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十点，南京市内，仍车水马龙，一派热闹景象。

鸡鹅巷五十三号，戴笠就在他宽大的办公室内等着杨如风。

甘立志在徐家村丧命以后，他情急之下，立即想到了杨如风。

他知道，这件事只有杨如风出马，才有可能达成使命。

杨如风恨死了日本人。他和日本人有不共戴天之仇。杀日本人他绝不会皱一皱眉头。因此，他在进复兴社特务处前就已说好，他只杀日本人，不杀中国人。这些，戴笠都十分清楚。

这次他要查的人虽然是中国人，但这人却是潜伏在国民政府内的一名日本间谍，一个人见人恨的汉奸。

杨如风既然恨日本人，就不可能不恨汉奸。

杨如风的父母就是不愿作汉奸而被日本人杀死的。

汉奸的可恶，有时甚至超过日本人！

杨如风是明白人，他当然应该清楚这件事情的分量。他当然不会也不能拒绝这次交给他的任务。

这一点，戴笠是有把握的。

绝对的把握。

戴笠的办公室虽然很宽大，但布置却十分简单。里面就一张硕大的写字台，一把办公用藤椅，一套西洋沙发。

写字台上安放了三部电话，一部红色，一部黄色，还有一部蓝色电话。

写字台后面的墙上挂了两幅画像，一幅是国父孙中山的遗照，一幅是蒋介石的戎装照。戴笠自诩为蒋介石的忠实学生，孙中山的忠实信徒，挂这两幅画像，充分体现了他的虔诚。

另外，在办公桌对面的窗台下，挂了一些小木牌，杨如风用眼睛的余光睥了一下。发现上面写着毛泽东、周恩来、郭沫若、冈村宁次、山本五十六、松下幸之原等名字。

杨如风不知戴笠办公室为什么有这些人的名字。由于是第一次进他的办公室，加之，作为一名下属去打探上司的意图是遭忌的，也就不去想他。

除了这些外，办公室别无长物。

到过戴笠办公室的人都知道，这三部电话是有着不同功用的。

红色电话，是连接蒋介石官邸和办公室的。任何时候，此电话要么不响，一旦响起，就意味着蒋介石有任务交代或者是紧急召见。

黄色电话，是连接中央大员和各战区司令长官的，但真正给戴笠打电话的，也就几个人。像胡宗南等人。这部电话，实际上成了戴笠和几个高官好友的私人热线。

蓝色电话，才是戴笠对外工作联络的真正工具。但是，为了保密起见，戴笠很少在电话里面谈公事。稍微重要一点的事，都采取面谈的方式。今天约杨如风到这里来，就是要当面向他交代任务。

侦查潜伏在国民政府内部的日本间谍。

这是一名道行很深的间谍，以戴笠如此深沉的心机和多年干特务的经验，居然查了十天而毫无结果。

在此情况下，戴笠不得不动用他最锐利的武器了。

这个最锐利的武器当然就是杨如风。

杨如风进来了。

没有寒暄，更没有客套，他一声“报告!”笔直地站在了戴笠的面前。

微微点了点头，戴笠只轻声地说了声“来了？”然后往对面的沙发一指道：“坐下说话吧。”

杨如风依言坐在了戴笠对面的沙发上。

戴笠道：“路上可还顺利？”

杨如风道：“遇上了几个毛贼，卑职干掉了四个，还剩两个躲在土地庙内不出来。正好遇上三十四旅三团上校团长郭云轩，在他的帮助下，全打死了。”

戴笠道：“知道他们是什么来历吗？”

摇了摇头，杨如风道：“身上没任何能证明身份的东西，只好就地埋了。”

戴笠道：“出师顺利，不错啊！”

杨如风道：“处座召卑职来，可有什么特殊任务？”

再次轻轻地点了点头，顺手将一打卷宗递给杨如风，戴笠道：“你先看看这个卷宗，就知道了。”

打开卷宗，一行醒目的文字跃入杨如风的眼前：“日谍在政府内兴风作浪，致使我军歼敌计划完全落空！”

原来，就在十天前，蒋介石在南京主持召开了最高国防会议，会议的主题是贯彻制敌先机的战略。在日军发动上海战役前先行歼灭日军在上海的海军陆战队。封锁江阴要塞，拦截江阴上游各港口和江面上的日本军舰和商船。确保南京、武汉等大城市的安全。可是，这个命令尚未下达到有关军队，原先耀武扬威地停泊与行驶在南京、武汉、重庆一带的日本舰船以及这一带侨民，几乎在一天之内撤往江阴以下江面，且撤退的情景非常慌乱和狼狈。显然，若无内奸泄密，日本人不会如此。

看完卷宗，杨如风道：“处座令卑职回京，就是要找出这个泄密人？”

点了点头，戴笠道：“不错，你不愿意？”

摇了摇头，杨如风道：“卑职不是这个意思，卑职的意思是此案发生在南京，应由南京站来负责才合适啊！”

长叹了一口气，戴笠道：“别说了。南京站站长甘立志领受任务后，不但十天来毫无结果，昨天晚上，连他自己在内，十一条弟兄的性命都被他丢掉了。”

