案坐牢,冷捕头会看在夫妻一场的分上进来陪我吃顿火锅吗?”

冷月一愣之间,景翊已先一步扬鞭打马跑出去了。

冷月赶忙纵身上马,紧跟过去。景翊一路一言不发,没往玲珑瓷窑的方向走,而是奔着完全相反的方向,穿过安王府附近那片最为繁华富贵的街巷,朝整个京中公门人们最为熟悉也最为头疼的一片地方去了。

比起萧允德家住的那片地方,这片地方实在热闹得多,但这股热闹完全是被聚集在此处的三教九流之徒折腾出来的,一天到晚都是嘈杂一团,京兆府每年处理的案子中有半数以上是出在这儿的。眼见着景翊往这片地方跑,冷月一颗心都吊到嗓子眼了,连问了景翊几遍去向,景翊都是一句话。

就在前面。

直到远远地看见飘在一家饭馆屋檐下的酒幡子,冷月才恍然明白景翊为什么会跑到这儿来。

那张脏得不辨原色的酒幡子上一笔一划地写着三个大字,庆祥楼。

他是来见张老五的?

张老五对景翊说他家住在紧挨着庆祥楼的胡同里时冷月也听见了,可京里叫庆祥楼的地方一抓一大把,冷月怎么想也没想到这里来。

无论如何那也是一代瓷王,瓷王虽然不是什么官也不是什么爵,好歹也是个名声,就像剑仙刀神一样,再怎么落魄也不至于住在这种乌七八糟的地方。

闹市狭窄拥挤,马只能缓步徐行,冷月凑过去与景翊并排而行,近得两匹马几乎屁股挨屁股了才刚刚挤下。

“景大人……”冷月双目盯着前方嘈杂的人群,压低声音问道,“你是来见张老五的?”

听身边这人气定神闲地“嗯”了一声,冷月皱了皱眉头,又向那酒幡子望了一眼:“你确定是这个庆祥楼?”

景翊像是没听见她问的什么似的,一时没出声,冷月等了片刻,刚想提高些声音再问一遍,就听身边传来一个游山玩水般悠然带笑的声音:“这里缺一号人,你看得出吗?”

冷月愣了一下,放眼扫过窄小的街道上挤成疙瘩的人群,街上的行人和沿街的摊位都是乱糟糟的,乱归乱,各行当倒是一应俱全,一时还真说不出缺了什么:“不知道,缺什么人?”

身边传来的声音里笑意愈浓:“有钱人。”

冷月嘴角微微一抖,他说得倒是实话,有钱人哪个会跟自己过不去住到这儿来……

就景翊今天这副素雅的装扮在这里已经很是扎眼了,眼下日头西落天色渐暗,从他们马旁挤过的人群里贼味越来越浓,冷月全身上下每一寸肌骨都绷得紧紧的,眼睛都不敢多

眨一下,她身边这人却还有打趣的兴致,冷月斜了一眼这悠然得让人来气的人:“你来了就不缺了。”

景翊牵起嘴角一笑,不置可否。他把声音放轻了些,望着越来越近的酒幡子吟诗一般不慌不忙地道:“张老五的物件不是什么人都玩得起的,他能大隐于市几十年,隐的就肯定不是那些熟悉他的达官显贵能逛得到的那种市,京里也就只有住在这家庆祥楼附近的人是没闲钱也没闲工夫玩瓷器的,跟一群只在吃饭喝水的时候才会接触到瓷器的人混在一块过日子,对他来说不是最安全不过的了吗?”

冷月不愿承认却也不得不承认景翊这话是有理的,倒不是她气他什么,而是他在这地方多停留一刻,她心里就得揪着一刻,自打不再给萧瑾瑜当侍卫起,她就再没为什么人这样提心吊胆过了。

这人要是出哪怕一丢丢的意外,倒霉的可不只她一个人。

“天快黑了,这种地方……”冷月皱眉瞪退一个盯着景翊两眼放光的小贩,越发坚定地道,“等明天白天再来吧。”

景翊愣了愣,转过头来饶有兴致地看了看冷月那张紧张得颧骨处都泛起了红晕的脸:“你害怕?”

冷月一噎,两片红晕黑了一黑:“我有什么好怕的?”

景翊有点扫兴地耸了耸肩:“你怕什么我就看不出来了。”

冷月实在忍不住,朝这不知好歹的人狠狠翻了个白眼:“我怕你死在这儿。”

景翊两眼一眯:“为什么怕我死?”

冷月微启的唇齿滞了一滞,似是犹豫了一下,才不冷不热地丢出一句:“我说过我不想当寡妇。”

景翊一时竟觉得有点欣慰,这话虽然不怎么好听,但怎么说也算是句希望他好的实话……

“放心吧,”景翊极尽温柔地笑了一下,声音入耳,轻软如梦,“我一定会活到你想当寡妇的那一天的。”

想当寡妇的那一天?

她好像现在就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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