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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节 第一章

南国,国号大卫,夜静得骇人。

陈夕榕遍体疼痛,咽喉烧灼,想要睁开双眼,眼皮沉重得像被缝合在一起似的。

“小姐,小姐……”一个轻柔的声音似从梦里传来。

陈夕榕倏地启眸,透过桃形窗棂,可见外间杏花正艳,令人辨不清是外间的杏香还是屋中的熏香。

着碧褂紫衫的清秀丫鬟面带忧虑,眼含泪雾,轻唤道:“小姐,你睡两天两夜了,好险啊,总算醒了。”

她身边的两名大丫鬟,一个唤作代蓝,一个唤作代芹,都是与她自幼一处长大的。

陈夕榕狠劲掐自己一下,很痛,不似在做梦。她突然想起近来发生的事,步履沉重地走到窗前,站在阁楼将整个漂亮的后花园收入眼底。

她是长宁侯陈浩然的掌上明珠,是卫太后钦定的皇后人选,没想就在将要嫁入卫宫前夕,她被一个身份不明的男子玷污而失节,一时间她难以面对这样的结局,只得悬梁自尽。

她觉得自己真是太傻了,人生才刚刚开始,如花年华,怎能产生轻生之念?是的,她得活下去,只有活着才能感受到阳光的温暖。

她头痛欲裂,身体微颤,代蓝一把将她搀住:“小姐,你身子还虚,得安心休养,且先用饭。”

陈夕榕移到桌案前,大口吃饭。

她还是要嫁入深宫吗?要嫁给那个高高在上的皇帝吗?

不,她不想。

在这个家里,父亲严厉,兄长慈爱,她许是该去求求大哥陈夕松。

进了陈夕松夫妇住的小院,代蓝快奔几步,先禀明来意。

陈夕松坐在太师椅上,若有所思,抬头道:“夫人,你且回内室歇息,我与小妹有些话要说,其他人都退下吧。”

陈夕松手捧着茶盏轻呷一口,道:“你……恢复记忆了?”

她微微一愣,不晓他的话是什么意思,只饮茶不语。

陈夕松又道:“你自小就处处与其他孩子不同,娘担心你再惹出是非,请了慧觉大师封住了你过往的记忆。”

他动作优雅适度,面色中颇有忧虑,“你不需要否认,这几日你的饮食习惯像极你幼时,见你的目光逼人,我已猜出几分。说说你都忆起了什么?”

她自尽未遂,醒来后便多出了许多记忆,在她命悬一线之际冲破了封印,忆起了过往。

她问道:“大哥还会再封印我的记忆?”她只能记起一些陌生的片段,但十一岁以前的生活在她脑海中变成了一片空白。

陈夕松无奈地笑了。“再过几日你便要嫁入深宫,封住你的记忆无疑是危及你的性命。”

她道:“大哥,我不想入宫。”

陈夕松轻叹一声:“我与爹入宫见过太后,你虽不再能做皇后,但太后许你贵妃之位。”

改换皇后人选,本身就会引来诸多猜测,虽只几日光景,但朝中已有各种流言蜚语。闺中失节,这本是杀头的大罪,可卫太后一意孤行,坚持要她嫁入深宫。

陈夕榕问:“再无更改吗?”

“皇恩浩荡,太后金口玉言,岂容更改?”

陈夕榕见哥哥态度如此坚决,想要说服他已然不能,面对如此强势的太后,她如若逃离,恐怕会累及整个长宁侯府。

自三月前太后确定她的新后身份后,太后亲挑了十名大内侍卫进入长宁侯府保护陈夕榕,更有宫里的嬷嬷教传宫规,即便如此,她还是在婚前被人算计失节。出事后,陈浩然父子只得硬着头皮入宫请罪,只说是他们没有保护好陈夕榕。

原本属于帝后二人的大婚,又更改为一后、二妃同日嫁入卫宫,任谁也不曾想到,从最初的四名皇后人选中,太后谁也没挑,反而相中了不在其列的五品王御史之女为后。

陈夕榕的声名毁于一旦,就算得了贵妃的殊荣,怕是踏入深宫,也定被旁人所不耻。

生命诚可贵,她是万万不会再有轻生的念头的,既然上苍让她躲过一劫,她便要活出不一样的精彩。

大喜之日迫在眉睫,她却没有半分喜悦,站在阁楼上,透过窗棂能看到长宁侯府前院、花园布置一新,张灯结彩,处处都洋溢着喜庆的气氛。

三月初二是卫惠帝与一后二妃大喜的日子。

一后二妃的娘家人分别组成三支送亲队伍,不同的是,皇宫大内一早便有司仪官前来迎接王家送亲队,领着王御史千金的凤辇于卫宫玄武门而入,鼓乐喧天,好不热闹。

彩旗迎风招展,队伍最前面是八列战甲铁骑开道,接着是两列锦袍侍卫骑着骏马而来,内侍手持礼器,相随其后,接着是宫娥提着花篮,抛洒五色花瓣。

白色骏马拉着华丽的凤舆,朱红色牡丹凤凰图案的帷帐内,新后端坐其间,红纱覆面,上绣凤凰牡丹的富贵图案,依稀见得双眸如墨、肌肤胜雪,似雾里观花,越发明丽脱俗。

其后是由十八名妙龄宫娥组成的乐队,或吹笛或弹弄琵琶,阵势浩大。又有十八名宫娥舞姿翩翩,脚上的银铃传出阵阵悦耳的声响,如玉珠落盘。

陪嫁妆奁在后,全城民众立于道路两则,队伍蜿蜒至京城街道深处。

南卫立国以来,从未有过一后二妃同时嫁入卫宫的先例,全城的百姓似约好一般起了大早,瞧过了新后的送亲喜辇,又赏起长宁侯府新贵妃的花轿。

皇后为嫡妻正室,当从皇宫正门而入,可接受百官朝贺拜见,与年轻的卫惠帝拜天地祭先祖,真真是无限尊荣。虽说是数日前才更换的皇后人选,可宫中一早就准备妥当,对宫人来说,无论皇后是谁,这仪式都一样举行。

