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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节 第五章

那个作眼的扬州军卒见了,老大不忿,恨声说道:“贼人在前不去捉拿,却来劫分赃银!真真不成体统!”楚州的官军闻言,尽都发怒侧目。李都头却说道:“既是认定前面的就是贼人,快去赶他一程,拿他几个贼人,回去论功领赏!”

官军们闻令,磨磨蹭蹭,不愿往前追赶。有个官军的伍长,说那作眼的军卒:“我们都不认识哪个是真贼,只有尊驾认得真切!这又是为你报仇,你领着路前行,我们跟上!”

那个作眼的军卒无奈,只得提刀前行。只见他边赶边骂:“你们这班乌龟王八水贼,造下滔天大罪,敢不归案,却叫老爷费力!拿住你那恶贼时,砍作百十段!”

王仙芝抬手张弓,就要射那作眼的军卒。尚让叫道:“可惜!空费咱一支好箭!”王仙芝转头问尚让:“为啥可惜?”尚让却说道:“哥,这个人自有那群官军处置。”王仙芝问道:“这是为何?”尚让说道:“哥,我看他这官军,并不是一伙。他们一为仇来,一为利来,既不一伙,必不一心,稍不如意,就要火并。这人咱别理他,再有别人近前追咱,哥就赏他一箭!”王仙芝听了,收起弓箭,大踏步往北逃去。

官军追赶尚让一伙,直追了二三里地。他们一边走着路,一边朝西看日头,盼望着天黑,想落个既不伤人、又可携银带船、回楚州报功的美事。如此一来,前走的好汉不慌,后边赶的官军不忙,两厢就如相送的一般。

直到日落黄昏,官军还不退去。王仙芝有些心焦,恨道:“要不叫官贼们知道些厉害,只管赶俺,何时是休?”说罢搭箭弯弓,望定前面赶来的官军伍长,嗖的一箭射去。一支长箭,稳稳地扎到官军伍长的左肩上。那个伍长“哎呀”一声倒在地上,疼得晕了过去。有个军汉大叫道:“咦!厉害呀!这出头鸟,可是不敢当呀!”

李涛骑在马上,看见伍长中箭,吃了一惊:“呀!这贼好手段!”他转脸看着官军道:“你们大众听着:既是粮船贼赃已得,咱又与水贼恶战一场,已经够了,也该收兵了。自古名将用兵,知难而退,方不辱命!”说罢传令:“不要再追了,枉送性命!快把那九只贼赃粮船带回楚州,去衙门里论功吃酒!”又命众军:“这场大战厉害,贼人死的不少!快把咱们的伤者抬到那匹马上!”众军遵命,七手八脚地把伍长扶抬上马背,牵马就要回船。

那个作眼的军丁不识时务,口里嘟嘟囔囔什么:“不曾捉得贼毛,空污俺的马背!”“且回扬州去,却又理论!”恰在这时,那个伍长醒来。他听见这个军卒口里肮脏,痛上加怒,大骂道:“都是你这倒运的王八,叫爷挨这一箭!”作眼的军丁还口骂道:“放你娘那屁!贼自射你,与爷何干?你竟敢血口喷人!”

伍长见那扬州的军丁还口骂他,就跳下马来,坐在地上,叫来他手下的十几名军卒道:“还留着这倒运的王八做什么,等他回节度衙门去嚼粪不成?”

经伍长这一激,军汉们都发怒了。楚州的官军,先见这个作眼的军卒骑马,已经是看不惯;又见他骂大众分赃,更是揭群之短,人人眼红;今又见他口里不干不净,要回去告知节度衙门,几个军汉不由得火起,抽刀就朝这个作眼的军汉砍来。

作眼的军汉更不怠慢,抽出腰刀,大骂道:“贼酸奴!敢跟大爷动手!”他摆开身架,舞起腰刀,与楚州的官军挥刀格斗、拼打起来。咦!这场恶斗:

刀对刀,兵对兵,钢锋劈出一溜风。横着扫,斜着崩,平推一招大撞钟。八字步,正对丁,白鹤亮翅令人惊。顾门面,护心胸,翻手弯腰泰山倾。忽然转身小劈手,猛见钢刀弯似弓。就地攻来地蹚腿,才见寒光盘高空。

