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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节 第五章

不待陈夕榕起身相迎,一双大手已从身后握落在双肩上,她坐在铜镜前,仰头便瞧见一脸寒意的宇文昊,面容冰冷如霜,仿佛在那霜冻之下覆盖着汹涌的暗潮。

他带着无尽的失望:“杜良媛是你讨来的,还是皇后主动赏的?”

她心下一沉,便忆及今日进宫时的情景。

宇文昊对她是少有的好性子,不急不躁,复追问了一遍。

她咬了咬双唇,初不觉得,但此刻听他这么一问,就觉得这事透出蹊跷和怪异。

宇文昊道:“我真心待你,就算你无心于我,也不想你虚假应对,我要你说真话。”

任她有多少假意,面对他的脉脉深情,也容不得她撒谎骗人。陈夕榕道:“今儿到了皇后宫中,见宫里的宫娥都似换过,侍立于侧的个个是如花似玉的妙龄女子。杜良媛为我奉茶,我随意说了句‘母后宫里的宫娥个个跟画里出来的人儿一般’,皇后便道‘本宫将这美人赐予太子如何?’”

她停了一下,看着宇文昊凝重的表情,人家要赐,她自然得领回来,况且这原是遂她心意的好事,“我真有推托过,当时便说此事甚大,须得问过太子殿下的意思,可皇后道‘我知你是识大体的,若不反对便带她回府’。皇后都这般说了,我又哪能坚持。”

她微微苦笑道:“皇后令人取了内务府的名牒,赏她做了太子府的良媛……”

陈夕榕越发觉得奇怪:“良媛的位分亦是昨日我许给那些美貌宫娥的。”她低垂着头,将今日的事前前后后细想一番,“皇后似准备好的,今儿在她宫里的宫娥个个是生面孔,风姿、举止都非寻常,竟似百里挑一选出来的,就连皇子姬妾的名牒都一早备好了。”

皇后是宇文昊的亲姨母,亦是他的继母,没道理算计宇文昊,或许于她而言,她只是想让宇文昊早些诞育子嗣,因为对一国太子来说,后继无人这可是大事。

宇文昊的脸越发阴沉,浓到深处似乌云遮面,又似狂风暴雨将作,偏又生生地压下。

陈夕榕笑道:“皇后只是希望你身边多几个服侍的人,幸而今日我只带了一个回来,我在想若是当时我一开口多要几个,皇后也是愿意的。”

“你当真不知错了?”宇文昊反问,语调颇为失落。

“我哪里错了?皇后要赏,我自然得把她带回府。”

宇文昊一声急呼:“你……”看着她一脸无辜、纯净的表情,竟是拿她没有半分法子,他望向外面道,“都退下,没有本王的吩咐不许进来。”

众宫人屈膝退去。

“你是不是要从我身边逃走?”

她若用的是虚情,他便用真心,就如他所言,她若心若枯木亦要枯木发芽开花。

她目光闪烁,他微微一笑,知是被自己猜中了。

宇文昊双手负后,移到窗棂前,天空开始飘落雪花。

他用沉痛的心情道:“葛嬷嬷是皇后的人。”

“什么?”陈夕榕惊呼一声,再往深处想去,想得多了也就理出个头绪,近乎呢喃自语地道,“也就是说,葛嬷嬷不是畏罪自杀,她根本是为了保丈夫、儿子才死的。”

她到底不曾让他失望,亦是个聪明的女人,只需他说一句,她便能知晓更深层的意思,他微微点头。

他幽幽轻叹,若是换成其他人,他早就怒了,甚至会重罚,唯独陈夕榕是他自己看中的,更得他之心。宇文昊呢喃道:“此事原本不想让你知晓,可你……”猛一转身,宇文昊双手环住她的腰身,她想要后退、闪躲却已不能,“榕儿,你再也不能逃避,任你怎般想,此刻起我们都在一条船上,共荣辱,同风雨。”

荣辱与共,风雨同舟,这是誓言,亦是对她的信任,仿佛一阵风拂起她心波的涟漪。

她想用力将他推开,他却似黏在她身上一般,她道:“你是故意说给我听的?”

