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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前位置:图书频道 > 悬疑推理 > 骚土 > 第 2 章 第二部分
第5节 第十一章

  十一

  

  却说三年级学生刘社宝自在批斗老师杨文彰的大会上发言之后,全校师生都羡慕不已。又被人极力纵容,一时期甚是张牙舞爪。他父母又可着家底信将他打扮,将一个十三岁的屁大孩子,收拾得像个小大人似的,油头粉面,在学校里招摇。此等气势,却有人瞧不惯他。其人就是他的同班学生刘黑脸。刘黑脸常年不洗脸,手背黑得像锅底一般,虽读书懵懂,淘气却做得有声有色,可谓学校的第一活宝。人常说他:翻墙看电影,爬树掏鹊蛋,摸黑砸玻璃,上课点鞭炮,诸般恶作剧,无所不会,无所不能,无所不敢。自学校停课闹革命以后,刘黑脸更是如鱼得水,如虎归山。在村里或学校,这里狂轰那里滥炸,闹腾得好不惬意。平日不来学校不说,但来学校总得弄出些古经,让老师学生哭笑不得。

  

  这一日早晨,刘黑脸出人意料,第一个早早到校,乖乖地坐在座位上,拿出书本装模作样的摇晃。张进兴老师心想,这娃咋日鬼的,今儿个学好了?待学生都到齐,安排刘社宝领着学生读语录,老师回屋烤火去了。一转屁股,刘黑脸从桌子底下弄出一只自做的便携式黄泥火炉。这火炉做得小巧精致的程度,完全可以供当今的许多设计师参考,也可以在没有取暖设备的贫困山区学校推广。刘黑脸这玩意一亮相,班上学生立刻大乱,也不说随刘社宝念语录,纷纷围上来烤火。刘黑脸给同学们介绍火炉的性能:“可以烧柴,还可以烧炭。下面的灰洞里,可以烧馍,还可以烧红薯。为弄这炉子,我昨黑一夜几乎没睡,把人弄扎(劳累)了。”说着,从书包里掏出几块黑炭,当众填加进去,其得意之相难以言喻。

  

  刘黑脸这种样子,刘社宝作为一班之长,自然不能允许。遂拿出班长架势,拨开学生,拽了火炉的铁丝襻儿,说要扔到教室门外。刘黑脸正在兴头上,看到刘社宝居然张狂到他头上,心火先烧着了。边骂边揪着火炉不松。你来我去争执不下。咔嚓一声,火炉掉在地上,摔得粉碎。刘黑脸二话没说,翻过桌凳,一下将刘社宝掀翻在地,劈头盖脸一顿饱拳,打得刘社宝吱哇乱叫。

  

  这时候早有女学生跑去告老师。张进兴闻讯赶来,进门只见乌烟瘴气之中,刘黑脸骑在刘社宝身上,不歇手地只顾捶打。可怜刘社宝竟被那刘黑脸打得没了人形,牙出了血,眼皮睁不开,周身新衣新裤都弄脏了,当着众人的面,哭得像个挨打猫,好不恓惶。此等情形,张进兴老师十分生气,揪住刘黑脸耳朵,到教室外头,命他站好,不许乱动。回头又哄刘社宝。安顿半日。刘社宝也不说领着学生学习,由女同学菊能替代了。张进兴带刘社宝到自己房子,洗了脸,扫了灰,整理一番,又打发回教室。刘社宝长这么大,没受过这等欺辱,坐在自己的座位上揉眼,越想越气,时不时抽泣几声。刘黑脸冻在教室外面,没人理会。他靠着墙,脸上四平八稳,像无事一般。放学铃响,旁的学生都已回家,刘黑脸还在那里立着。张文生老师吃饭经过此地,见黑脸这种相况,饭桌上,问进兴老师:“黑脸那又咋了?你心这么狠,连饭不叫娃吃!”张进兴摇摇头,笑着说:“甭提了,犯下事了。”其他老师听说黑脸犯事,立刻围上来。张进兴脸挺平着,将过程一一说了。待他说完,有老师说:“事叫事在,也不该把娃饿着,操心甭叫娃妈来寻你的麻达!”又一老师说:“黑脸那是咱娃,又不是二家旁人的娃,快放了算了。”老师们哈哈大笑。

