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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节 第三章

喜欢?我摇头道:“我没有那种属于人类的情感。但是,我虽然是被他买去做伴的,可在陪伴汪直的同时,我也被汪直陪伴过,我觉得十分幸福和幸运。所以即便后来有误会和伤害,我也不会因为那些而忽视掉之前的幸福。”

也因此,我并不会恨汪直,或者说,身为陪伴型机器人,我本身就不具备这样的情感吧?

何曾武在旁边,看起来有些感动:“陪伴型机器人都这么贴心吗……好感人……”

兰诺却没再笑了,冷冷地看了我一眼,转身就走要去二楼,那里有他的工作间。走到一半的时候,他忽然回头,从上而下地看着我们,说:“既然这样,从今天开始,何,你不是也没有女朋友吗,你就和这家伙互相陪伴着吧,她什么时候也为此感到幸福,我就把打赌的钱给你,顺便给你提个薪。”说完就毫不犹豫地继续往上走了,留下目瞪口呆的何曾武,和充满疑惑的我。

刚救下我,态度冰冷的兰诺;和发现我的“不同”,有些兴奋的兰诺;在我耳边喋喋不休,讨人厌的兰诺;就算出血了还在笑得癫狂的兰诺;最后一脸不高兴,离开的兰诺……

天哪,兰诺到底有多少面?

“他……”

“我……”

我与何曾武同时开口。

何曾武局促地说:“你先说。”

我疑惑地问:“他是……”

说了两个字,我忽然发现我不知道该用什么词语来形容兰诺,于是以“性格十分多变”为条件作为检索信息在资料库中进行检索,最后找到了一个词。

“他是……精神分裂患者吗?”

“其实,我也不怎么了解兰诺。”何曾武坐在我身边,抬头看了看乌烟瘴气的完全看不到星星的天空,叹了口气。

因为和奥尔丁相距太近,即便有解决大气污染的办法,但是天空中还是看不到什么星星。我只在资料库的一些风景记载里看到过完全清澈,星河闪烁的天空非常美丽,只是在基赫尔D区,估计是怎么也看不到的。

“我来兰诺这边工作的时间并不长,他之前似乎另外有两个助手,但是不知道为什么离开了。”

我点头:“一定是无法忍受兰诺。”

何曾武:“不……好像是暂时离开而已,最近也该回来了。其实他人挺好的,这家工厂原是我父亲的,但他去世了,我又经营不善破产了,只能卖掉工厂,兰诺高价买下工厂,还收留我继续住在这里,还教我很多事情,实在是个好人。不过,虽然他开的是机器人维修厂,但我发现……他似乎并不喜欢机器人。”

我沉痛地点头:“我也发现了。”

他想了想,说:“我一点也不讨厌机器人。”

我点头:“这个我也知道。”

何曾武笑了笑,说:“我觉得,机器人是会让人类变得幸福的发明,只要人类能变得更好,我都是喜欢的。其实,我还有点羡慕机器人呢。”

我万分疑惑:“为什么?”

何曾武:“因为你们几乎无所不能啊。而且还能改变外貌……如果我是机器人,我一定要把自己变得很瘦。”

何曾武挠了挠头:“跟我一起坐在这里说话你应该觉得挺不爽的吧。”

我疑惑地看着他:“不会啊,为什么这么说?”

何曾武说:“我……我是个胖子啊。你不觉得很不舒服吗?”

“当然不会。”我很惊讶,看他露出了笑容,于是鼓励道,“你看起来非常可爱!”

嗯?为什么何曾武看起来不那么高兴?

可爱,明明是夸奖的词语啊……

何曾武眼神游移,好半天才说:“说起来……你会怕黑吗?”

这种话,大概可以称之为“生硬地转换话题”吧?不过我还是顺着他的话好了。

我摇了摇头,启动体内黑暗感应装置,双眼射出红外线,旁边的何曾武的样子变得有些模糊不清,只是一个和周围热量不同的大块头而已了。

何曾武:“好了,我知道你不怕,你可以把你眼睛里的红外线收起来了。”

我点头,把红外线给收起来。

“继续跟你说兰诺吧,他……他是个挺不错的人,但他讨厌机器人,我们说到这里,对吧?”何曾武说,“这似乎是有原因的,但我也不知道原因是什么……我以前有一次无意中看到兰诺拿着一张照片发呆,照片是那种有点罕见的实体照片哦,可以握在手里的,而非虚拟数据储存起来的那种……嗯,那上面是一个非常可爱的女孩子。”

“非常可爱的女孩子?”我有些惊讶,重复了一遍这句话。

何曾武点了点头说:“大概……五六岁的样子吧。”

我严肃地说:“何曾武,你确定兰诺不是有特殊的爱好吗?也许我们应该报警的。”

何曾武:“不是那个意思!那应该是他的青梅竹马……之类的。”

“啊。”我找了一下“青梅竹马”的意思,明白过来,“原来是这样,他为什么不看那个女生成年后的照片呢?”