陈夕榕和蔡新瑶是卫惠帝的二妃,照规矩只能从卫宫偏门而入,先是陈夕榕的花轿,后面跟着蔡新瑶的喜轿。

一入宫门深似海,未来还有多少风波在等着她,陈夕榕不知道,却知晓一件事,在入宫前她已注定失宠。

卫太后二十五岁时做了南卫国的皇太后,先帝在与北齐国一场激战后身负重伤,一病不起,英年早逝。卫太后带着先帝留下的五个儿女度日,孤儿寡母要巩固国本、降服群臣,其中艰难可想而知。那时卫惠帝不过八岁,最年长的阳春长公主也才九岁,光阴似箭,转眼太后临朝已有十五个年头。

卫惠帝是太后一手带大的,但并非太后亲生,太后有两个亲生孩儿,一个是阳春长公主,一个就是体弱多病的三皇子康王。

据说卫惠帝的生母是先帝身边一个小小的宝林,这宝林病故后方晋位贤嫔。

大卫后宫嫔妃等级森严:特品的皇后、正一品的妃、正二品的嫔(昭仪、昭媛、昭容等)、正三品的婕妤、正四品的美人、正五品的才人、正六品的宝林、正七品的御女、正八品的采女。

陈夕榕端坐喜榻上,入宫前,她声名俱损,卫惠帝万不会来找她这个失贞贵妃,她更不想他来,于是一把扯下盖头,走到八仙桌前,看着满桌的糕点、鲜果,想要先填饱肚子。

大太监杜大海来报:“娘娘,皇上留宿纯沐宫了。”

蔡新瑶的父亲是帝师,所以卫惠帝自小便与她相识,而蔡新瑶亦是昔日四名皇后人选之一,如若说蔡新瑶和卫惠帝没什么,陈夕榕万万不会相信,她甚至依稀觉得蔡新瑶与她失贞的事有某种关联,因为陈夕榕失贞那夜蔡新瑶便留宿明珠阁。

毁人贞操,须得男子,可蔡新瑶留宿那日分明就携了一名贴身丫头……陈夕榕想得有些费神,虽能猜到某些关联,却不知那男子是如何瞒过长宁侯府的护卫、护院、家奴,进入明珠阁,在神不知鬼不觉的情形下得手的。

这一夜卫惠帝只在凤华宫小坐片刻,把整夜的柔情痴缠都留在了纯沐宫,以示在他心中最宠最爱的唯蔡新瑶一人。宫里人最会观风使舵,虽只一夜,可宫人们已经心中有数。

天黑之后下起牛毛细雨。

卫惠帝批阅完紧要的折子,就要去纯沐宫,不想蔡新瑶哭着求着让他去其他后妃那儿。

就在昨夜缠绵之后,蔡新瑶还道:“皇上,往后我们夜夜如此吗?”

他亲吻着她的额头,浅声道:“你若想,自会这般。”

可今晚再去,蔡新瑶竟跪于他的膝下:“皇上,求您去其他嫔妃那儿吧,新瑶求您了。”硬是把他推出了宫门。

他在门外站了良久,觉得有违常理,问左右道:“今儿什么人来过?”

立时便有纯沐宫的太监道:“回皇上,今日午后蔡太师进宫,似太后召见,在太后召见蔡太师前,陈贵妃去见过太后……”

是她吗?那个失贞失节本该处死的女人!她嫁入深宫,位高于蔡新瑶,居然还敢跑到卫太后宫里去告状,她就这么想得到他的宠幸?她想得到,他偏不给!她让蔡新瑶难过两分,他便要她难过五分。

卫惠帝道:“摆驾延庆宫!”

此时,陈夕榕正捧着野史小传瞧得起劲,代芹满脸欢喜地进来,跪拜道:“请娘娘赶紧准备迎驾。”

“他……”陈夕榕放下书册,一脸茫然,好好的怎的来她这儿?她是觉得深宫日子烦闷,可就算再闷,她也不想见卫惠帝。

不待她想明白,代蓝和代芹二女便扶起她,开始为她更衣打扮,身上的宫袍还算齐整,只又添了步摇、头饰。

尚未梳妆完毕,只听宫门外传来一声“皇上驾到”。

陈夕榕心头一紧,不是怕他,而是想着如何才能拒绝侍寝。

卫惠帝迈入延庆宫,身后跟着数名宫人。他头戴龙纹镂空帝王帽,黑发罩于镂空帽中,横插一根金簪,穿着江河海水五爪腾龙黄袍,腰系嵌玉黄鞓带,面若冰霜,目光如炬,峨冠崔嵬,长发高绾,负手伫立,合体的缎袍让整个人显得神采奕奕。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卫惠帝厉声道:“无关人等退下!”

周遭众宫人齐应,代蓝与代芹正要退去,卫惠帝广袖一挥道:“你们俩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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