扬州的军汉果然厉害!他挡了五刀,呼地猛出一刀,砍中一个楚州官军的右臂。那楚州官军大骂道:“祖奶奶!敢杀人!”几个官军同仇敌忾,乱刀朝那扬州的军卒砍去。

李涛都头骑在马上,眼见楚州的官军围住扬州的军汉格斗,却不喝止,反朝自己的一个弓箭手看了几眼,又努了努嘴。那个弓箭手见长官递眼色,见形知意,往前走了几步,口里骂道:“祖奶奶!老爷在沙场上一天一夜,血战百余回合,才分得五两份子银,却叫你这王八嗷嘈!”那弓箭手转到扬州军汉的侧后,拉开弓,搭上箭,认准他的后心,喝声:“死去!”嗖的一声,射出一箭。那支箭,直穿扬州军卒的后胸而过!扬州军卒“啊呀”一声,往前栽倒,打斗的几个楚州刀牌手趁机补了七八刀。可怜:

只为作眼报仇恨,落得身首两下分。

楚州众军拥上来,摸他身腰,只得碎银二十六两,原是盐铁院发下的盘缠。真真是可叹:

遇难性命不曾勾,回到军城翻祸舟。

指望报销一水恨,谁知做了滚刀鸠。

这个告变的缉查军卒憨傻无知,落了个死鱼的下场!小小军卒,死就死吧,却又为残唐送出几道催命符!这也是天意,暂且不提。

李都头见那个作眼的军卒已经被杀,就朝几个围看的官军厉声喝道:“还愣什么?你们遇上如此恶战,身上岂能无血?”官军们听到都头的棒喝,立时大悟,都来踩住死尸,各自抓了一把鲜血,抹到衣甲上。

李都头又瞪眼大吼道:“人家淮南军汉如此英勇,敢与贼人舍命打斗,却叫贼人砍死,掉到河里去了。你众军不都是见证么?”官军听了李都头如此开导,人人大悟,都说道:“俺都头真是大慈大悲的活菩萨!这明明是瞒上福下的意思了!”大众心里敬佩李都头,真真是五体投地!他们一同拱手说道:“都头所见不差。这汉果是英雄,敢与贼斗!”他们说罢,七手八脚地抬尸抱头,把那作眼军卒的死尸,扑通一声,投进泗水河里喂鱼去了。正是:

生前赛过河底混,死后河底还混鱼!

不说那楚州官军自欺自骗、自编自演,究竟人家是得胜之师!他们一场跋涉,分了赃物、灭了活口,拼杀了扬州的军汉,喜滋滋地携了利物,上船顺水而去。你看他们:

人人鞭敲船帮响,个个哼着小曲回。

李涛都头引兵回到楚州,已是深夜。他如此这般地向达奚忠刺史回禀了一场恶战。达奚大人看着军汉们身上的血迹,连连点头,时不时拍拍带伤带血的军卒,以示慰问。

过了一阵,府尊皱眉问道:“既是没有捉住贼人,咱们如何回禀扬州的令狐使相?”刘聚财在一旁说道:“大人,咱楚州虽然没有捉住水贼,现有贼赃粮船在此;且将士们又大战一场,血肉横飞,有死有伤,不能说咱楚州没有尽力捉贼!大人自管申文上去,再求军饷若干,乞求令狐大人奏报中书省,发出海捕文书,布告天下,也就完事大吉了。”

达奚刺史听了刘聚财的话,面现喜色,即令刘聚财拟文:“把贼情奏报淮南节度使衙门。”正是:

州县一推六二五,漏洞都叫皇家堵。

再说王仙芝这一伙好汉。他们眼见官军中箭退去,却不知道为什么,又恐怕官军暗施诡计,回头追来,大家不敢停步,沿河急行三十里,才敢住脚。

这时,天已起更,大家又乏又饿、又饥又渴,不由分说,撞进一个村里,想寻一餐。哪知寻遍一村,没有民户,只有一两个将死的病翁、聋婆。米实说道:“人到饥时才知道,银不如粮啊!”毕师铎老于行伍,谎骗道:“往前去,必有热腾腾的大馒头!”大家依言,出村向北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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