杨如风一听大惊，急问戴笠这是怎么回事？

戴笠这才将甘立志昨晚的遭遇简单地向他讲述了一遍，末了，再三叮嘱道：“此事本座已告诫过参加行动的弟兄们，绝不能对外泄露，否则，杀无赦。你既已知道此事，也要紧把口风才好啊！”

身子一立，再一次笔直地站在了戴笠眼前，杨如风态度坚决地道：“卑职坚决服从命令！这个案子，我接了！”

轻轻地摆了摆手，示意杨如风坐下，戴笠目光灼灼地道：“我就相信老弟不会让我失望，可是，你的时间却只有三天。”

皱了皱眉头，杨如风道：“您要我三天破案？”

点了点头，戴笠道：“对，这是委座的命令，你必须在三天内将这个内奸给我抓住。”

一阵沉默，杨如风道：“我想知道处座给我提供的条件。”

戴笠道：“从现在开始，你就是泄密案特别侦查组长。特务处南京站全部由你指挥，所有参加过会议的军政要员档案，全部对你敞开。必要的时候，你可以先抓人后禀报。你看如何？”

杨如风道：“处座如此信任，卑职感激涕淋。只是由于时间太紧，卑职今晚就要查阅参加会议人员的全部档案，不知是否方便？”

戴笠道：“这是自然，我马上命档案科配合你的行动。”

杨如风道：“如此甚好，只是卑职还有一个请求。”

戴笠道：“你说。”

杨如风道：“能否派一个助手给我？”

戴笠道：“当然可以，你想要谁啊？”

杨如风道：“老板定，只要能干事就行。”

戴笠道：“我把赵维山派给你如何？”

杨如风道：“赵维山？南京站新来的？”

摇了摇头，戴笠道：“不，他不是南京站的，他是特务处电讯科的新任副科长。刚从美国留学回来的博士，有名的电信专家。”

杨如风道：“为什么不从南京站内挑人？”

戴笠道：“南京站原来就没有副站长，若调个一般的人来当你的助手，我担心难以服人。若采取突击方式提拔，又觉得没有把握。是以将赵维山推荐给你。”

杨如风道：“我要的是查案人员，一个电信专家合适吗？”

淡淡一笑，戴笠道：“你可不要小看他哟！他除了是电信专家以外，还是刑侦专家呢。.他原本是学刑侦的，后来才改学电信。我的感觉是，他的逻辑思维能力，不会比你差。假以时日，将来会成为我们特务处第二个杨如风。更主要的是，这个人是张文伯推荐来的，我想让你好好带带他，让他得到磨练和见识。好钢要在烈火中才能炼成啊！”

面现为难之色，杨如风道：“张治中推荐的人？他会服我管吗？人家的来头可比我大啊！”

戴笠道：“不要紧的，如果他依仗张文伯的势力不服管，我将容不下他。我让他来作你的助手，正有考验他的意思。你就大胆指挥吧。”

杨如风道：“既然如此，我奉命就是。”

双目凝注着杨如风，戴笠缓缓地道：“不愧为杨如风，办事的风格就是干脆。另外，我还给你配了一个秘书。一个女秘书。”

杨如风道：“女秘书？您是不是把我这个临时侦查组看成临时收容所了？”

戴笠的目光中似乎又有了笑意，他习惯性地拿出手帕擦了擦鼻子，然后道：“你这个人呐，说话怎么这么难听？你知道这个女秘书是谁吗？”

杨如风道：“谁啊？”

戴笠道：“她就是号称特务处一枝花的季兰兰。”

摇了摇头，杨如风道：“不认识，也没听说过。”

戴笠道：“你不在本部，当然不知道了。这个姑娘除了长得漂亮以外，拳击、剑术、射击都是一流的，很多男人都比不过她呢。更主要的是，她办事十分细心且非常精明，又善解人意。你到目前不还是单身吗？说不定你还会喜欢上她呢。到那时，可不要忘了我这个大媒人啊！”

杨如风道：“老板的美意我心领了，但我在父母的坟前是立过誓的，国恨家仇不报，绝不成家。既然您如此欣赏季兰兰，我善待她就是。您能否让赵维山和季兰兰今天晚上前来报到？”

戴笠道：“季兰兰已在办公室等着你了，赵维山也将即刻前来报到。”

杨如风道：“徐家村离这里多远？我想过去看看。”

戴笠道：“这个地方我没去过。听王平说，大约离南京三十里。现在，村子里已没有一个人了，你去那里还有必要吗？”

杨如风道：“村里的老百姓都跑光了？”

点了点头，戴笠道：“我估计，很可能日本间谍将那个村子整个买下来了。现在，既然已经暴露，他们当然得转移了。”

杨如风道：“这么说来，今晚去那里是不可能有什么收获了，但那村子我还是要去的。既然是日本间谍将那村子买下来了，可卖主是谁呢？也需要搞清楚啊！说不定，从这里还能发现线索呢。明天吧，明天我让王平陪我走一趟。”

戴笠道：“也好，等会赵维山来后，你们先商量商量。”

杨如风道：“既然如此，卑职告辞了。办公室在哪里？”

戴笠道：“出门往左第四间就是。我等着你的好消息啊！”

杨如风道：“卑职当竭尽全力，报效党国、报效处座！”说完，双腿一并，敬了个标准的军礼，即离开了戴笠办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