  

  张进兴乃年近四十的人了,平时又最爱面子,众人你一言我一语,不阴不阳地说他,个个话里藏话。弄得他脸红了白,白了又红。终了,饭也不等了,撂下饭碗走了。

  

  单说黑女到了东沟,几经打问,寻到张法师家。张法师家住村头一老崖底下,此处枣树榆树臭椿树,相互交错,长成一片。若是夏日,肯定是一纳凉的极好去处,但在冬天,就显得萧索零乱,颇有森煞之气。黑女绕着那树丛中的小路走,心里忐忑不安。一处住人的院落呈现出来。一老女人,坐在院前的石礅上梳头。黑女走过去,叫声婶子。那女人歪起头,睁开一只眼睛看她,问啥事。黑女忙照父亲编排的话说了。老女人立起,冷冷地说:“晓得了,你先回,明日人就去。”黑女转身,心想这女人咋是这样,也不说让歇一歇,喝一口水,远远几十里路赶来,就这样将人打发走了。长这么大,此等女人,竟没见过。再说她那塌陷的左眼,黄不啦叽地流汤,的确也让人恶心。边想边走,突然,树丛里哼哼怪叫传来,黑女一惊,紧回头是一黑猪。心方定下,腿却吓软了。

  

  按理,平常自个儿走路也没啥,但此回黑女却有些胆怯了。排村子找二臭,不见人影。最后只好壮了胆子,自个儿朝回走去。一路心虚步紧,太阳没过端晌,回到了家。去饲养室给大说了,大点点头,满意地说:“明白了,快回去协你妈做饭去。”黑女想,这张法师到底是啥人,让大这么当事?

  

  张法师婆娘说,张法师明日来,想不到天黑时候人便来了。他来时黑女一家人正在喝汤。当时黑女刚说要出门,突然看见院中间立着一个两头小中间大的黑影,宛如一个巨形枣核儿。黑女一惊,遂问是谁氏。黑影不答,直朝窑门走来。父亲听见,知晓是谁,忙放下汤碗,跌跌撞撞出门迎接,口口声声喊着张师,让到屋里,板凳上坐好。

  

  黑女这才看清楚,张法师头戴瓜皮小圆帽,身穿连襟老棉袄,腰扎白布长统带,足蹬黑色条绒靴;一张猴儿脸,一双星光眼,抬手动足,自有一种不同凡人的气势。黑女大忙招呼家人重新备饭。张法师扬手说:“免了免了,明个我来打扰你。”黑女大说:“这么远的路走来,不吃饭咋能成?”张法师道:“我在你村的黑烂家已经吃过,不必了,不必了。”

  

  两厢客气过后,黑女大慌忙泡茶递烟锅,然后说起马驹之事。张法师也不插言,等黑女大一一说完,这才放下烟锅,娓娓道来:“此事我早已料着了。十分钟前,贫道将村里村外仔仔细细地察看了一遍。只觉得一时是村东朝黑,村西朝明,此乃阳沉阴埋之像。统总说来,但有此像,民心不稳,朝野动荡,四季不分,水旱为殃,贼人劫道,百姓是殇,人伦败坏,男驰女浪,红花铺地,邪魔张扬,黄尘蔽日,鸟兽不良,黑白颠倒,天理弥障。”黑女大一听此说,脸色立时黑下,直筒筒说:“你说该咋?”张法师道:“无妨无妨,此种气像说也平常,不定是哪里不妥,明日细看。但贫道今日特地要给你——多说两句。”

  

  黑女大头点得像鸡啄米,感激连连,道:“我听我听。”张法师拿足架势,吐口青烟,说:“日后对你们村子来说,最忌讳的,是两种图像出来。”黑女大追问:“哪两种图像?”张法师道:“一是十八女儿雪中立,一是八十老汉雨后泣。”黑女大又问:“这就咋哩?”张法师沉沉地说:“但若见到这两种图像,村中有大祸临头。不过你老来多谋,比如你说的白马驹一事,预先觉着,这便是你平安无事了。咱且照你说的,明黑先给小马驹把笼头戴了,免生些奇头怪脑的事情。”黑女大说:“对对对,就这相。”张法师接着又安排了几件琐事,这才站起:“我今夜在黑烂家歇了,你不必张罗了。”黑女大忙随身后,直送到黑烂家槐树底下。

