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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节 多门亲自督战

马占山知道什么是他能够做到的,什么是不能够做到的。他是人在疆场,心向关内,期待少帅出关的旌旗号角。而多门也不能不频频回首,顺着马占山的目光张望。大军云集嫩江,空虚的身后就成了最危险的地方,谁知道会出现什么想到想不到的乱子?

作为九一八事变时关东军唯一的一个师团,第2师团和师团长多门二郎中将,自然引人瞩目。

4月中旬,关东军的战略兵团,由第16师团换成第2师团。日军的任何举动都是有深意的,第16师团官兵多为京都子弟,第2师团仙台人多,仙台在日本北方,也就更适于在中国东北这样的寒区作战。

中日甲午战争,第2师团在山东荣成登陆,偷袭威海卫炮台,给北洋海军最后一击。日俄战争,夜袭辽阳弓长岭,个头、身材比中国人还小一号的日军,与人高马大的俄军拼刺刀并不吃亏。

乃木希典、梅津美治郎、冈村宁次等等,再看看这些此前此后的师团长名字,就更能知晓这个第2师团不是一般的角色了。

在日本人中也算小个子的多门中将,53岁,早年曾经参加日俄战争,1918年苏联十月革命又率军侵入西伯利亚,任第2师团师团长前是日本陆军大学校长。

多门的父亲是位医生,他的偶像却是被誉为“军神”的乃木希典。老子救人,儿子杀人,看似风马牛不相及,在军人地位奇高、国人狂热追捧军人的日本,也是理所当然的事。陆军大学校长,陆战理论权威了,他更渴望像乃木大将那样统兵疆场,用敌人的鲜血和头颅建功立业。

九一八事变,机会来了。作为关东军的战略兵团,第2师团理应东冲西杀,血染征衣,结果却是东跑西颠,用脚打仗。这还叫战争吗?可仅仅一个月的光景,第2师团几乎纵横辽吉两省,获取这么多的敌国领土,在日军战史上还有先例吗?

却没想到在江桥碰了钉子。

多门这个中国通,比谁都清楚日军在江桥的伤亡情况,也就更加明了张学良的东北军不是输在实力上,而是输在心理上,也就愈发助长了关东军的气焰。一支军队必须有一种压倒敌人的气焰,但是这种气焰过火了,变得目空一切了,就要倒霉吃苦头了。一支三流的黑龙江省防军,在江桥让关东军伤亡惨重,进退不得,那些二流、一流的,被张学良带去关内的精锐主力,会做何感想?还有那些表面上顺从的伪军伪官,又会拨弄着什么算盘?

毫无疑义,对于张学良的东北军来说,心理、精神、士气才是最重要的实力。而江桥一役,对手心理已经发生明显的变化,这才是最可怕的。如果让中国人的这股子劲头爆发出来,日本人怕是连滚回老家的机会都没了。

应该说,前陆军大学校长,深知江桥战役必须打到底的理由,就是必须把东北军的这种势头打压下去,让中国军队的心理、士气永远不得翻身,从而继续保持关东军不可战胜的神话。

军列在松嫩平原上北上,银装素裹的黑土地,起伏的地平线,在阳光下迎来遁去。

多门离开长春北上督战,应是11月10日左右。

8日,两千多日伪军利用夜色掩护,向西绕道景星,企图从侧翼偷袭,并切断省防军的补给线。马占山早有防备,步1旅孙鸿裕团已经等在那里,冷不防迎头一顿胖揍。

这步棋没讨到便宜,多门心头也应该窃喜。以对手的兵力,防线扩得这么大,关东军这回重拳出击,迅速突破,速战速决,不成问题。

一息尚存,决不敢使尺寸之地,沦于异类。

马占山在屡次通电和给张学良的战报中,不断表达这种与敌血战到底的决心,却从未表示要坚决守住阵地、省城,以及“与阵地共存亡”之类。因为“沙塞孤军”,“一隅之兵力”,他知道什么是他能够做到的,什么是不能够做到的。他是人在疆场,心向关内,期待少帅出关的旌旗号角。而多门也不能不频频回首,顺着马占山的目光张望。大军云集嫩江,空虚的身后就成了最危险的地方,谁知道会出现什么想到想不到的乱子呀?

真就出了乱子。

第2师团主力已经进至攻击地域,并开始出击、袭扰敌军了,第39旅团还没影儿。东屏一带义勇军蜂起,其中还有从张海鹏军中哗变出去的两个团,扒铁路,毁桥梁,搞伏击,神出鬼没,死缠乱打,好像全然没什么配合、章法,跟“大日本皇军”玩起游击战。

这才是最可怕的警号。

时间不是关东军的朋友,也从来没有这么急迫,配属的第39旅团却好像浑然不觉。东屏离江桥才多远呀,就赖在火车上磨蹭,你不会下车跑吗?第39旅团属驻朝鲜第20师团,这帮不中用的老爷兵。

不等了,眼下最要紧的就是迅速击败眼前的这个对手,尽快结束这场丢人恼人的战役。

16日,两架飞机在富拉尔基投下20余枚炸弹,其中数枚落在了中东铁路上。

日本人当然不会说这是在试探苏联的反应,而苏联的反应是没有反应,就像没这码事似的。

从多门、本庄繁,到陆军中央部、日本政府,好歹算是能够长长地吁出一口气了。

就是这一天,多门下达了总攻令:右翼第15旅团,沿铁路以东主攻昂昂溪车站;左翼第3旅团,沿铁路以西攻击前进,最终目标是攻取齐齐哈尔南大营;骑兵主力从侧翼迂回,直奔齐齐哈尔东北的王屯,断敌退路;飞行队轰炸敌军和齐(齐哈尔)克(山)铁路。

10月24日,“国联”理事会召开会议,以13票赞成、1票反对(自然是日本)的表决结果,通过决议,要求日军于11月16日撤兵——多门偏偏选定这一天发起总攻。

日本人也真有股子与人类为敌的邪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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