“大概是……出了意外吧。”何曾武说,“他讨厌机器人这件事,我想跟他的青梅竹马应该也有点关系,比如他的青梅竹马是被机器人杀死的。”

我看着何曾武,真挚地说:“我发现,其实你的想象力很丰富。”

何曾武“呃”了一声,说:“好吧,我知道我想的有点多……不过兰诺真的是个挺好的人。”

“好吧。”我点了点头,并不想为此和何曾武多加讨论,何曾武看了看时间,微微打了个哈欠。

何曾武:“我……好像有点困了,嗯,好像没有多余的客房了,你去我的房间睡吧?我给你换一床感觉的被子,我睡外面的沙发上。”

我非常感动地说:“不用了,谢谢你。我是机器人,不用睡觉。”

“啊,我一下子给忘记了。”他挠了挠头,有点腼腆,“那我先去睡觉了?你就这么坐着吗?”

“嗯。”我点点头,跟着他一起进了工厂,然后把手指头插入一旁的充电插座里,“我可以充个电。”

何曾武:“好的,晚安。”

“晚安。”我对他笑了笑。

何曾武离开之后,我就坐在冰凉的地板上,电流一阵一阵从我身体里流窜而过,这让我感觉颇为舒适。

我撑着脑袋,一个人发着呆,工厂没有开灯,但是也并非完全是漆黑的。远处有不知道之前是干什么用的机器人,现在身体已经完全被弄坏了,只剩下一副胸膛,胸前的凸起的一大块圆圈上发着淡淡的白色的光芒。

很好看的白色,就跟照片上林凌的婚纱一样的颜色。

我将来也终有一天会变成这样吗?再也修不好,成为一堆报废的零件。不管怎么说,虽然我现在跟汪直、林凌已经毫无关系了,可稍微想一下,我竟然是以那么不体面的方式退出的,还是有点难堪。

嗯,是难堪吧?还是难看?算了,好像两个词都可以形容我的退场……

我继续发着呆,不时活动一下手臂,兰诺对我的身体进行了一点点改造,我的手臂里装入了最新的感应系统,据说可以体验人类的酸痛和疲劳——老实说,还真有一点。

不过这简直是最莫名其妙和无用的感应系统,机器人之所以某些方面取代人类,难道不就是因为我们是不知疼痛和疲惫的机器吗?

我把这个想法告诉兰诺,并且很认真地说,发明这个东西的人一定脑子有点问题,兰诺看了我一眼,说“闭嘴,发明人是我,而且使用人也暂时只有你一个”。他想必是在整我。

我正倚在墙边发着呆,忽然从二楼传来一阵脚步声,我抬起头,很快判断出来人正是兰诺。

他穿着睡袍,随手开了灯,手里拿着冒着热气的瓷杯。看见我,他顿了顿,道:“你为什么还坐在这里?身体不是会酸痛吗?”

我说:“你来得正好,帮我把那个感应系统给关了……不舒服。”

兰诺饶有兴致地走过来,说:“因为不舒服所以想要关掉吗?可是,作为一个机器人,就该有被改造的自觉啊。”

我不甘心地垂下头,说:“哦——”

我把声音拖得老长,试图略微表现我的不满,但兰诺却像是被逗笑了一般地微微耸了耸肩膀。而此时,工厂外忽然传来轻微的脚步声,我警惕地抬头,兰诺也顺手关了灯,工厂内又重归黑暗,我朝工厂门的方向看去,双眼射出薄弱的红外线。

两个体温和周围的机器明显不同的人类很轻松地打开了门,然后往里走来。

大半夜的……

难道他们就是传说中的小偷?

可现在的科技水平已经足够高,何况像兰诺的这种工厂,居然你能轻易地让小偷进来,真是离谱。

我一边想着,一边把手从充电插座里拔出来,十分缓慢地站了起来,随手拿过一边的一个小型枪械。

“翠花翠花,我好伤心啊,老大竟然门都没给我们留。”一个男人的声音传入我的耳中。

“不要叫我翠花!”然后是一个女人暴怒的声音,“你这个乡下人!都说了我叫翠丝特•希尔!”

“差不多嘛……”

不大对劲的感觉,公然在要行窃的地方大呼小叫,应该不是“小偷”吧?

我干脆将红外线的光芒放大,照在他们两人身上,那个男人尖叫一声,干脆且果断地缩在了女人的后面,那个女人反应极其敏捷地一脚踹开那个男人,把他给踹到桌子下的安全区域,然后从腰间掏出一把迷你光束粒子枪,直接对准我就要开枪。

“别开枪,我不是人。”我紧张地说。

我发现自己这句话似乎略有歧义,只好继续说:“我的意思是……我对您没有威胁,女士。我是兰诺先生捡来的。兰诺……兰诺?!”