  

  刘黑烂说来也是和那富堂同属一等的命苦之人。终年见他不是携着粪笼排村子转悠,便是耕作于田间,餐食于地头,随牛一般,不知人间有欢娱一事。婆娘水花生来灵巧善辩,家里大小主见总得由她。

  

  说是许多年前的一个下午,水花独自一人躺在炕上似睡非睡,突然觉着窑后头灶火那里有些微响动,转过脸看。只见一黑底白花的蟒蛇盘于锅盖之上,蛇头探过炕墙,拿一双血红晶亮的眼睛看她。她万分惊恐,双手紧攥被头,不下十二次地喊着黑烂。说时迟那时快,黑烂手持一根三尺面杖,哐啷一声冲进窑门,与那蟒蛇斗了起来。一时间只见是物转影旋,疯狂乱舞,弄得她分不清何者为夫何者为蟒。正紧火处,那两团影子却化做一起朝她飞扑过来。她这才失声嘶唤。一觉警醒,才知是梦。

  

  说来巧,水花梦见此怪,胆战心惊,也不敢在窑里停留,拿了鞋底针线,走出大门,槐树底下坐了。这时候,打远便看到人人传颂的这位张法师背着捎马,从村东的小路上蹀躞而来。那张法师槐树下坐定,没有同她搭话,歇了阵子,转过脸,立刻就说:“你这屋人(女人)一脸阴愁,该不是近日屋里出了啥事?”水花吃了一惊,心想,这张法师真乃仙道中人,不定他看到什么,于是慌忙答道:“你说的是,就刚才……”正欲叙说被张法师止住:“此乃风哨之地,须紧防妖邪知觉,还是到屋里说吧。”

  

  水花听从,将张法师延至家中。抽过几锅水烟,看水花比画着,将刚才梦中景象,绘声绘色讲述一遍。张法师盘腿坐在炕上仔细听着,盯着水花的脸,沉吟半日。接着询问起水花几日来的饮食起居,行止去处。水花说:“没,我一直在窑里,至多到槐树底下,井台上歇个凉快,哪里都没去过。”张法师道:“这就对了,你们屋人不晓,槐树底下井台之上,都是居阴存怪的地方。不定就是那怪的阴魂被你惹着了,缠着你欲闹事哩。”水花心怯,忙道:“我白搭没咋,咋会惹它?”张法师说:“人仙神妖鬼,金木水火土,星像不同,然有相生相克之理,不定是你犯了啥像,惹下此事。”水花撇了针线,手足无措地说:“我也该咋?”张法师说:“你且上炕坐好,由我细看。”水花上炕。张法师说:“手过来。”水花伸过手去。那张法师摸着手腕,仰着脸子,号过脉数,低下头说:“你已有身孕多日,你知晓不?”水花更怕了,颤颤地说:“不会不会!”张法师道:“此事更难料了。”水花又说:“我也该咋?”张法师道:“你且睡下,松开裤带,我将细看。”

  

  水花犹豫了下,但还是照着做了。张法师在她肚皮上摩挲一时,弄得水花极痒,正说不忍,张法师停手,又从捎马取出黄裱纸放置其上,口中念念有词,舞扎一番之后又脱去水花裤子,水花不好不允,眼窝实合,由他务治。只觉着张法师在她大腿间又看又嗅,极是用功。随后说:“当下你得借助神力,将邪气拒于胎体之外。邪气入胎,日后产下怪物,事就大了。”张法师说着,便用指头轻抠慢挑。水花惊动,但至此已是神人入手,没有推诿之理。直挠得水花脸歪目邪,身心飘荡,如步云里雾里。只想这老道的手段果然奇巧,非黑烂之拙手笨脚可与比拟。接下来神传精授,一切安稳。十月怀胎,一朝分娩,日后生下一子,自然是一十二分的乖觉。招人喜爱不说,另有一些不同常人的灵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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