“我不想你自作主张,我亦说过,除了你,我不会再要别的女人,是谁赐的都不行。”

她望见他眼里的果决,不容退让,霸道得像六月的烈日,就似随时都要让她一起燃烧。

真相居然是这样,他不想说,她却想置身事外,可现在他告诉她这些,就是要她和自己的命运紧紧地相连,他们这一生注定要在一处。

所有想要拒绝的话,此刻都变得如此无力和苍白,看着他蓄满深情的眸子,她竟说不出一字。

他伸出苍白手指,如翩翩飞舞的蝴蝶,她的脸颊化成世间最娇妍的春花,他轻轻柔抚,慢慢触及,从白玉般的指尖流泻出哀切、涩痛的情怀,漫至心间,缕缕情丝纠缠翻滚,如洪似潮,一波波在心间暗自角逐。

平生不愿动心,南国避暑行宫那一夜,他却为她止不住地心动,为她倾情。

可他爱上的是一个不爱他的女子,是命运弄人,还是相思错付?

道不明的情结、理不清的爱怨、剪不断的情缘,纵横交织,织就一张命运的大网,让他无以应对。

昨夜的事他生气过、愤怒过,却无法在面对她时指责半分,他颇是无奈地低叹:“榕儿,我该拿你如何是好?你要怎样才能相信,我只想与你在一起?”

这般情势,如此深情,任她有多少执拗都不由得软下心来,他刚毅的面容里蓄满了无限真情。

她带着未知的情绪反问道:“今日我给你惹麻烦了?”

宇文昊不由得粲然一笑,媚惑无限,另一只手也落在她的脸颊上,双手捧着她的脸蛋道:“不只是惹了麻烦,且是个很大的麻烦。”

“那我这便带她回宫,告诉皇后,就说你克妻,不想害她性命。”陈夕榕转身便要出去,她的心已然乱了,本还有冰冷,可宇文昊绝对是个祸水。她曾以为唯有玉无垢那样的男儿才有做祸水的资本,不想宇文昊一旦祸害起人来,也可以让人无法招架。

她不晓自己是怎了,明明不喜欢他,可这一刻还是因为他那真情流露的样子,被融化了冰冷的心。

宇文昊伸手止住她,两手相握:“她的名分已定,岂有送回宫中的道理。”就如同嫁出娘家的女儿无再被退回娘家的道理一般,那女人生是太子府的人,死是太子府的鬼。

陈夕榕满是愧色,不肯服软地咬咬牙,倔强地道:“杜良媛是个不错的女子也不一定,她若真的不错,你……不妨爱她。”

他倏地垂手转身,不无失望地道:“早便知晓你会如此说。”之后他勾唇一笑,虽是灿烂如花,眸子里却掠过丝丝孤楚,问,“你就这般希望我爱上旁人?”

已经违心地说了一次,还要再违心地欺骗自己?她这是怎了?

当他一次又一次告诉她,认定她、唯愿她一人时,她何尝不是心动的,但他值得自己动心吗?

红颜未老恩先断,他有意于她,只是现下她还不喜欢他,有朝一日情动身陷时又将如何?她是冷静的,可心里早已经巨浪连连,很想说出来,却不想让自己在他面前像一块透明的水晶,任他透彻地解她的心思。

陈夕榕左手托在下巴处,用手指轻点着下巴,歪着脑袋,灵眸闪动,似在想什么很难的问题,“葛嬷嬷是皇后的人,杜良媛也是皇后的人,葛嬷嬷奉皇后之意害你……”陈夕榕很认真地道,“我看杜良媛是善者不来,你要当心点。”

宇文昊回以一笑,笑得无畏,广袖一挥捧住陈夕榕的双手,低声问:“告诉我实话,你想她留下,还是让她离开?”

她满含纠结地垂眸,心里暗道关她何事,为什么非得问她的意思,不是她把杜良媛给讨来的,是皇后赏的。

宇文昊松开她的手,正色道:“榕儿,你的意思我明白,既是这般,我不会让你失望。”

陈夕榕回过神时,他已出了珠帘。

她不由得低问:“我说什么了?”

她没表达是离开或留下的意愿,只是觉得若说留下,可她知道杜良媛是皇后送来的,怕是往后这太子府里也难以清宁;若说离开,就如宇文昊说的,象征皇家妇的名牒已颁,再难重回深宫,再则皇后金玉良言,岂有将人收回的道理,这岂不是藐视皇后隆恩。

她既不爱他,就让别的女人去爱他。

宇文昊知晓杜良媛来到太子府,定有准备,美人计最后通常有两个结果:一是英雄葬于美人手,一是美人爱上英雄。以陈夕榕对宇文昊的了解,第二种可能性更多些,宇文昊已然有了准备,且似无心于杜良媛,又怎会深陷其间。

她会耐心地等待一个结果,也想瞧瞧宇文昊到底从她脸上看到了怎样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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