我有点慌张地喊兰诺的名字,却发现刚刚明明还站在那儿的兰诺不见了。

那个女人狐疑地看了我一眼,并没有放下枪支,用脚踢了踢旁边还在地上的男性,说:“你,把灯打开。”

“噢……”那个男生赶紧开了灯,整个房间灯火通明,我这才看清,那个女生是个很漂亮的女生,按照之前的地区分类来说,大概可以算是混血儿,五官深邃,身材也很好,而那个男生则差一些,皮肤很白,个子不算特别高,光看脸形,大概还处于未成年的阶段,眼睛圆溜溜的,脸非常小,我想,如果他戴上假发,完全可以把自己伪装成是个还在念书的小女生。

“你是机器人?”她皱了皱眉头。

“是的。”我点头,“我叫叶旻旻,您好。”

“好名字,我喜欢!”那个男生兴高采烈地说,“我叫牛文强!”

牛文强,这个名字有点奇怪……

但我还是点头:“您好,牛先生。”

而后看向翠丝特•希尔:“您好,希尔女士。”

翠丝特•希尔对我显然还是十分警惕,她眯着眼睛看着我,似乎还在判断我的威胁度高不高,最后她把手上的枪放回去,说:“好吧,你先告诉我,什么叫你是被老大捡回去的?”

老大?

我说:“您是说兰诺吗?”

“嗯。”她点头。

我说:“我……我被之前的主人抛弃,并且身体受到一定的损坏,兰诺和何曾武把我给修好,并且收留我,让我在工厂住下。”

话还没说完,翠丝特又立刻举起了枪,冷冷地看着我:“你在撒谎。”

我疑惑道:“希尔女士,我没有撒谎……”

“如果你是个人类,那还有点可能,可你是个机器人,老大怎么可能救你还把你留在这里住?”翠丝特挑眉。

一旁的牛文强也连连点头:“没错,这不科学!”

“行了,她说的是真的。”

莫名消失的兰诺终于重新出现,他已经回了二楼,居高临下地看着我们。

“老大。”翠丝特立刻放下枪。

牛文强则兴奋非常地喊道:“老大!”

“怎么半夜回来了?”兰诺看着他们,偶尔瞥一眼我。

“这小子趁我没注意偷偷改了一下飞行器,原本预定明天早上回来,结果就变成半夜了。”翠丝特瞪了一眼牛文强。

牛文强很无辜地说:“我这是……归心似箭!”

兰诺点了点头:“东西都弄回来了吗?”

“当然!”牛文强得意扬扬,如果给他安对耳朵和尾巴,大概现在会拼命晃动。

“你从头到尾没出什么力好吗?!”翠丝特额头一跳一跳的。

牛文强瞪大了眼睛:“怎么可以这么说!我改了飞行器啊!”

我茫然地站在原地,听着他们三个交谈,他们看起来对彼此似乎十分熟悉,我站在这里,实在有点格格不入,于是我打算慢慢撤退,再回到充电的角落,结果兰诺直接叫住我:“叶旻旻,上来。”

一旁的翠丝特和牛文强都愣住了,我也呆了呆。

我义正词严打算拒绝:“对不起,我说过……”

“闭嘴。”兰诺冷着脸说,“你先给我上来。”

然后他没理我,看着翠丝特和牛文强说:“你们先去休息,明天一早就要开始工作,不要懈怠。至于她……”

兰诺指了指我说:“她也是研究样本之一,所以不必惊讶。”

他这么一说,翠丝特和牛文强似乎都立马接受了,两人点了点头就离开,只留下一大包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

翠丝特和牛文强一离开,就只剩下我和兰诺,大大的工厂空空荡荡,头顶的照明灯亮得耀眼,远处机器人胸口的红光依然一闪一闪,偶尔有一两声机器故障报错的“嘀嗒”声,我站在一楼,抬头看着二楼的兰诺,他站得笔挺,连头都没低一分,而是直接用他的眼睛从上至下地看我。

那副模样,简直傲慢到了极点……

我忍不住道:“你刚刚……怎么忽然不见了?为什么你要等他们质问我之后过了一段时间才现身?”

兰诺道:“不傻吗。嗯,我就是想看看你被人怀疑的时候会是什么反应。”

可恶的兰诺……

兰诺丝毫不觉得自己哪里做错,又重复了一遍说:“叶旻旻,上来。”

我默默低头,然后往楼上走去,一边说着:“到底有什么事啊……”

兰诺等我走到他面前,才转了个面向看着我,然后二话没说,直接长臂一伸,按下我的开关。

可恶,他就不能好好说话吗?!

为什么非得直接按我的开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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